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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医院疯子


  夏天空晃晃地看窗外风景,白花花的线条有空洞的无味和持续。她对这趟旅途的期待值为零,能吃能喝能睡即可。

  “怎么最近跟你在一起,总是在车里呆。”夏天撕开一个糖果往嘴里塞。

  静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认真地开车。

  “不说话是吧。”

  治不了你我就不姓夏了。她着急地翻动着袋子里的糖果,一下就找到了榴莲味的夹心糖,憋着呼吸撕开糖纸。

  她把榴莲糖送到静树嘴边,用狼外婆哄骗的口气说:“乖,张嘴吃糖。”

  静树一闻到榴莲糖的气味就下意识地把脸抬高,不敢呼吸,紧紧抿着嘴,拒绝地眨了眨眼睛。

  “吃嘛,很香对不起。”

  夏天故意晃了晃糖,把味道往静树鼻子里送。

  中午喂蒜头,下午喂榴莲糖。夏天致力于把静树打造为一个有味道的男人。而静树中午吃了蒜头后,先刷牙,然后连着磕了五片薄荷木糖醇。就差没再沐浴更衣吃素十日。果然草莓味的男孩,要让自己闻起来像空空的木糖醇白瓶,不仅清新,还要有白白空瓶的干净。

  “不要。”

  静树脸上每一处肌肉都抽动着微妙的嫌弃,快要到僵硬。

  夏天偏不听他的,一定要招摇着那块榴莲糖熏坏整个车厢,还要贱兮兮地说:“挺香的啊。”恶作剧得逞的的得意感已经战胜她本身对榴莲味的厌弃。

  “那你吃。”静树摇头。

  夏天用两根手指把榴莲糖从糖纸里取出,贴着静树双唇,故作贴心地说:“好吃的当然要留给静树。”

  她正得意洋洋时,静树抿住了那颗糖,顺便吻了吻她的指腹。

  “我靠!真吃啊你!”

  得意感登时支离破碎,失败感随之涌来。

  “嗯,你别闹了,这样开车很危险。”

  他说的一本正经,不是斯文败类的正经,是刻板守规万年不变通的一本正经。里面还掺杂了他自己倔强的可爱。

  下了车,夏天就感受到远处吹来的灰尘一粒一粒对上帆布白鞋的颗粒纹路,锤击的钢铁感,太过结实。楼房低垂,灰败驳落,明明是大晴天,却有大雨将至的压迫感。路上每一个行人,转身都可以走进八十年代。隐秘的小镇藏着暗涌的故事,刀刃闪光于家常厨房中,一盘盘黯淡的菜肴吃了十几年,藏着玄机。无论是往事无边,还是无人知晓的罪恶。

  夏天低身拍拍脚上的灰:“这地方的确像剧本里的小镇。”

  静树默认这是夏天对他的称赞,他问夏天:“喝水吗?”

  “喝,干吗不喝。”她说的随意,只顾着四处打量这小镇。

  两个人一起走进一家小店。店门口摆着香烟的玻璃柜脏的起毛,里面香烟摆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香烟包装也褪了色,有陈旧的老邮票轻轻揭下那层脆弱薄黄层的衰败感。

  店里的商品堆得杂七杂八,塑料包装腻出油。放商品的货架是用木头直接做的,没有上漆,没有抛光,木头毛屑上清清楚楚地黏满了灰尘。

  电风扇摇摇晃晃,发出“吱吱呀呀”的闷哼,像极了老人无力的哼声,宣告自己寿数将尽。老板坐在摇椅上,随着电风扇嘎吱嘎吱地摇。

  很奇怪,夏天隐约不想让静树在这儿说话。她敲了敲玻璃,抢在静树之前开口:“老板,拿两瓶水。”

  老板站起来,去货架上拿矿泉水,随手一摆,两瓶水歪七歪八地倒在柜台上。静树刚要开头问价钱,就被夏天抢了先。

  “多少钱?”夏天问。

  “三块。”老板并不太热络。

  静树转头看夏天,从口袋里掏出钱,轻轻碰她的手。夏天接过钱,“噔”的一声往玻璃柜台上一压,老板的脸终于有了表情。

  老板皮肤黝黑,粗糙的像被晒裂的黑树皮。“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老板伸手收起柜台上的零钱。

  “不是。”夏天拧开盖子就喝水,接着说,“我看你们这镇子挺小的,平常没有什么外地人来吧。”

  小地方的杂货店老板是打听消息的最好人选。

  “是没什么外地人来,毕竟是小地方。”老板隐约感受到夏天想打听点什么。

  夏天随便扯点什么就问:“刚刚路过看到离你店不远那儿有个医院,你们平时都去那儿看病?”

  “那家医院,”老板语气里有虚实,顿了顿又继续,“我们平时都去那儿看病。”

  夏天感觉话中有戏,接着问:“怎么听老板的口气,那家医院像有点什么道道?”

  “医院本身倒没什么问题。”老板像个诡秘的说书人,拿着把扇子扇着故事的风,“就是有个疯子。”

  “疯子?”夏天问。

  静静站在一旁听的静树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水。

  “那个疯子本来是在医院上班的,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好好的医生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疯子。疯了就疯了,可他偏偏每天早上打扮起来,穿着西装,拎着个公文包去医院上班。你说,这糟心不糟心。”

  这疯子的故事有点意思,看来得去医院实地考察。

  “谢谢店主,我们走了。”

  夏天跟店主道谢,然后拍拍静树,两个人一起往医院走。

  跟这镇子一样,医院也是破旧的。进去先看见一个小小的花坛,花的颜色极淡,像褪色的纸花。七十年代老旧的狭小格局,一共只有两栋楼,掉漆的墙面灰暗晦涩,要脱不脱的墙皮干裂的巴在墙壁上,让人想一把剥下来。每栋楼的大门是老旧的镶着大块玻璃的黒木门。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是下班时间。你现在来了也见不到他,他可以拎着包来医院,但医院会让他上班吗?”静树没有跟着夏天并排走,而是隔了几步跟在后面。他的直觉隐隐让他阻止夏天跟这件事有牵连。

  夏天满不在乎地继续往前走,并没有打算停下来:“先踩个点,没什么问题吧。”

  没办法,他只好跟在她后面。跟着都担心了,不跟着更担心。

  医院外有狭窄的一条街,都是各式的餐饮小店。随意的塑料凳,架在店门口的锅,人来人往喧闹的杂声,好不热闹。

  “不然你吃点再去,快晚上了。”静树说话温吞,店门口还没煮沸的开水就是这个味道。要开不开,等的人着急。

  “不用,我不饿,我去看看就好,很快的。”夏天不关心别的,只关心这家医院和疯子。

  她进了医院,仔细观察里面的情况。老式的医院太狭小,很多病人排队都排到了门口旁的药房。小医院有小医院的亲近,几个来往的护士与医生打招呼特别亲切,有长时间相处大家庭的温馨。但保安室里的保安没有这种温馨,他看起来不屑这里的一切,眼睛里的戏谑全是因为对这儿的冷漠耻笑。松开制服上面的几颗扣子,露出肥腻而黝黑的皮肤,摇着把大蒲扇,消磨时光而已。

  这看起来很有故事,夏天下意识靠近保安:“不好意思问一下,内科怎么走?”

  保安拿起扇子,随意指了指楼梯方向:“二楼,上去拐弯就看见了。”

  “哦,谢谢。”夏天想着如何往下接话,“我听说这儿有个疯子天天来上班?真的假的?听起来怪吓人的。”

  “疯子?”保安反倒哈哈大笑,听的夏天心里一阵寒,这笑像极了被逐出师门后疯疯癫癫再回来搅局的师门叛徒。但转念一想,这保安除了笑的不正常些,其他还挺正常,小医院里磨洋工,再正常不过。

  静树听到保安的笑,走近了几步。他不喜欢这保安,笑声里没有尊重,完全是对那疯子□□裸的讥讽。底层人对更底层人的轻蔑,这是最可怕的,自轻再轻视别人,完全没有一点道德可言,原始□□的劣性。

  夏天开始圆场,掩饰着自己的浓烈兴趣:“我也是听说,顺便问问,毕竟这种事太稀奇了。”

  “是有这样的事,我天天把他拦在门外,不让他进来。”

  “好好的人怎么就疯了。”

  “小姑娘你对这件事感兴趣?”保安摇着大蒲扇笑嘻嘻地问。

  “听说了就好奇呗。”夏天说的还挺自然。

  “反正我呆着没事,就当跟你唠唠嗑。那疯子本来不是我们镇子的,其他地方搬来的,搬来的时候就是个疯子。本来就是个医生,我们镇子里只有一个医院,他就天天来,装着来上班。你别说,拎着公文包还挺像模像样的。每天转一圈就走,见人也会礼貌地打招呼。”

  看来从外表来看是个正常人。

  “有天我照例拦着他,他突然就跟我讲,说自己老婆孩子一天晚上都在阳台被仇家给杀死了,砍了好多刀,都是血。他想忘记过去的事才搬来的。不过疯子说的话,听听就好了。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杀人不用偿命啊。”

  有刀有血?这故事走向实在不在夏天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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