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内情

　　科隆公寓

　　面向红润，体态圆润的房东太太带着许善平等人在马路上行走，这个看起来胖乎乎的中年妇人热心极了。

　　她是张闫文初到德国时的房东。张闫文则是“驻德大使馆”介绍给她的房客。

　　一路上，房东太太嘴里忙个不停，她不断地给众人讲述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尽管只有一个人能够听得懂，但这看起来似乎并不影响她的热情，“Herr张，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五个月，而后就搬了出去，这小伙看起来迷人极了，带着亚洲人特有的魅力，刚来不久就和我们这里最有名的美女瑞娅搞上了！两个人整天黏黏糊糊的，不久就在一起生活，他们还特地雇了一个帮佣整日收拾卫生，管理家庭，看起来惬意极了！”

　　房东太太的表情夸张极了，像是在进行着伟大的戏剧表演，从平淡到羡慕再到夸张，一波接一波，末了，她将原本四处挥舞着的双手紧握于胸前，低着头遗憾地说，“可惜好景不长，Herr张很快就搬走了。”

　　许善平开口询问：“具体原因你知道么！”

　　“可能是因为讨债的缘故吧！”房东太太失落的说着。

　　“讨债？”许善平跟着复述了一遍。

　　“是的，就是讨债。”房东太太肯定的点头。她跟着又说，“Herr张到这的时间不长，但他出手阔绰，为人大方，结交了不少朋友呢，他们大多都志同道合，每天都能玩得很嗨皮！赌场也是为数不多的好去处，难道不是吗？”说道最后一句时，房东太太忽然停下来伸手做势要抚摸许善平的肩胛骨，一边又暧昧的冲着他眨着自己那狭小的眼睛。

　　随行众人一阵惊愕，齐齐停住脚步等着下文。

　　许善平冷着脸抓住她的手腕，出声警告，“女士，请放尊重点！把你的手放在自己应该呆的地方，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它会不会出现意外！”

　　房东太太讪讪的低下头，握着自己被抓疼的手腕，强笑着说，“先生，别这么当真嘛，出门在外，难免会寂寞的，难道你就不想吗？Herr张在这方面可比你大方多了。”

　　许善平目视远方，强压着怒火，“大方”！？这张家少爷可真“大方”啊！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零碎的马克（德国通用货币），递到房东太太面前，“剩下的路我们就自己走好了，你能告诉我们具体方位么？”

　　房东太太看起来兴奋极了，她急忙将货币“接”了过来，仔细收好后又抬头两眼放光地看着许善平，道：“地方马上就到了，那里有些混乱，你们不容易找到，还是我带你们过去吧。”好似怕徐善平拒绝似的，她急忙提起宽大的裙摆小跑起来，又回头说，“相信我，先生，马上就到了，你们跟紧我！”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看着许善平，许善平不禁扶额，头疼的说：“看我干什么，跟着她走啊！”说罢自个带头追了上去。

　　阿有跑在许善平的身侧，略带促狭的说，“怎么，那外国老娘们不是看上你了么，是不是嫌你给的钱少，摞挑子不干跑啦。”阿有的嗓门不小，一道来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笑出声来。

　　许善平黑着脸，恶狠狠挖了阿有一眼，又冲众人吼道，“笑什么笑，再笑今晚回去就啃黑面包！”

　　阿有做势偏要和许善平唱反调，扬声喊着，“笑，使劲笑，今晚我自掏腰包请大家吃烤鸡！”众人“哦哦”笑闹着，不多时到了目的地。

　　“咚咚咚、咚咚咚……”房东太太用手猛烈的拍打着房门，屋里良久无人应声。房东太太气急败坏地叫骂着，一边又用脚踹着房门。

　　不多时，房门猛地被拉开，屋里走出一个金发碧眼，神情萎靡的白人男子，房东太太用力过猛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急忙扶住门框才幸免于难。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裙摆，冲着白人男子露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查理，你已经两个月零五天没交房租了，如果没钱就趁早滚出我的房子！”

　　查理慢半拍的眯着眼，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靠着门框，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不耐烦的说：“房租我会交给你的，不过是迟一些罢了，不要老是像炸了毛了猫一样叫唤好么，露蒂丝，我的房门都要被你踢坏了！”

　　房东太太也跟着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讥讽道，“你还当自个是那个声名显赫，家财万贯的大少爷么，查理，得了吧，你早就一无所有了，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只不过是个大烟鬼罢了！”露蒂丝环抱着胸，一动不动地拿斜眼看他，“如果你能少抽几口鸦片，省点房租出来，我倒是很乐意看到的！”查理只紧抓着头发不说话，表情痛苦极了。

　　许善平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

　　房东太太回过神来，停止了自己单方面对查理的轰炸，她笑容满面地拉过查理，冲着许善平等人介绍：“这位就是Herr张曾经的室友——查理，Herr张在这的事情他都比较了解，他们交情不错，经常出去一起玩，你们可以尽情向他提问。当然这个是需要money的。”说着又暗搓搓冲着许善平等人比划着手指。

　　许善平向阿有看了一眼，后者会意，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数了些许货币扔给房东太太，露蒂丝手疾眼快的接了过来，又冲着阿有抛了两个媚眼，方才罢休。

　　阿有一阵恶寒。

　　许善平皱着眉头对房东太太说，“女士现在你可以离开了，我们需要相对独立的空间交谈。”

　　露蒂丝冲着许善平瞥嘴，“来自东方的可爱先生，你过河拆桥的举动可真不讨人喜欢！”

　　许善平跟着拉下嘴角，眼睛直盯着她装着银钱的口袋看，拉长语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难道我没给过路费吗？”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了。

　　露蒂丝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转身离开。她慌忙开口说，“给了给了。”这位来自东方的先生刚刚留给她的手腕一道伤痕，可不能再激怒他了。

　　目送房东太太离开，许善平转身对正在拿眼打量他们的查理说，“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绅士可从来不会做无理的举动。”

　　查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侧身站到门边，弯腰扬手说，“请！”

　　一行人鱼贯而入，纷纷打量着这栋房间，屋里混乱不堪，充斥了一股莫名的气味，圆桌上摆着已经变质了的残羹剩饭，地板沙发都摊着一堆脏衣服，不远处的书桌上摆着一副吸食大烟的用具，看得人直皱眉头。

　　查理将沙发上摊着的衣服往地板上一推，清出来好大一块地方，他随意的往上一躺，用眼睛示意许善平坐下。

　　许善平跟着毫不迟疑地坐了下去，查理为他的举动感到惊讶，他眯着眼凝视着他，“你是迄今为止第一个毫不迟疑坐在我沙发上的人。”特别是对比其他人之后。

　　许善平左右看了看正僵站着的一行人，他们正捂着鼻子打量四周，每个人脸上都透露出嫌弃的表情。

　　许善平抱歉地笑了笑，“他们只是有些不习惯，请你谅解他们的行为。毕竟你这地方确实……”许善平跟着耸了耸肩。

　　查理偏着脑袋看着许善平突然发笑，他说，“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朋友，我只是说你是第一个毫不犹豫坐上我的沙发的人，而不是在嫌弃其他人无理的举动，毕竟我这里实在不堪入目，他们嫌弃是很正常的！”

　　许善平闹了个大红脸，正准备开口说话，查理又突然说了句，“你们东方人总喜欢曲解别人的意思，明明很简单很直白的一句话，到了你们的耳朵里，就瞬间能够被分析出好几种不同的表达方式！”

　　许善平抓住话音，问道，“你口中说的其他人是不是Herr张，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查理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他指着那副吸大烟的工具，慢条斯理道，“看到那玩意没有，那个是Herr张亲自送给我的，我本来不会抽那东西的，打死也不会碰它一下，可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他，硬是被他伙同其他人逼着染上了，他们把我绑在床上，不给我饭吃，整天往我肚子里灌罂粟水……”

　　许善平的脸色瞬间变得漆黑，他冲着正惊讶看着查理的众人做手势，让他们出去等着，一边又站起身子安抚身体都在抽搐的查理，“伙计，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把你知道的关于Herr张的事情都告诉我么，我和他不是一伙的，我向你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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