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因为相信
关于暴力破拆方案，之前查理和顾成轩都跟麦克斯沟通过，但是入侵生物锁定系统对他而言却比较陌生。
苏染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顾成轩身边。后者按下暂时中断通讯的按钮，提醒道：“只客观陈述，不要乱说话。”
“恩。”苏染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论是什么选择，麦克斯都有权利自己做出判断。”顾成轩显然不放心她，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够凌驾他人之上，为其他人做决定，你就错了。苏染，再有下一次我会按照正式流程起诉你干扰正常军事行动。”
苏染看向顾成轩的双眼，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眼神中坚定而诚恳的神色看在所有人眼里。
“我会只告诉他他应该知道的。”
通许接通，对面传来略显疲惫的呼吸声。
苏染轻声和麦克斯打招呼，抬头看了一圈正注视着自己的顾成轩、温斯特、陆峰……
“你好，我是隶属REI的机甲事件调查员苏染。”
“很高兴认识你，苏染。”麦克斯似乎试图笑一声，却引起了急促的咳嗽，“你的声音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很熟悉……”
苏染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愣。
“是吗？”
“恩，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这个朋友了。所以刚才听到你的声音，就不由自主想要跟你说几句话。”
麦克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几分轻挑，倒让苏染十分不适应。尤其旁边还这么多人看着她。
“咳咳！”顾成轩故意大声咳嗽提醒麦克斯不要再乱说话，“苏染，你解释你的方案！不要理他。”
苏染从善如流：“麦克斯，我现在给你介绍一下生物锁定系统的现状和入侵方案。”
“好，你说。”
“根据数据，你和机甲系统的生物融合链接非常稳定，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并不能完全对机甲进行控制。不能开舱门，也不能自行解除锁定。因此，我们必须采取特殊的方式进入生物锁定系统并且解除锁定，打开舱门。一旦成功进入，我会先切断你和各个主要机甲系统的联系，中断控制信号的传输。”苏染冷静地将方案陈述给麦克斯，声音沉稳轻柔，似乎试图在用声音安抚被困在驾驶舱中的倒霉蛋。
“代码已经经过测试……”她看了一眼顾成轩和查理，想到这个测试是自己做的，特甲基地这边说不定还要进行独立检测，又道，“接下来我们可能会进行二次测试。一旦通过，就可以执行了。代码十分稳定，可控性很高。”
麦克斯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缓慢问道：“你打算如何入侵？老顾他们开发的机甲没那么容易搞定吧？”
苏染看向顾成轩：“军方防火墙需要顾主管配合打开，至于生物锁定系统本身，我可以用代码实现快速入侵。反应时间不超过0.5秒。”
所谓反应时间，是指系统本身发现被入侵，到入侵代码切断机甲反馈信号的时间。
这个时间越短就越说明入侵的成功可能性高。
因为这会使得入侵系统无法报警并且做出对入侵的反击。
“这么快？是生物伪装吗？”麦克斯毕竟是极富经验的机甲驾驶员，对许多机甲技术说不上了解，却都有涉猎。
所谓生物伪装，就是用代码模拟一个与生物锁定系统绑定的驾驶员相同的虚拟目标。
一旦系统接受了这个目标，那么就可以轻松通过控制虚拟目标操控机甲了。
苏染有些惊讶他会知道这些：“你知道生物伪装？”
“从我朋友那里知道的，就是我说的那个，跟你声音很像的朋友……她可以用这种方式在几秒的时间内欺骗一台赤金战神。”
“你朋友一定是个很好的机甲系统工程师。”
苏染知道赤金战神。这种机甲是五六年前军方的战斗机甲主力，系统安全性极好，很难入侵。
“是啊……”麦克斯的声音充满怀念。
苏染继续道：“不过我不打算用生物伪装的方式，因为你目前不能完全控制机甲，我不确定模拟成你之后虚拟目标是不是也会无法完全控制机甲。不能冒险……”
“那你打算怎么做？”
“你驾驶的测试机甲所配置的生物锁定系统，是在NAR在三年前推出一款产品基础上进行二次开发形成的。因为NAR系统的兼容性稳定性好，所以几乎配备在目前所有主流机甲上。不过这一系统也有一个还不太为人所知的漏洞，就是它在系统中植入了一段非必要代码，用来接收伪造的热敏信号。尤其是当系统与非NAR的其他机甲系统配合使用时，这个漏洞尤其明显。”
“这……”查理道，“怎么可能？”
苏染看向查理一脸震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漏洞。“我也是因为最近才发现了这个漏洞。利用它，完全可以实现快速系统入侵。”
麦克斯听着苏染一字一句认真而清晰地叙述这整个过程，对所有问题对答如流，声音中充满着自信和坚定，便不由一阵失神。
像啊，真的好像……
那个久违的令他安定安心的声音……
只是在他印象中，女孩的声音比苏染更添了几分活泼，几分古灵精怪。
“入侵过程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而可能的精神冲击，来自控制信号切断之后，信号反馈的压力。”苏染继续按部就班地解释着自己的方案，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让麦克斯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情，也明白他可能面对的状况。“这个压力，可能超越你的极限……会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但是根据大量计算结果，这是你目前全身而退的唯一机会。”
“……”
麦克斯很久没有说话，久到顾成轩开始命人查看他的生命监测数据，忽然又开口：“好。”
苏染愣了一下，随即喜道：“你同意我的方案？”
“恩。”
顾成轩忍不住道：“麦克斯，你应该再完整听一下暴力破拆的方案。苏染的方案虽然细致，但是造成精神损伤的可能性是30%！”
苏染立刻道：“这是根据普通驾驶员的精神强度计算的！如果麦克斯的精神强队在A级以上，可能性会降低到10%！”
麦克斯发出微弱的笑声：“老顾，听见了吗？我的精神强度你应该知道。”
说完，他又对苏染道：“苏博士，我相信你。”
顾成轩无奈摇头：“你这臭小子，太冲动了！我就知道不该让你自己决定！就因为她的声音像你朋友吗？”
麦克斯却用异常无奈的语气说道：“……一个机甲驾驶员怎么能没有腿。”
“暴力破拆也只是会让你不太灵活……”顾成轩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早就决定了，是吗？”
“恩。”他知道顾成轩还想劝他，却抢先道：“你先听我说……我会做这个选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苏染陈述的方案在我听来很可靠。与其说相信她，不如说我相信她的方案，相信我自己……我相信我能挺过这一关。”
听着他断断续续，虚弱地解释着，顾成轩一阵来气：“那要挺不过呢？”
“如果真挺不过，那也是我的命……我，认了！”
所有人听了麦克斯的话，都沉默不语。
那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虽然难掩疲惫，却在所有人耳中不断回荡，在他们心上重重敲击着。
麦克斯所做的选择，所说的话，无一不在证明他的骄傲和勇气。
精神冲击的压力会有多痛苦，所有人都知道。
生生抵抗那份压力，承受几乎到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边缘的精神逼迫，绝对远远超过肉体的疼痛感，是最残酷的折磨之一。
换句话说，就算断了一条腿，也比承受这种精神压力要强得多。
如果让他们之中有些人做选择，恐怕选择前者。
更何况，暴力破拆前，能用驾驶舱里的急救箱给自己打麻醉，出来之后还能进医疗舱快速治疗。就算腿会留下永久损伤，不够原来那么灵活，至少可以少受很多苦。
可偏偏，麦克斯选择了后者。
选择让自己承受那几乎无人能承受的精神折磨，拼那概率上的可能性。
苏染也不禁动容。如果说之前，她只是因为相信自己而坚持，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她是真的想把这位勇敢的驾驶员救出来。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顾成轩深吸一口气：“所有人注意，准备第一次模拟救援。”他看向苏染，“你来负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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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操作台前，苏染带着脑波控制器站在全息立体投影区旁边，紧盯着区域内的每一条光线，寻找可能的漏洞。
两次模拟救援顺利结束，查理等人虽然不再反对她，却眼神愈发提防地看她。
苏染并不介意他们的态度，反而对查理和他团队的技术十分认同。
此刻他们已经回到机甲工厂里面的救援区域里，为即将进行的实际救援行动做准备。
为了防止机甲可能的暴走，查理带着机械工程师对机甲进行了外部固定，并且在驾驶舱周围的区域安装了拦截网。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所有人由集中到了主监控室的位置。
苏染对查理说：“谢谢你。”
查理淡看了她一眼：“别忘了，这是我们研发的机甲，麦克斯是我们的测试驾驶员。我比你更希望他能安全出来，毫无损伤。”
“我知道。”苏染微笑着点头，“我会尽力的。”
查理不再理会她，脸色却缓和了一些。他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准备接下来正式的救援工作。
苏染眼神紧盯着监视窗口里机甲的巨大身躯，抿了抿嘴唇。
“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陆峰走到她身边鼓励。
苏染对他点点头，正好看见温斯特和顾成轩巡查之后走到自己旁边。温斯特沉声问：“还有十分钟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测试全部完成，结果很好。代码已录入并准备就绪。”苏染深吸一口气，“只要按下执行按钮，入侵就开始了。如果顺利的话，半分钟之内就可以看到结果。”
“很好。”
顾成轩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而他的副官齐永则站在他身边。
“准备和驾驶员建立通讯，读取生命体征详细信息，倒计时开始。”顾成轩环视一圈，下达了入侵系统救援行动开始的第一道命令。“我要看到麦克斯的一举一动。”
“驾驶员通讯建立！”
“驾驶员生命体征详细信息获取中……获取完毕！图像拼合中！”
“倒计时开始，距离入侵正式开始还剩下九分十秒！”
“驾驶员生命体征稳定，精神状况良好！”
“精神强度数值提取，驾驶员精神强度级别最高，注意力高度集中。”
……
待到一系列汇报完毕，所有救援前奏工作完成，顾成轩挪动了一下身子，微微前倾：“麦克斯，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好得不能再好了，快开始吧！”麦克斯催促道。
随着他的说话声，监控主屏幕上的声音波形剧烈起伏，一些数值也发生了临时的变化，但是很快又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顾成轩点点头，严肃而郑重地对苏染说：“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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