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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漠之痛


  子瑜自浑邪王走后,就茶饭不思,天天都到她和陈霍祭拜天地的地方呆坐,也不学胡笳,也不放牧,人日渐消瘦。

  今日,天空阴沉沉的,灰白的云一层一层地压着,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晴日里展翅高飞的喜鸟,今日也仓皇低飞成了懵鸟。一望无际的苍黄草叶,都凄凄惶惶地呆立不语。整个草地都沉郁烦闷得毫无生气。

  子瑜又坐在故地,抱着双臂,看着大河。河中夫妻和鸣的候鸟已经远去,天上还有北来的大雁南飞而去。听到空中雁鸣,子瑜抬头望着空中,见那一行行的飞鸟远去,很伤心,遂低了头,哀哀地哭泣起来。

  莫措挨着子瑜也坐着,顺手扯了一根枯草塞到嘴里嚼了起来,不时看看旁边低泣的子瑜。

  莫措陪着闷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那陈霍恐怕来不了了,你必须面对现实!”

  “他……那么强壮……怎么会死?”

  “他没死,怎会不来接你?”

  “他可能是家里出事了,来不了。”子瑜眼中含着泪,可怜巴巴地望着莫措,“我宁愿他被家里的妻妾绊住,也不愿他死。”

  “你就日日做美梦吧!”莫措已没了平日的悠闲畅快,恨恨道,“你就不愿面对现实,整日胡思乱想做白日梦!”

  子瑜一把拉住莫措,一脸的渴望,“我可以去长安找他。”

  莫措脸色开始还很敬佩,转眼就是不屑,声音也很难听:“你去找他?你找他是找死!”

  子瑜被吓住了,眼中尽是惊恐和不甘,“你骗我。”

  “你如何去?”

  子瑜抹了泪,想想,态度很坚定,“我扮成男子,骑马去,他们朝东去的,我也往东去!”

  “你呀,就爱做白日梦。”莫措吐了那根草,蔑然道,不再理子瑜,也抱着手臂看河。

  “为啥我就不可以去长安?”子瑜抬起茫然的眼看着莫措。

  “此去长安很远,路上有无数的野狼,你能应对?你准备喂狼?还有,你一女子,就是着男装,也难掩你那美丽;你就是说着匈奴话,你那一出口一行事,就知道你是汉女。遇到匈奴男人,你就会被抢走!那时,你才是欲哭无泪,欲死无门!你还是熄了去长安的心吧。”莫措说出的话已经超出了她那实际年龄,言词既冷静又冷酷。

  子瑜傻了眼,一脸的无助,“你和陈霍说的一样,他也不许我去长安,就要我在居延等他。”

  “是不是,他也是这样说的,那你还想去长安?”莫措叹气道,“你呀,你一遇到陈霍的事,就有些呆傻,不辨东西南北,净说胡话!”

  子瑜本兴致勃勃地想东去长安,被莫措一瓢冷水淋下,人就蔫了,肩膀一垮,就垂头丧气地坐着,不再说话。

  莫措又嚼了一根草,慢吞吞道:“你其实可以嫁给浑邪王。”

  “我就爱陈霍,我不爱浑邪王!”子瑜那语气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见莫措不说话,就歪着头斜眼看着莫措,揶揄道:“那王爷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不嫁他?”

  莫措轻蔑地笑起来,“一说到陈霍,你就犯浑。那王爷又没说娶我,他说的可是娶你!”

  “可我已嫁陈霍,不可能嫁他。”子瑜不管莫措的蔑视,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你就是死脑筋,你那陈霍不会来了,你不嫁浑邪王,难道嫁个草原莽汉?”莫措又嘲笑起来。

  “我就守着陈霍,我不嫁!他死了,我也不嫁!”子瑜又开始伤心地哭起来,想到陈霍一直没来,子瑜心中就怕他死了,哭声大起来。

  见子瑜哭,莫措也不再劝,继续陪着傻坐。

  莫纳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挨着子瑜坐了下来,一双眼心疼地看着哭泣的子瑜。

  “莫纳,你那病瞧完了?”莫措终于可以转移这沉闷的话题,嚼着草,歪着头,看着莫纳,明知故问道。

  “完了。”莫纳眼睛向莫措示意,意思很明显:子瑜怎么了?

  “她又在担心她那陈霍,说了,谁都不嫁,就是单于来了也不嫁,就守着她那无影无踪的陈霍过日子。”莫措无奈的语气中也有深深的同情。

  “那陈霍肯定没事,子瑜,别怕!我守着你,你放心等!”莫纳这句话很温馨,子瑜抬了模糊的泪眼看着莫纳,哽咽道:“谢谢你……莫纳。”子瑜那挂着泪滴的眼让莫纳很心疼。

  莫措“哼”了一声,“你不跟着你师傅外出?你就守着我们?你师傅不会答应的。”

  “师傅答应了陈霍,要照顾好子瑜。师傅本就令我照顾子瑜,我是按师傅之命行事。”

  子瑜听了莫纳的话,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莫措看看莫纳,再看看子瑜,摇着头不再说话。

  三人坐着无话。莫纳摸出了胡笳,吹了起来,三人都静静地听着。很快,老天不作美,掉落第一滴雨,三人手拉着手就跑了回去。

  过了几日,大祭司来到遬濮族驻地。

  王爷款待祭司,一家人都围坐吃饭喝酒,子瑜被邀入席。

  看见子瑜那消瘦的脸,祭司甚是不忍,眼神慈爱地看着子瑜,又瞧瞧王爷,就对遬濮王爷说:“子瑜无亲无故,甚是可怜,恐怕陈霍已凶多吉少,子瑜归汉遥遥无期。我听说子瑜拒绝了浑邪王的提亲,王爷要做些准备。王妃甚是喜爱子瑜,王爷不如收子瑜为义女,安抚王妃,也让子瑜成为匈奴女子,好安稳妥当些。”王妃一听就落泪,带着哭音说道:“子瑜可怜,仿似年轻的妾身,妾身早就将其视为女儿了,请王爷成全。”

  席上奶奶大声赞同,莫顿和媳妇也点头赞成,莫纳听到师傅说“陈霍已凶多吉少”时,脸色就有了变化,也看着父亲,那眼神分明就是希望父亲同意。莫措更不用说,立时就过来抱着父亲,瞬间就从一匹野马驹变回了遬濮王的乖女儿,扭蜜糖似地缠着父亲,不断地央求父亲答应此事。

  子瑜更是仰着她那期盼的脸,一双可怜兮兮的秀眼望着慈祥的遬濮王,就怕他不答应。

  王爷脸有难色,沉吟很久,但仍然答应了。

  到了九月十五日,月圆之日,遬濮王召开族内盛会,由大祭司执礼举行仪式收子瑜为王女,改名莫朵。

  当夜,在族人喜悦的目光下,莫朵一一拜见父王和母亲,以及奶奶、长兄、长嫂、弟弟和妹妹。

  全族在居延草原举行了盛大的篝火大会。

  莫朵穿了草原大红稠服,梳了一头的细细小辫,带了母亲王妃给的珠串,在红红篝火下,那艳丽的珠子,还有那明亮的大眼,一闪一亮地悦动,就是告诉大家:遬濮族没了汉女子瑜,只有美丽的匈奴女子莫朵。

  莫纳那映着熊熊火焰的双眸一直神情专注地注视着子瑜,子瑜变成匈奴女子,莫纳那眼就一直亮着,一直以来最喜吹胡笳的他,今夜拉了胡琴,还唱了一首古老的草原民调。

  那悠扬的琴声和优美的歌声传遍驻地草原,远远飘荡而去。

  莫纳的琴音不仅出神入化,那雄浑深情的磁性男音更是让听者动容,连莫朵都被震住了。

  莫朵今日很高兴,能在这个世界上有个家是子瑜最企盼的事,本以为是长安陈霍的家,却不料是草原的父母之家。有了家就有了归属感,虽然不见陈霍踪影,但有家总好过无根地飘着好些。听着莫纳那琴音,还有那歌声,莫朵陶醉了,眯着眼问莫措:“莫纳的声音真好听,以前怎么没听到?”

  “莫纳看着俊雅,最是心高气敖之人,祭司说他天分高,非常人能比。祭司就找了父王,收了他做徒弟,学习琴音和瞧诊。”莫措看看场地中一直沉浸在乐曲中的莫纳,又看看莫朵,“他没高兴的事是不会奏琴的,他平常就喜欢悲音,今日肯定高兴,因此拉了琴。”说完,人小老成的莫措意味深长地看了莫朵一眼。

  “跟祭司学琴音?那他的胡笳是跟谁学的?”莫朵一下子就睁了眼,一点都没注意莫措看她的眼神,抬眼望着篝火旁拉琴的莫纳。

  “他自己学着吹的。”

  莫朵头一歪,脸一侧,瞪看着莫措,眼神很惊异,“自己学的?”眼中那敬佩之色很浓,“莫纳真有才学,居然可以自己学吹笳!”子瑜确实没有想到这贫瘠单调的草原上竟然卧虎藏龙,人才深藏不露。

  莫措又怪怪地看了一眼正叹服不已的莫朵,没有搭腔。

  莫纳那男音配上那琴音能融化每位女子的心,很多女子都深情地看着所喜欢的人,篝火还未结束,那心心相映的男女就悄悄约会去了。

  自从认了亲人,莫朵逐渐开始恢复笑颜,暗暗将陈霍放在心里,避谈不语。

  如今的莫纳一改往日那淡淡而又清高的眼神,现眼中常常带着无人看得懂的微笑,眸中那盛着的朝晖般的喜色,更是日日荡漾在他那俊雅的脸上。莫纳经常带着莫朵、莫措给族人瞧病,也去附近的部族为他们拉琴。每次,三人说笑回归驻地,莫纳都会有意无意地看一眼莫朵,那眼神有热情,有渴望,也有克制。每次,碰到莫纳那眼光,莫朵就觉得异样,赶紧就转眼眸。即使如此,三人还是好得不得了,天天在一起。

  这次,不知为何,大祭司居然没有离去,在居延一直住着。

  到了孟冬,全族顺居延水南下,欲到祁连山附近避寒过冬,却不料收到浑邪王令:“恐汉军冬日伏击,令遬濮族顺居延水北上到居延泽以北过冬。”

  遬濮族全族气愤,但王令不能不执行。族里笼罩着愁苦的气氛,更有女子痛哭不已。莫朵心里很气愤,也很不安,但也无可奈何,愁苦和内疚开始困扰莫朵。

  傍晚,莫措去找奶奶说事,莫朵就独自外出看大河,排遣心中的郁闷和悲愤。漫无目的走着,已去下游较远了,莫朵远远地就见暗沉的云天下,王妃穿着一身白衣独一人河边坡顶,面东南而跪坐着。莫朵很惊异,向山坡跑去,只见王妃满脸泪痕,双手合十,闭目垂泪。

  看到王妃脸上的泪痕,莫朵着急起来,一脸的惶恐,急急地问:“母亲为啥一人在此?”

  王妃不答,良久,才缓缓睁眼,凄怆道:“我俩说说话吧。”王妃抹了抹脸,坐直了身子,双眼绝望地看着东南方已渐渐趋黑的墨云,又痛苦又悲哀地说:“那个方向就是我的故国,我永远也回不去的大汉……”莫朵心中一酸,眼中就噙了泪。

  “我俩心中的苦疼,他们是无法体会的,就连你父王和莫措都无法感知。”王妃苦痛的眼看着东南方,喃喃自语道,“我们是和亲过来的汉家女,身负大汉边境安稳责任。离开故国,本就伤心,来了才知日子更难过。饮食难咽,服饰更是不喜,还要强颜欢笑,获得他们的欢心。我那时日日都战战兢兢,唯恐出差错。我们是和亲之人,被送与匈奴王庭,没有地位,本屈辱;而那些被抢来的边境汉女,随便就被婚配给一个草原臭男人,更让人屈辱……此处没有礼仪道德,不讲仁义规矩,衣无衣,食无食,这大漠根本无法过活……幸亏你父王爱惜,才将我病体救回,一辈子爱惜我,让我心稍安。”王妃语速极慢,眼泪顺颊滴落,“但他们没在大汉生活过,不知道我的家乡怎样,也不知我的亲人怎样。过惯了中原生活,再到草原过蛮荒日子,那是度日如年……每年,看到大雁南飞,我就期盼我能像大雁一样回归;看见远方有人来,我就渴望他们能带来我家乡的音信,如此,辗转留恋,我的故国也一去不返……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来大漠已近三十年,远去故国几千里,历经大漠无数苦难生活……如今,你也像我一样孤独漂流大漠,我有王爷保护,你却要提防他们的侵扰,苦难生活才开始,怎不叫人心痛!”

  “我向父王辞行,回中原去,大家也不必去苦寒的居延泽过冬!”子瑜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很难,此去几千里,你一介女子根本就回不去,不佞那个匈奴男人就会抢了你,爱惜的会娶你;不好的,就强暴你,到时生不如死……”王妃悲戚道。

  莫朵茫然无语,心中万般恐惧陈霍的生与死。

  “哎……”王妃悠悠一声叹息,“我们只能在大漠飘零……”

  听到此处,莫朵想起她自己的经历,想到陈霍的一去不返,一把抱住王妃,两人相拥而哭:王妃滴泪,莫朵大哭,哭声飘远……

  远处,有人跑了过来。

  “母亲,莫朵,你们怎么了?”是莫纳温言关切的声音。

  “莫纳,把母亲的汉琴搬来,我抚一曲,子瑜听听。”悲痛的王妃仍唤子瑜,不唤莫朵。

  莫纳知道母亲想家了,疼爱的眼看看掉落的泪,就转身回去搬琴去了。

  “我的琴在到达大漠后就被我摔坏了,我不想给他们弹琴。这琴是你父王跟随右贤王大军在一次袭击汉境边塞时,抢了别人的,我本伤心他如此所为,可我一汉女没能力改变这一切。况且,你父王如此做也是想我高兴。每每看见这琴,我就想起别人的痛苦、还有我的苦难,听到汉军主动出击得胜,我的心其实是高兴的,可又担心王爷和我的儿子会上战场,会与汉军斯杀,我痛心……可我什么也改变不了……”王妃继续揪心落泪。

  “莫纳心性随我,喜音律,不喜打杀,知道我的心。他其实很喜欢你,可你们没缘分,你善待他吧。”

  很快,莫纳就搬来了汉琴和小矮几,王妃跪坐地上,闭目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莫朵也收了苦痛的心,擦了泪,盘坐地上静听王妃摇琴。

  明亮清音,似滴水穿石,滴滴汇集成山间溪水清凉凉而过;又似山间流水淙淙而淌;溪水缓缓,穿山涧倾泻而下,辗转回旋,渐渐融入一条大河。河边就是家乡影像:茅舍三两间,一地花香,花中小径蜿蜒而去……

  莫朵仿佛回到了江边,回到了父母旁,一晃眼,又见草原马背上恣意妄为的大胆陈霍……恍然回首,却见王妃已哭倒在地,她自己更是泪流满面。莫纳温顺地跪地抱住母亲,又回头看着同样哭泣的莫朵,好言劝道:“不要太难过,苦难就会过去。”

  王妃泪眼看着哭泣的莫朵,哽咽道:“这是《山涧流水曲》……我每次悲伤都会弹一曲……轻抚心中伤痛。”

  王妃抹了泪,继续说:“你我都是汉女,只有汉军战胜单于,我们女子的苦难才会结束……你父王若战死,我就跟着去,我早做了准备。你还年轻,你不必过于伤心,你有陈霍,即使没了他,你也会遇到好心人,以后不管遇着什么艰难险阻,必须好好活着,好吗?”

  莫朵看着王妃,哭着点头,“莫朵答应母亲,一定好好活。”

  三人在河边伤心很久,直到莫措找过来,才一起慢慢地走了回去。

  莫朵一夜难眠,脑中一直盘旋着那汉音,也一直揪心陈霍的生死,直到夜渐明才模模糊糊睡去。

  王爷没有责难莫朵,全族向居延泽移动。

  牛车拉着物什逆风前行,青年男子顶着呼啸的北风赶着牛、羊和马群北上,场面悲壮而凄凉。

  莫措见莫朵一直难过,就安慰莫朵:“没什么,在居延泽过冬就过冬!本来觉得浑邪王挺不错的,如陈霍不归,你嫁给浑邪王就很好。却没想到这浑邪王这么狠毒,这是爱惜你吗?呸,假惺惺!如今,你要嫁给他,我倒要鄙视你!”

  “他可是你的王,这可不像匈奴女子说的话。”子瑜一直伤心,可想到这尊卑秩序在这个世界就是生死之权利,心中就很不安,也很害怕,她不知道没了陈霍,在这个世界,她能行多远。

  莫措也黯然神伤,“像我们匈奴,兄死嫁弟,人生没一点情趣,活着也没意义。”愣了一会儿,又昂昂头道,“我要嫁就一定要嫁自己喜欢的才行!”

  两人跟着部落缓缓北向而行。

  到了居延下游已是孟冬末,暴雪翻飞,一片白茫茫。

  一月下来,部族已冻死许多牛羊马匹,新生的婴儿和身体病弱的老人也有受寒而早夭的,人员凋零,一片凄苦。

  莫朵眼中全是那些冻死的硬邦邦的牛羊,耳边回荡的净是那些失去亲人的族人们凄凄恸哭声,莫朵眼泪线流,全身冰冻透底,如坠寒冰深渊,每天都以泪洗面。

  越往北,莫朵越无法面对全族之人。风雪中,那紧裹的皮衣、凄苦的脸庞和低沉的人气压得莫朵踹不过气来。莫朵吃不下,也睡不着,人看着渐渐消瘦。莫措急得不得了,见族人都悲苦凄惶,也就没告诉他人,只尽力劝慰。

  仲冬日,全族终于到达居延泽以北。

  夏日那波光潋滟的湖面此时已是厚厚的冰冻铺地,各色候鸟早已远飞南方,没有生气的湖畔只有北风猖狂地肆虐。

  风雪中,莫朵悄悄外出,只裹了一件皮衣,瘦削的脸上,双眼大得突兀,双眸迷离而游移,痴痴看着漫天的风雪,一步一步走向茫茫雪地。

  茫茫雪原就只有莫朵一人在行走。

  冰盖湖面,草木早已枯死,芦苇荡全是林立的冰柱,都无声无气地冷眼看着独立行走的莫朵。凛冽北风刮过,仿似天崩地裂般撼动,冰天雪地世界,酷寒无处不在。莫朵心中也仿似这冰样世界,不起波澜,冰冻无痕。雪花飘落,莫朵的心一点一点地沉落,沉落,向无底深渊而去……莫朵没有冷的感觉,只觉得微笑的陈霍在雪原的尽头等着她……

  警觉的莫纳发现莫朵不在,和莫措赶紧外出寻找,终于在湖中冰面上找到已经昏迷的莫朵。

  莫措大哭,热烫的泪珠还没有滴落至地就已成冰!莫纳咬牙将莫朵背回毡棚,命莫措捂热莫朵身,不顾风雪,找大祭司救莫朵。

  王妃听说莫朵自尽,痛哭晕倒,一家人慌成一团。好在大祭司及时医治,莫措全力照顾,莫纳仔细熬药,王妃不离不弃,莫朵才被众人从死神那里救了回来。

  莫朵高烧三日,终于烧退醒来,气息奄奄地看着大家,眼中直掉泪,悲恸泣哭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族人受苦……我是不吉之人……不要救我……我死了,族人就可以回祁连过冬。”

  王妃哭道:“傻孩子……已经是这样了,你也不必自责了,你如去了,我心难安。你曾答应我,不干傻事的。”

  奶奶摸着莫朵的额头,心疼道:“大漠北境还有北海,那是比居延泽更苦更寒的地方,那里也还有我们匈奴人过冬。如果,人人都如你一样,匈奴人不就死绝了?还怎么在大漠生活?我们匈奴人生就和苦难做斗争,以苦为乐!你已是匈奴人,不要言败,让他人小瞧!战胜了苦寒,春日一样美丽……真是个傻孩子!”

  “草原苦寒,地理恶劣,草原上的生命都很宝贵,你应该珍惜,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命。”大祭司看着莫朵,眼中尽是关爱,“好好养病吧。”

  冬日苦寒,莫朵的病好得也慢。莫纳除了到处寻药,也常给莫朵拉琴唱歌,他自己皱着眉头,却想着法子排遣莫朵寂寞孤寂的心。莫措则精心照顾着莫朵,看着莫纳每日兴致勃勃地变着花样地奏琴,莫措很高兴。

  “你的胡笳学得怎样?等你病好了,跟我学胡琴和医术,如何?”大祭司有一日过来,看见莫纳在拉琴,可莫朵却呆呆地瞧着空中,那心思根本不在此处,就温言打断了莫纳的琴音。

  莫朵没有回答。

  “自从听说到居延泽,她就没了精神气儿,早没学了。”莫纳本热情的脸瞬间就变成了愁苦的容。

  莫措一听,拉了莫朵一把,见莫朵傻傻地低头看她,赶紧劝莫朵,“你有悟性,学胡琴肯定行!大祭司可是主动收徒,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大祭司的徒弟的,是要有缘分和悟性的,像我,大祭司就回绝了,不收,只收了莫纳为徒。”

  “胡琴音美,你学了胡琴,我们可为族人多奏乐,众人的日子就好过点,你心中也好受点。”莫纳明白莫朵的心思,直言击中。

  莫朵呆呆地望着莫纳,莫纳深情款款地看着莫朵,“我们可以一起学,也好似你一人胡思乱想。”

  莫朵答应了拜师学大漠琴音。

  听说莫朵同意拜师学艺,王妃才大松一口气:“这傻姑娘性烈,终于想明白了。”

  莫朵病了一月,渐渐可以下地了。

  选个吉日,在王旗账内,遬濮王主持家宴,莫朵拜大祭司为师,学琴音和医术,尊莫纳为师兄,大祭司为莫朵取艺名木朵。

  冬季过来,木朵跟着大祭司和莫纳,潜心学习草原琴音和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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