158 端茶 往事 小年
? 小厮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里屋，雪青微微皱着眉毛，轻声道“我就是想做些事情。”
“七多？”宗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小厮在山上家里排行第七，家里起名字都起累了，到了他这人，觉得这孩子也太多了，索性就叫七多，原本他还挺想着改名的，但是后来家里村子遭了灾，娘老子都去了，兄弟各奔前程，不知沦落在哪里，他也就不舍得改自己这个名字了，毕竟是爹娘留下的东西。
他虽年轻，人却机灵，不然也不能给宗烨当小厮，只是在山上的时候，没见过这样子说话做事都柔声细气的女孩子，他到底是年纪小，有些脸皮薄，雪青也不是第一回试图让七多帮忙了，前几次也就是试探着说说话，让他帮忙去拿个东西什么的，七多一说话就脸红，让拿东西也帮忙了，雪青觉得在他这儿有机可乘，所以今天才直接说出了能不能一起和他进去送茶。
雪青觉得自己长得这么好看，这个七多多半对自己有些好感，虽然自己不可能和这种小厮有什么，但是利用他帮帮忙还是可以的，将来若是自己成为了世子的姨娘，也可以关照这小子两分，当然如果当时他还是世子身边的小厮，这话才成立。
然而她还真是想岔了，天地良心，七多同学是个来自山里的朴实的小孩，他和雪青说话脸红，那是因为原本就没怎么和女孩说过话，雪青非要和他说话，他当然脸红，他帮忙也不是光帮了雪青啊，院里的大娘让他帮忙把浆洗完的衣服顺便带回来，他也帮忙了呢，难道他还暗恋院里的大娘不成，不过是觉得举手之劳罢了。
两人的认知分歧主要还是因为背景不同，在雪青的想法中，一般主子的贴身小厮，在下人中也是比较有地位的，不说趾高气扬吧，肯定是不会那么好说话的，然而七多以前是和宗烨在山上的，福元山庄里哪有那么多讲究，大家都是一样的苦命人，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呗。
说远了，反正这个误会不说清，以后七多还有的要被烦，不过现在，还是说回里面还在等茶水的宗烨。
他铺开纸笔，下意思的去摸旁边的杯子，空的，哦对，七多出去沏茶了，宗烨就喊了七多一声。
外间三人都听见里面世子催促的声音了，让世子回来没有热茶喝已经是怠慢了，若是还要让世子等，那可就太不对了，七多犹豫的功夫，雪青已经把茶具端起来了，七多愣了一下，也不好在伸手抢回来，只能点点头。
雪青脸上露出个笑容，得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采白。催道“我们快进去吧，别让世子等着。”
“恩。”七多拎着茶壶，无论如何都有点心不安，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世子的脾气，宗烨是不喜欢人多的，更不喜欢不相干的人在自己眼前晃，再加上七多觉的世子今天回来的时候就皱着眉，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他好心提醒雪青“你放下茶具就出去，世子不喜欢人多。”
雪青手里端着茶具，心里的自己已经快要穿金戴银了，拿定注意要趁着这次机会在世子面前露个脸，能一举拿下世子是最好的，就算不能也要给世子留下一个好印象，总不能再像这两个月一样，隐形人似的待着。
她点了点头，敷衍的回答了一句“恩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雪青一眼就看见坐在书桌旁的世子，她眼睛顿时就亮了，七多等着她放下茶具，自己好冲茶泡水，谁晓得雪青抱着茶具直接晃到书桌前去了。
“你···”七多短促的唤了一声，又不想打扰正在专心写东西的世子，后面的话硬是憋了回去，想着算了算了，她愿意放哪就放哪吧。
好容易雪青把茶具托盘放在了书桌旁边的小几上，七多赶紧上前，把热水倒在小瓷茶壶里，然后把第一道茶水倒出来，又换了第二道茶，完成这些，他放下手中的铜壶，正要奉茶，再一抬眼，发现雪青又站到茶具前去了。
“世子···‘雪青声音本就甜美，现在又可以放软，更是柔美动人。
而且不出她所料的，世子果然抬头看她了，微微皱着眉，有些询问的意思。
世子可真是俊美啊，雪青定了定神，继续往下说话。
她不知道的是，宗烨看的是她身后的七多，皱眉是因为被打断了思绪，询问是问七多，这哪来的女的，她要干嘛？
雪青娇声道“奴婢自幼善于茶艺，今日有幸与世子奉茶，还望能···”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小瓷茶壶，准备给宗烨表演一番茶艺，宗烨拧着眉毛，挥了挥手。
“啊···”雪青一声娇呼，后面的七多已经从她手中抢过了茶壶，动作迅速的端茶于盏送到宗烨手边。
然后硬是把雪青拽了出来。
“你···你干什么？”雪青站在茶水间里，压住心中的不满，从七多投去一个委屈的眼神。
七多也无奈了，皱着眉毛问她“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吗？”
雪青顿了顿“亥时了吧。”
“那你知道世子在忙吗？”七多见这人居然还没明白，又道。
雪青愣住了，有点心虚。
“所以世子哪有时间看什么茶艺。”七多总结道。
雪青也想过来了，她都过来两个月了，还没能和世子说上话呢，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实在是太心急了，她心里有点担心，正要拉住七多的袖子问问，七多就已经进屋里去了，她有些心不甘的跺了跺脚，到底不敢跟进去，只能在外间站住了。
一回头，旁边采白还在那儿站着呢，雪青也觉得有些丢人，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采白看都没看她，也没回她的话，她知道雪青在这儿呆不久了，不必和她多费口舌。
果然，第二天一早，世子出门之后，宗和就过来带走了雪青，采白看着雪青哭哭啼啼的跟着出去了，目光冷淡的关上了门。
采白和雪青不一样，雪青是宗和从外面买来的丫鬟，采白是从侯府来的，就是白氏送给宗烨的四个丫鬟之一。
按理说，她是白氏送来的人，应该不能侍奉宗烨的，但是在车队里，这位就找到宗和把其他两个舞女出身的丫鬟准备做什么事情报了，这一回还不算什么，就算拿下了那两个丫鬟，宗和对于采白的警惕却也没有失去。
但是采白做事利落，平日里又有规矩，府中其他丫鬟一时半会还真比不上她，而且宗和询问宗烨如何安置采白这人，宗和道与其将她放在暗处，还不如放在明处，她若是想做什么，总会被发现的，就这样，采白才到了这边侍奉宗烨。
然而今天早上宗和过来带走雪青的时候，采白就提出她要见宗烨，事实上当初采白第一次找宗和的时候就已经说过她想见宗烨了，但是当时宗和没同意，这次她又提出来，宗和想了想，虽然心里觉得她的目的可能也是要勾引宗烨，但是到底还是报给了宗烨。
她见到宗烨之后，第一句话便道“夫人的病有猫腻。”
她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的宗烨和宗和都愣住了。
“你···这话···可不能胡说。”宗和道。
宗烨捏紧了手，原本坐着也站了起来，他走到采白面前，低头看她，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你有证据吗？”
他原本就有气势，如今听见这话，既惊且怒，采白只觉得自己面前站的不是人，倒像是暴怒的什么野兽，她抿着嘴忍住了后退的冲动，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证据。”
“夫人去世的那年我九岁，我姨母在府中厨房打下手，我常常去玩，后来夫人生病了，厨房的管事也换成了另一个人，有一回我去找姨母，靠在厨房窗户外面的草丛里睡着了，睡醒的时候，就听见管事在厨房里和别人说话，我怕他因为我过来找姨母的事儿，处罚姨母，所以就没有说话，就听见他们说都是用的那些百合，病的又重了些···“
“后来没过多久，夫人就去世了，我想起当时听见的话，却也不知道该和谁说，是以忍到了今天。”
宗和看了一眼宗烨，宗烨站在哪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僵着，宗和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为何会告诉我们这些。”
“夫人是好人。”采白冷冷的说。
“我原本是二小姐的丫鬟，二小姐弄丢了自己的首饰，却说是我弄丢的，管事要把我带出去处罚的时候遇见了夫人，夫人说我年纪小，不要罚我了，既然二小姐不喜欢我，也不要再把我带回去了。”
“你的身契在这里，但是你的家人都在侯府···”宗烨沉声道。
“我娘早死，若不是姨母照拂，我活不到这么大，姨母前两年也去世了，不只是我姨母，厨房里的好些人后来都意外死了。”采白道。
说到这份上，采白的话可信度已经很高了，她没有证据这一点反而是正常的，采白今年十七，夫人去世的那年她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能把疑点记住就不错了，她要是真的有什么证据，反而显得假，出于谨慎，宗和还是问了一句“你父亲呢？”
采白眸光中露出厌恶之色“我没有父亲。”
宗和摇了摇头“你若没什么亲人在那边，白氏不会选你送出来。”
“我十二岁的时候就让我去勾引侯爷做姨娘，把我的月钱从管事哪儿要走，给他儿子，后来欠了人家赌钱，直接让来找我，说用我抵债，要不是我的身契在侯府，真的能让人把我带走，这种人不是我亲人。”采白嘴角一抹冷笑。
宗和点点头，看向宗烨。
“你带她下去，让她把所有记得的当时在厨房工作的人，或者是可能有关联的人都写出来。”宗烨吩咐宗和。
宗和带人出去了，宗烨一个人站在屋里站了半响。
他想起当年自己昼夜赶路，回到家里一眼看见的便是堂前的棺材，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没娘了，自己的家没了。
后来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侍女给自己喂药，还口口声声的道“你是个扫把星，要不是你，夫人也不会死。”
他迷迷糊糊的，心里内疚的不行，仿佛好像真的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就那么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着，任由别人把一大碗一大碗不知道什么的药灌进了自己嘴里，当时他想着，自己要是死了，就也和母亲团聚了。
若是···若母亲不是生病去世的···，宗烨绷紧了身体。
他永远记着失去亲人，失去家的感受，后来有了汤圆，他才终于又有了一个家，宗烨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害怕，非得去看一眼汤圆才安心，他一把拉开门···
门口的小姑娘仰头看他，手臂是推门的姿势“哥哥···吃朝食”
“汤圆。”宗烨一把将她搂紧怀里。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汤圆却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宗烨在不由自主的发抖，小姑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乖乖巧巧的缩在宗烨怀里，纵使宗烨力气太大了，汤圆被勒的都疼，她也没动。
两个人在晨光将亮的早上站了许久，就像当年一样，仍旧是不需要言语的陪伴。
只要确认你还在就好。
······
“哥哥···”宗烨一回头，汤圆笑眯眯的把一块麻糖塞进宗烨嘴里。
“甜甜蜜蜜。”小姑娘一本正经的道。
麻糖粘牙，嚼起来的时候万万不能张嘴，不然很不美观，宗烨只能冲着小姑娘点了点头。
他看见汤圆腰间的小荷包鼓鼓囊囊的，估摸着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麻糖，候大厨这几日做麻糖，汤圆和馒头天天往厨房跑，一个为了熏小鱼，一个为了吃麻糖，宗烨已经连着三次把汤圆从厨房领走了。
他伸手示意汤圆把荷包交出来，汤圆捂着荷包警惕的往后退了退，想起宗烨总说让自己别吃太多糖的事情了。
“我，我去看看秀秀。”汤圆道。
宗烨终于把那块麻糖嚼完了，拉住汤圆，开口道“交出来。”
汤圆捂住荷包撒娇的唤“哥哥。”
宗烨摇摇头，汤圆吃糖吃多了，就不爱吃饭，这一荷包的糖要是都给她带着，这两天都别想让汤圆好好吃饭了。
汤圆舍不得糖，也舍不得宗烨生气，踌躇了半天还是交了出去，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宗烨把一荷包麻糖都倒在点心盘子里，又把荷包递回给汤圆。
汤圆捏了捏自己惨遭瘦身的荷包，皱着眉抱怨“只剩下两颗了。”
宗烨逗她，原本就是特意给小姑娘留了两颗的，却板起脸道“什么，没倒空，还有两颗？”
“没了，没了。”汤圆连忙摆摆手，把荷包系好。
宗烨看着小姑娘心疼的样子，摸摸她额发，忍不住笑了。
汤圆抬头看他一眼，轻轻的呼了口气，自从那天早上之后，哥哥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的，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今天终于露出个笑来。
汤圆也有点高兴的抿了抿嘴，又摸了摸自己瘦身之后的荷包，宗烨从小照顾她，她哪里会不知道宗烨不许自己吃太多糖，今天故意装那么多糖过来，也不过就是想着逗宗烨笑笑罢了。
宗烨看着小姑娘的手一直在荷包上留恋不去，好笑的捏了捏她脸颊“那么心疼？”
“也没有···”汤圆说的真是实话。
只是宗烨不太信“真的？”
他给汤圆准备了好几样新年礼物，原本打算新年的时候一起送给汤圆，今天为了扣下小姑娘糖的事情，还是先送出去一件的好。
宗烨取出一个匣子递给汤圆“给，这是今天用糖换的。”
“馒头···”汤圆打开一看，指着匣子里的礼物惊喜的道。
此馒头不是那个吃的馒头啊，是汤圆的那只胖猫叫馒头，匣子里是一个玉制枕纸，偏偏雕成了一只猫的形状，而且要比一般猫还胖些，还是个伸懒腰的姿势。
“哥哥做的吗？”汤圆立马抬头问。
一件东西，无论是花还是雕刻，若想要做的惟妙惟肖，就要了解自己描摹东西的神态，最起码也得好好的见过，馒头那种上蹿下跳的样子，显然不可能好生的待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任由人家看，而这枕纸却又把馒头的样子描绘的极其像，显然是特别熟悉他的人才雕的出来。
宗烨点点头“恩，很简单的。”
浑然不提自己为了雕刻这块枕纸，前面至少废弃了有五六块同等品质的白玉。
“上次手上的口子···”汤圆立马想起来了。
“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和别人比斗的时候弄的。”宗烨把黑锅推在了卫千澜身上。
“那人太久不练了，要不是我接了一下，他可能会用刀砍到自己。”
汤圆半信半疑的点点头“那真是太危险了。”
两人正说着话，秀秀在门口探头探脑，想叫汤圆出去玩，又怕宗烨，就在哪儿从汤圆招手。
宗烨皱皱眉，整了整小姑娘围着的毛领子，牵着小姑娘的手，送到门口“去玩吧。”
秀秀高兴的拉着汤圆就走，两人走到门口，迎面遇见关山北，秀秀眼睛一亮“关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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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卡的黯然**。
想吃芝士火锅了，我需要力量。
芝士就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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