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冰山一角
“哟，小染今天回来这么早？”苏晟虽然年轻却在自己的研究领域中有着不可忽视的权威。不仅仅是在帝国高等学院里，甚至在整个帝国的神经学研究领域中也颇有威望。
若不是他本人不喜欢到处跑着开会，也不喜与人应酬，公众名气绝对比现在要大得多。起码绝对不会逊于苏染和苏嵘。
然而即便如此，苏晟的业内影响力不可小觑。
各个学校的研究员、团体带着课题和资金拉拢他；学院里各种能扯得上的项目只要他愿意掺一脚挂个名，都要有人烧高香。
而如果他愿意自己主持课题和研究什么的，更是要乐得学院领导合不拢做，必定不会缺少资金和顶级设备的配合。
也因此，这样的人物学院自然不会过多苛责。
他想带学生就带学生，想做研究就做研究。
上班时间也不要求。甚至他有时候来了兴致好一段时间不出现在学院办公室里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苏晟于是经常是一连几天不去学院，又有时是很长时间加班不着家。比如今天，他中午就嫌学院太吵，人太多，早早回来在家里看论文了。
苏染回家就是为了找二哥。可真的突然见着了，又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这个眼神，是出了什么事吗？”苏晟毕竟是搞研究的，一身沉静而避世的书生气质。看着特别稳重又踏实。
苏染原来总还觉得自己这个哥哥是老老实实，不会说谎隐瞒的学究，隐藏不了半分心情。尤其比起大哥苏嵘来，更是显得过分耿直。
可如今，她只觉得自己的一切想法都颠覆了。
“是有点事。”苏染道，“二哥，你还记得我之前搞不清楚是什么材料拿给你看的东西吗？”
苏晟愣了一下，将手上的杯子放下来，撇过脸去：“X01吗？我当然记得。”
“怎么样？有没有查到资料？”苏染抱怨，“上次跟你说了之后我还想继续研究呢，结果回去没多久就被人连样品带资料都拿走了。哥，你说这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军方要把它拿走？”
苏晟惊讶道：“军方的人搬走了？那倒是……恩，也有可能……”
“二哥你指的是……？”苏染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赶忙追问。
苏晟于是道：“我那天不是答应帮你找资料吗，后来还真是发现了点东西。”
说着他走到房间里取了一块资料板来，往客厅的墙壁上一贴。几乎是一瞬间，巨大的透明落地窗便换了颜色，成了可以遮住外面光亮的样子。而客厅里的灯光也暗下来。
在最中央，一块足足占据了房间三分之一的全息展示区了，出现了不少资料。有的是当时苏染交给二哥的，也有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苏染走到跟前看了看，发现大部分都是生物学和生物材料相关的知识。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因为X01，她好歹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籍，却终究不是专业出身，面对如此艰涩又有深度的前沿知识，一时并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于是看向苏晟：“二哥，这些是与X01有关吗？”
“应该是。”苏晟道，“你不是好奇那是什么东西吗？我本来也不知道，但是想起在一个学术讨论会上有人提出过类生物材料，跟你当时给我的图片有点像就去来研究了一下……”
他说着将其中两张图片放大：“看，左边是你给我的X01的资料，右边是类生物材料。”
苏染仔细看了之后点点头：“结构上是很相似。测试数据呢？”
苏晟道：“有很强的共通性。数据差异可能是材料大小导致的。”他又调出数据来，“其实这东西虽然说是类生物，实际还是材料学的内容。跟我的研究内容关联不大，所以我当时看了也没什么熟悉的感觉。倒是跟你的研究方向接近。据说很多机甲公司都在这方面投入，希望能通过人工培养和模拟的方式，生成一种与生物属性无限接近的材料。尤其是像X01这样能模拟多种生物表面的材料。”
大概是没料到二哥会拿出这些资料，苏染愣着好久不知该说什么。
她是觉得不对劲的。总觉得二哥隐瞒了自己知情，现在又拿出另一套说法来。
可转念一想，对生物研究她到底是外行。说不定之前她自以为的二哥知情也是错怪了他——那X01的图像只是看似和他文章里的图片类似罢了。
苏晟看她愣着以为是这个好研究的妹子又钻进去想事儿了。他自己也是经常这样，遇到半懂不懂的就顾不上周围的人和事儿，只专心想把眼前的问题想通了。
所以看到苏染的反应，他也没觉得奇怪。
“我猜测这X01多半是军方和暴风公司合作开发的一种新型材料，还处于保密阶段。”苏晟笑着解释，“当时劫持事件事发突然，军方回收机甲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它。结果那人捡了东西送到你那里，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苏染抿着嘴不说话，眼神专注。
半晌，她侧头看着苏晟：“二哥，这些资料我能带走看吗？”
“当然。”苏晟毫无异议，还主动将这些内容发到她的终端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你如果真想做类生物机甲方面的研究，我也可以给你介绍点这方面的专家。”
苏染点点头：“谢谢二哥！”
苏晟似乎是晚上有事，没有等到大哥回来就换了衣服要出门。苏染原本想再试探一下，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在提诺亚星上有过什么发现？当时他做的什么研究？又为什么那几年他几乎没发表过什么论文……
可是几次三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该怎么问？问你十年前那段时间在研究什么？怎么突然产出减少？
或者问他明明论文里有过类似的图片，看着相似度比这些资料上的还要高，却假装没见过？
两个哥哥原本是她最信任的人，可现在她却对二哥有了怀疑和隐瞒。她甚至开始疑惑，X01会被抢走，是不是就是因为她跟二哥说起了。
可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二哥和格雷难道有联系？他不是向来和大哥一样，不喜欢她接触二皇子的吗？
胡思乱想了一阵，再回过神来时二哥早就出门了。
苏染颓然坐在客厅里，看着投影区域内的影像胡思乱想。越想就越是不安，甚至有些难过。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这分思虑和怀疑刺激着她，让她连带对周遭一切都难以信任。
额头隐隐作痛，眼前一阵阵发黑。苏染用力按着，心头却越发感到无助和悲凉。一时钻了牛角尖，以为每个人都好像对她有所隐瞒，每个人都有秘密，在哄着她，不让她知道。
从小就认识的二皇子格雷位高权重，身后的利益错综复杂，还牵扯了军方，有秘密倒也不奇怪。可跟自己最亲，最宠她的二哥也瞒着她却让她觉得难受了。
苏染还不知道自己如今揭开的只是冰山一角，藏在这看似纷繁和平的浮世之下，还有更加难以想象的汹涌湍流，只要一个不注意就能把她卷走。
“是这里吗？”麦克斯将悬浮车缓缓停下。
他在玄天陈基地的测试任务告一段落，又有了休假，自然马不停蹄地跑回尾火星来找苏染。两人又是多日未见，他只觉得脑海里她的样子模糊了几分，再不见她就要忘记了一样。
麦克斯早对自己的记忆不信任，一边一天几次地看苏染给他留下的视频，一边有了机会就跑回尾火星来找她。结果刚一见面，他就被苏染抓了壮丁，说要来找人拿资料。
麦克斯侧头看坐在旁边的苏染颇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眼前的独栋房子，又联想刚刚她从REI里出来时行色匆匆似乎不愿意被人看到的样子，只觉得这趟未必只是简单拿材料，恐怕另有隐情。
不过他倒不在乎这些。只要能跟苏染在一起，就算是做些违法乱纪的事儿他也不在乎。
反正自己的本事好，就算做了也不会被抓住。
苏染道：“你在这等我。”
“开什么玩笑”麦克斯麻利地下车，关闭发动机，“走，一起进去。”
苏染轻笑。
她会说那句话也是之前说惯了，没多想。
“这里住的是什么人？”麦克斯问道。
苏染没有隐瞒：“他在星网上办了个个人空间，手里有些资料是早年保存下来的。现在网络上都找不到了。”
麦克斯奇道：“还能有网络上找不到的？”他知道苏染的本事，“你也找不到吗？”
苏染无奈：“是啊。如果是一样东西在网络上存在，哪怕被隐藏起来我也有办法翻出来。可如果真的被彻底删除了，想要拿到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些材料就是当年不知为什么被大规模删除，连备份库都一个没留。如果不是在当时被人保存下来，恐怕根本查不到它们存在的痕迹。”
她顿了顿，又不无自信地说：“不过既然有人存了，我就有办法把它们找回来。”
麦克斯看着苏染眨眼，带着掩盖不住的笑意。
苏染道：“怎么了？”她抬手摸了摸，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呢。
麦克斯道：“你刚才说那话的时候特别气派。”
苏染一时没反应过来，道：“你说什么呢。”
麦克斯笑而不语，只看着她出神。觉得那张脸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
他记得以前上军校训练或者出任务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侃天侃地，聊亲人朋友，也聊女人。那时候麦克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总觉得女人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子，陪着说话都无聊，还不如把时间花在机甲驾驶室里。
那时候那帮臭小子跟他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他是还没遇到喜欢的，所以看谁都一个样。将来遇见了，肯定看得移不开眼睛，只觉得天上地下再没有更好看的了。
还真让他们说着了。
麦克斯暗自想。他和苏染在一起，哪怕无所事事，也觉得充实。更何况苏染是个务实的，更有着极高的天分，总不会放任时光白白流逝。
他可是真喜欢她。
尤其是她那别人无可比拟的自信和本领，也可称得上独一无二了。
想这帝国哪个世家小姐能有苏染这般天分，又能如她一样勤勉肯干？还事无巨细，躬亲而行？
在门口触发了拜访申请，麦克斯靠在柱子上问苏染：“是什么资料这么秘密，全星网都找不到还要来这地方找？”
苏染看了他一眼，却忽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说过，你十几年前去过提诺亚？”
麦克斯道：“是啊，我说我那时候见过你。你非说那是你姐。”
苏染道：“那你记得见过我二哥吗？我二哥叫苏晟。”
麦克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这房子的主人歪着身子走出来：“嘿！你们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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