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天大的事
时光在不经意中悄然流逝，眨眼过去半月。陌尘终日在膳房里研究各色美食，听着侍女们兴致盎然谈论着有关玄曦的事，乐此不疲。
一个模样清秀的侍女冲陌尘说道：“陌尘，你真有本事！自从你来了膳房，少主每顿饭都吃得可多了！你可不知道，从前少主每顿饭就吃那么一丁点儿，不但愁坏了咱们宫主，就连咱们一帮子厨娘也整日一筹莫展的，跟着担心少主的身体。”
她名唤宁烟，平日里是负责给玄曦送膳食的，玄曦的食欲怎样，吃了多少，她自然是最清楚的。
陌尘听她这么说，心里别提有多欢喜。
寂夜，月光流泻洒下一片银色光辉，播下万种柔情，轻柔抚去一切悲伤。繁星闪闪，点缀夜色朦胧，打破沉寂，撕开夜幕的一角，渗透如水的心事，在破晓前倾听它们流动的声音，美好如初。
陌尘迎着一缕清风，抱膝坐在屋顶上，想她这些天虽没和玄曦见上一面，但并不代表和他没有任何交集，她为他做的每一顿饭菜都极是用心，倾注了她对他所有的感情。
月光挥洒下一抹飘逸的身影临风而至，美轮美奂的容颜与月同辉。他左手负于身后，右手自然垂在身侧，眸眼灿若星河，望向深邃的夜空，若有所思。
他身上独有的香气逸散开去，夺走她的呼吸。
她抬头看去，几乎弹跳着起身，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向后仰去，她吓得惊呼一声，他伸手揽她入怀。
“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吗？”她痴痴地看他，痴痴地想。
玄曦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不想她竟丝毫无觉，遂存心拿话戏弄她道：“我很好看吗？竟能让你如此痴迷的看我，就不怕我趁机把你扔下去吗？”
“你……你……”陌尘回过神来，脸上羞红一片，“你”了半天，也不知说什么好。
“你什么你，难道我说错了？许你这样看，不许我这样说吗？”
陌尘被玄曦的话堵得一时语塞，脸上羞色更浓，低下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径自坐下，浓密纤长的眼睫忽闪忽闪，闪着羞涩与紧张。
玄曦一甩袍角，坐到陌尘身侧，淡淡说了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陌尘右手向上一翻，手中多出一样东西，用一方素雅清新的帕子包裹得十分仔细，有棱有角。
“这个给你。”
陌尘边说边去拉玄曦的手，却感受到明显的斥力。她不管不顾，使劲拉扯，顺势把那只极不情愿的手翻了个个儿，硬生生把东西塞了进去，恨不能压个窟窿出来。
玄曦生这么大哪有和女子这么拉拉扯扯，不清不楚过，心上已有些不悦，可看看手里的东西，包裹得十分精致，显然是花了一番心思，于是按耐住情绪，扯着帕角一面一面打开，里头裹着的竟是一块水晶彩花糕。
大概从半个月前开始，他的膳食里就多了几种糕点，其中就有这水晶彩花糕。
糕身如水晶般晶莹剔透，里头嵌着各色花朵，颜色如新，明媚鲜艳，他当时还在惊叹，世上怎会有如此美好的食物，竟叫人见了不忍食之！
仅是吃了一口，他便恋上它软糯香甜的滋味，也是从那时起，他每顿饭都吃得很开怀。今夜手里托着这样东西，倒让他想起做这样东西的人来，说出的话却颇具调侃的意味。
“是想用这个堵住我的嘴吗？那你的心思可真是太坏了！明知这个是我爱吃的，偏挑了这个时候拿出来。”
玄曦说着，装出一副上当吃亏的样子，落在陌尘眼中，真是很难把他同半个月前见到的他联系起来。
那时的他，显得深沉而内敛，一张冷冰冰的脸上分明写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而此时的他，更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叫人忍不住想要去亲近，去守护。可不管是什么样的他，她都会义无反顾的爱，毫无保留的爱。
“你爱吃这个，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陌尘说话的语气温柔到发腻，确实像在同一个孩子说话。
玄曦眸光一闪，在心里道：“居然是她，就坐在我身边！呵，那她对我还真是用心。她唤我作‘你’，还真是胆子不小，不过我乐意，谁又敢多言半句！”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玄曦闻言，立马变了脸色，冷声道：“难道你觉得……菁华宫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吗？”
陌尘只觉这话噎得慌，再一看他那脸色，更像风雨来临前的天色，再不敢多问。
她和玄曦虽只见了几面，但他每次都给到她惊喜，她不得不从骨子里认为他是个心性无常的少主，还是少招惹，多迎合，实在不行，就选择沉默。
沉默有时候是良策，可用在玄曦身上就是失策。
他见她不语，而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起身离去，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身影，在深浓的夜色中迤逦开，如飘浮的云朵，令人无法捕捉。
…………
自那夜一别，陌尘一连数日都没再见到玄曦，每日绞尽脑汁地为他做着各色美食，倒也自得其乐。
一日晌午，陌尘正在膳房里忙活得不亦乐乎，耳边却陆续传来侍女们带着各种情绪的声音，留心一听，竟都和“她”有关。
“今儿真不知是个什么日子，昔日的麻雀摇身一变，竟就成了凤凰，飞高枝儿去了！”
“你说这卫昔，才来了不过几日，怎就得了宫主的赏识，还封了上侍，这是宫里多少侍女梦寐以求的，真不知她使了什么厉害手段。”
“我看这个卫昔不简单，可不是个靠脸蛋儿吃饭的，听说过天玄镜时，她是头一个，若没两把刷子，怎么敢充愣子！”
“我说陌尘，你怎么一言不发啊！这谁要是成了上侍，可是宫里的大事儿，难道你就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其中一个侍女特意跑到陌尘跟前说了这话。
又一个侍女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啦！陌尘，要说起来你和卫昔还是一块被选入宫的吧。凭什么她当上了上侍，你却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厨娘？”
“还用得着说嘛，肯定是她没本事呗！你看看她，每天就知道躲在厨房里，连天儿都不曾见几次，能有什么出头之日！我看她也就配当个厨娘，没什么指望。”
这个说话的侍女名唤玲珑，素日里就看不惯陌尘，这会儿得了奚落陌尘的机会，如何还能放过。
陌尘没想到她们会把话扯到她头上，心上并不在意她们说了什么，更懒得理会，只是好奇这“上侍”是个什么职务，能让宫里的侍女如此眼红，背后议论的喋喋不休，好像翻了个天儿似的。
“看来你们都没什么事儿干，闲得很嘛！有时间在这儿磨嘴皮子，没时间研究膳食，难怪少主吃不下你们做的饭，原来是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说话的人是宁烟，她最瞧不惯这帮人私底下议论人的丑恶嘴脸，何况这帮人不识好歹扯到陌尘头上。
若不是陌尘来了，她们厨娘的日子几时好过，常常被劈头盖脸的责骂，她们今日不思感激也就罢了，竟还拿话奚落陌尘，陌尘能咽得下这口气，她可咽不下。
宁烟虽也是个厨娘，但她每天都能见着玄曦，宫里的侍女都忙着巴结她，求她带些小玩意儿送给玄曦，她的地位自然走高，说话的分量也就不容轻视。此时她这么说了，膳房里的厨娘有一个算一个，都咬紧了牙关，闭了嘴，各忙各的去了。
临近傍晚，陌尘得了空，见四下里除了宁烟再无旁人，几步凑到宁烟跟前，直截了当地问道：“宁烟，上侍是个什么职务啊？”
宁烟乍听陌尘问她这个问题，白皙的脸蛋儿登时红成了天边的云霞，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上侍就是……就是有资格服侍少主休息的侍女。”
“这有什么好的，至于像她们说的那么事儿大吗？更不至于眼红到恶语伤人的地步吧？”陌尘说着，一双纤细的手臂朝上伸展，倏地分开，以示小题大做。
宁烟呆呆瞧着陌尘做出这样夸张的动作，扑哧一笑，道：“陌尘，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来！”
陌尘闻言又朝宁烟挪了一步，两个纤瘦的身影几乎没有距离。
宁烟凑到陌尘耳边，一手侧挡在唇畔，小声说道：“上侍就是有资格给少主侍寝的侍女，这下你该懂了吧。”
“什么？”
宁烟方才说话的声音只容许她们两个听到，不想陌尘的声音那么大，把身旁的宁烟吓得一哆嗦。
“那宫里有几个上侍啊？”
“这个嘛，差不多十个吧！这是菁华宫历来的规矩，少主大婚前，都要经历的，叫什么‘美人关’。”
宁烟对陌尘的反应很意外，却能沉住气，不多问一句，只是有问有答，是个极乖巧伶俐的。
陌尘听了宁烟的话，心里登时如塞了团棉花一样难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没有失忆，玄曦那日说的话她是记得的。他说他不想过早的经历男女之事，可知他到目前为止并未要任何一个上侍侍寝，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以后也不会。何况还有这么个荒唐至极的规矩束缚着，纵然他洁身自好，也架不住雪千颜软磨硬泡，再者他的身边都是对他虎视眈眈的女人，恨不能一口把他吞了。他修为尚浅，如何抵挡得住她们的心机手段，迟早会成为大灰狼口中的小绵羊。
宁烟见陌尘手扶着头，身子摇摇欲坠，忙扶稳她，关切地问道：“陌尘，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儿头晕，许是这些天没休息好的缘故吧。”陌尘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企图遮掩这不合时宜的剧烈反应。
“是不是又在想新的菜式啊？我就说嘛，陌尘对少主那才是真的用心。其实少主他不是无心的人，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只是性子清冷了些，不愿与人亲近罢了。”
宁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她这么说，是不想陌尘寒心，毕竟她是看着陌尘那般用心的为玄曦做好吃的。她想这些食物中多半是融了浓情，少主是何许人，怎会吃不出里头的滋味。
陌尘敷衍一笑，心想：“他当然不是个无心的，可他是个痴心的，他等的人比在天边儿还远，不对！是根本就没边儿！我看，他迟早会被吃掉，保证骨头都不剩！”陌尘恨恨地想，不知是为他感到不值，还是为他的处境殚精竭虑。
“陌尘，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宁烟说着，睁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忽闪忽闪，好像天上闪烁的星星。
陌尘显然被迷惑得不轻，笑道：“当然可以啦！你说什么事，我保证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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