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谅解

直到裴泰跟随张管家带着落选少年们离开，院门再次关闭，朱镛都没有起来，依旧跪在地上哼哼。郑值有些无语，直接走向正房，事成了就行了，朱镛愿意继续扮着，他可没心情陪着。

        “搭把手啊”眼看着郑值都要进屋了，朱镛疲惫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郑值头都不回，依旧向前走进屋。虽然他也对屋里的混合气味不喜欢，可是相比外边的天寒地冻，这里可温暖多了。因为是闲置房，用来安置的也不过是些备选替身，所以屋中的陈设绝没有一件多余的，两张长桌，一边各两张长条凳，上位有两张摆放凌乱的圈椅，还有一个正着着的石炭火盆。公府当然没有那么大方给他们这些备选替身准备煤炭，准备的是木柴，如今还堆在外边的一角，需要用的时候劈开。只是因为张仑来了，才特意要来了火盆。东西两边卧室陈设更加简单，就只有一个土炕，炕上有五床被褥。

        郑值扭头看向院子，朱镛还在哼唧，只是坐了起来。因为院门口没有影壁遮挡，所以郑值一眼可以看到院门。因为不想看到朱镛，郑值索性关上门，反正朱镛打不过他。

        经过这么一折腾，郑值感觉十分疲惫，来到之前张仑坐过的地方守着火盆坐了下来。如今大事告成，心中没了压力，不知不觉困意袭来，又冷又饿的郑值守着火盆睡着了。

        “醒了？”郑值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浑身发冷，睁开眼，茫然的看着黑蒙蒙的房顶，就听到了朱镛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声音还带有兴奋。郑值想要打击朱镛，却张不开嘴，诧异的想要坐起来，却惊恐的发现他动不了了。一瞬间他不由得后悔，为什么没有提防。

        “别动”紧接着，郑值感觉他被朱镛按在了床上“你中了碳毒，幸亏俺发现的及时，要不然你就瞎了性命。”

        郑值一听，想了想，也就信了七八分。他在真定听井陉那边的军余说过，每年井陉那边都有人中碳毒丢了性命。被救过来的人说过中毒的症状和自己目前的状态十分相似。裴师傅因为巴结张管家一时没顾上收回，就被郑值捡了便宜，却没想到差点吃大亏。到了此刻，郑值感觉到了朱镛的善意，想要道谢，却同样因为还没有恢复，无法开口。

        “喝点水”黑暗中，朱镛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一只碗塞到了郑值嘴边“你放心，俺用土方给你驱毒了，明天早上就没什么事了。”待郑值喝完，又将郑值放倒在床上“这屋俺烧的是劈柴，没有风斗也不怕，就是不如用碳暖和。不过这对你也好，睡吧。狗日的裴泰，肯定是记恨咱们让他吃了苦头，晚上就没送饭，连盏灯都不给。”

        郑值头昏脑涨，也没心思寻思，很快就睡着了，待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郑值依旧短暂的迷茫后，赶紧活动四肢。这次可以驱动，只是依旧有些无力感，可这已经让郑值喜出望外，赶紧的踉踉跄跄的坐了起来。

        “醒了？”伴随门口再次响起的声音，朱镛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这次手里依旧端着一只碗，只是冒着热气“公府给送来了些吃食，你赶紧吃吧。”

        郑值从昨天早晨到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吃，顾不得说什么，接过来大口吃了起来。

        “不够还有”朱镛看郑值不顾形象的吃相赶紧说。

        “你腿咋了？”郑值吃完，看朱镛要接碗，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昨天俺……”

        “不是”朱镛尴尬的解释“俺昨天唱的太用力，眼一黑栽倒了，可偏巧把腿崴了，这一疼，又把俺疼醒了”

        “为啥对俺这般好？俺打了你，你还救俺。”郑值一听，想笑，又觉得不妥，不过却没有了一开始的不痛快，索性直接问清楚“你真的不记恨俺？”

        “俺没大兄弟你想的那么好。”朱镛接过碗，笑着说“俺也气你，一开始也打算当不知道。可是俺胆小，再说了，俺俩的仇可不至于要了人命”

        郑值一听，感觉朱镛这人实在“镛哥实在，俺也不来虚的。一会镛哥歇歇，有什么活俺来。”

        “嗯呢”朱镛也不拒绝“那俺再给大兄弟盛一碗”。

        虽然郑值说完立刻帮着朱镛整理院子，可是毕竟碳毒未清，直到第二天早上，郑值才真正下地。只是朱镛这两天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院子，于是郑值非要拿起斧子劈柴。郑家家中子弟大部分都在军中，不管家境如何，都不敢懈怠打熬身体，为的就是能够在军中立足。只是自从郑值三伯中了文举，眼看着国朝日益右文，郑禄夫妇生前就把不能袭职的郑值向文官路子推，聘请私塾。只是郑值根本不喜欢读书，私下里一直偷师郑仁用家传办法打熬身体，妄图复制高祖郑骥在景泰元年负粮授职起家的故事。郑禄伤逝郑家遭受严重危机后，郑值终于说服郑仁辞了先生，这几个月，郑值身体越发硬朗，个头也蹿了不少。

        “俺来的时候，家兄特意叮嘱，人心险恶，一定要小心，手快有，手慢无。遇事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两人有了初步的互信后，开始整理院子打发时间。于是朱镛问到了那天郑值的莫名其妙对他们的殴打，郑值有些尴尬的说“十个人，就咱俩出身和他们不同，俺就小心了，偏偏这时候，那个金鹤伸手过来，俺以为他要打俺……”

        朱镛听的实在是无语。

        “对了”郑值赶紧转移话题“镛哥为何对《二十四孝》这么熟悉，要不是真定这两年不太平，俺听的都疲了，俺可不会那么多”

        “一样，一样，俺也是听的多了，这东西全天下都是一个词，大兄弟没看着那天不光俺俩，于啥啥的他们不也能唱嘛。”朱镛一边说一边抱起劈好的劈柴站了起来“这也差不多了，俺去烧火做饭”说着往厨房走去。

        郑值长这么大就没有进过厨房，一是家中还没到那种地步，二是自小他就被教育君子远庖厨。所以如今劈柴已经是郑值最大的诚意了，况且他认为劈柴可以锻炼自己的臂力，简直一举两得，因此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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