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浴血一战

　　她迅速从地上爬起，看看那条被她咬得半死不活的大蛇，心里仍不放心，一把抓起蛇尾，朝一棵粗壮的柳树狠狠甩去，只听咔嚓一声，树木应声断裂，她无暇顾及，径直朝他奔去。


　　只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她就能到他身边，忽然一条蛇尾缠到了她的腰上生生把她拉回到起点，牢牢缚到了一棵树上。她本能地伸出手去，什么都够不到。她清澈的眸子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远远地看着他，既痛苦又无助。


　　它是魔界神兽，岂是随便咬几口就能咬死的，它是被她唇齿间的芳香迷醉了。她野蛮起来，越发招它喜欢。


　　它把蛇头绕到她面前，吐出长而猩红的蛇信子轻轻舔去沾在她脸上的泥和血迹，一张纯净如莲的脸庞落入它眼中，令它眼光一亮，如灼灼金阳。


　　多少年过去了，她的容貌丝毫未改，她的眼睛依旧那样清澈明亮，只是相较从前，现在的她单纯的犹如一张白纸，令它忍不住想要染指。


　　从始至终，她没看它一眼，它对她做出的亲昵举动她同样视若无睹，她的眼里只有浴血奋战的他。她为他提心吊胆，为他泪湿满面。


　　这一切玄曦无法看见。他的身影在“活死人”堆里越发凌乱，手中的剑宛如游龙穿梭其间，偶尔擦过两只妖兽的爪子，溅上几滴诡异的妖血，泛着森森刺骨的寒意。


　　…………


　　天渐渐亮了，天边的朝霞托起一轮金色的太阳洒下一片金子般的光辉，绿柳林中依旧森冷异常，处处飘散着血的腥气。


　　穿过重重天然屏障，到达绿柳林深处，入目的景象令人发指。


　　碧玉树已成红玛瑙，血从树枝和叶子上一滴滴落下，蜿蜒经过树干，最终汇入地面。上百具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血泊中，身首异处，肢体不全者比比皆是，他们无不面部狰狞，形容可怖，当真触目惊心。


　　玄曦就站在上百具尸体当中，袍子已被血浸透，紧贴在他的身上，袍角还不断往下滴着血，发丝粘粘糊糊，除了额前那一缕垂下的发丝，随风轻轻曳动，其余都粘在了他的背上。


　　他面色苍白，显得蜿蜒在他唇边的那抹血迹格外清晰。他受伤了，且伤势不轻，只是伤口被艳红艳红的血衣掩盖住，使人无法窥见。


　　他把剑插入地面，以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双眼睛深邃无底，死死盯着趴在他面前的两只妖兽。


　　两只妖兽也正死死盯着玄曦，它们身上的皮毛已经被血染红，几个红褐色窟窿暴露在外，血汩汩涌出，顺着皮毛流落到地面，染红了它们的爪子。


　　在距离他们数丈远的地方，先前那条大蛇仍旧牢牢把她缠在树上，眼里金光慑人，落在玄曦身上，似要在上面穿两个窟窿出来。


　　它身为魔界神兽，已活了上百万年，修为竟同年纪轻轻的玄曦不相上下，叫它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它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叫他在她面前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经过近一夜的束缚，她的身体已有些麻木，眼神却一直停留在玄曦身上。青天白日里，他身上那件血衣和他唇角的血迹太过惹眼，映入她眼中，狠狠刺痛了她的心。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狠狠的哭过，她脚下一片绚烂的花海，便是如山的铁证。


　　昨夜，她流了太多眼泪，每一滴落到地上，都会从地底钻出一朵小花的嫩芽，在她眼泪的滋润下，飞快生长，开出娇艳欲滴的花朵，遮掩这片血淋淋的土地。


　　一缕轻烟从大蛇口中吐出，绕过粗壮的柳树，穿过细密的柳枝，最后悄无声息钻入狮妖的鼻孔中。


　　只见狮妖的身体比先前一下子增大了好几倍，先前它身上几处骇人的伤口也奇迹般愈合的了无痕迹，连血染的皮毛都变得水光油滑，头上的金色长毛抖动起来，威风八面。


　　玄曦看得明白，洪变兽的真身已入了狮妖体内。昨夜一战，它并未全力投入，原因是它低估了他，而今全力以赴，以他今时之力，绝无胜算。或许明年今日，就是他玄曦的祭日。


　　死，玄曦从不觉得有何害怕，可不知为什么，在生死关头，他竟然想到了她，那个撞到他身上的女子。她的模样他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不过她身上的味道是那般清香，只消闻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记。


　　她离他不算太远，他一转头便能看见，可他没有那么做，见或不见，已经不重要了。


　　玄曦拔出长剑，剑指苍穹，傲然挺立，精神抖擞，全无一丝颓色。这一刻，天地万物都黯然，只有他，身处一朵妖娆的血莲中，无限风华。


　　狮妖圆睁的双目狠狠瞪着玄曦，里头被嫉妒充斥，它已没有耐性，杀死他，撕碎他，吞食他，是能让它从嫉妒中解脱出来唯一的办法。


　　狮妖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原本趴在它旁边的虎妖像受到强大的吸力，缩小的同时旋转着飞进狮妖的口中。狮妖合上嘴巴，故意嚼动几下，看看玄曦，嘴巴一咧，竟似邪笑。


　　下一刻，它猛地朝玄曦扑了过去，速度极快，风驰电掣，锋利如刃的爪子高高举起，直冲玄曦的面门抓去。敢情这只妖兽是嫉妒玄曦的美貌，不急着要他的命，要先毁他的容。


　　玄曦身负重伤，若要硬拼，势必讨不到半点便宜，于是在狮妖扑过来时，他向后一仰，身体一个逆转，手执长剑从后刺向狮妖。


　　这一剑力道十足，可惜刺了个空，狮妖移形幻影已绕到玄曦身后，正往他后心抓去。


　　毁容不成就掏心，这洪变兽果真生猛。


　　玄曦回身反击绝对是来不及了，危急关头，只见他发丝交结拧成一股长辫，身子跃起一转，长辫如鞭子一样朝狮妖甩了过去。


　　头发轻飘飘的确实没有几分力量，可被血水湿透的头发明显增加了重量，即便如此，对狮妖一身铜墙铁壁也够不成任何威胁，但辫子扫向的位置，却是它此刻最薄弱的眼睛，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听一声撼天动地的怒吼，紧接着便是巨石坠地般发出的轰然巨响。


　　当玄曦转过身时，见到的是一只庞然大物正趴在地上，怒吼不止。它灯笼大小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映出一片血光。


　　一人一兽对峙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片金色耀眼的花瓣从半空中飘落而下，在数丈外她的面前化成两道金光钻入她的眼睛。她眼光一闪，神色较之先前，大不相同。


　　狮妖被彻底激怒了，受伤的眼睛里燃起熊熊怒火，锋利的爪子在地上挠出一道道深沟，猛地从地上直立起来，以压倒之势扑向玄曦，同时张开两只毛茸茸的大爪子，左右开弓，在半空中划出数道“闪电”劈向玄曦，破竹之势，威不可挡。


　　狮妖这一招算不得高明，但用在身处狭隘空间且身负重伤的玄曦身上，就受用许多，加之它用了十成蛮力，以玄曦现在的状况，只要劈中他一次，即使侥幸不死，也不过是个废人。


　　狮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玄曦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脚下是绵软的尸体，周围是繁茂的柳树，柳枝在劲风中摇摆，柳叶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一眼看去，本就有压迫之感，加之身体经过昨夜一场恶战损耗极大，敏捷和速度大不如前，面对凶猛扑来的狮妖和它使出的连环攻击，只能避重就轻，在柳林中左闪右避。


　　“咔嚓……”几棵柳树被“闪电”击中应声断裂。


　　“轰！”一道“闪电”落地，地面被炸出一个深坑。


　　玄曦一身血衣在绿柳林中来回穿梭如同红色魅影，亦真亦幻，他周围不断有柳树折腰，平坦的地面更被炸成了蜂窝，情况十分危急。


　　这一切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眼里金光一闪，对上盯着她的那条大蛇的眼睛，两道金光蓦地从她眼中飞出，射入大蛇眼中，只见大蛇一双金光灿灿的眼睛立时变得暗淡无光，缠在她身上的蛇身也软成了一滩烂泥，滑到她的脚下。


　　她狠狠踹了大蛇两脚，似在泄愤，而后飞奔向“枪林弹雨”。


　　大蛇不痛不痒，却使附在狮妖身上的洪变兽有所警觉，加快了杀人害命的步伐。


　　狮妖张开血盆大口，吐出先前被它吞入腹中的虎妖，随后一抬爪子，将数丈外那条不中用的大蛇吸了过来，掐着圆滚滚的蛇身，冲它发出一声厉吼。


　　大蛇如遭电击，在狮妖的爪子中狂扭起来。


　　狮妖的眼里明显闪过嫌恶，一把将大蛇丢开老远。大蛇在半空中灵活翻了个儿，扭动着朝玄曦飞去。


　　虎妖早奔着玄曦去了，先前被玄曦刺穿的皮毛此刻已恢复如初的完好，油亮油亮，飞奔起来一起一伏，恰似流动的花纹，可惜它天生一副狞相，糟蹋了一身好皮。


　　狮妖瞥了一眼正往这边跑来的她，大嘴咧开，露出一抹狞笑，紧接着是竭尽全力的一扑，目标无疑是正在同它两个化形交手的玄曦。


　　似乎没有什么悬念，狮妖这一扑铁定不会落空，它锋利的爪子会一下子贯穿玄曦的胸膛，将他一颗红心掏出，再揉为一滩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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