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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风雨前夕


  

  “滴答——滴答——”

  水滴石穿的声音不绝于耳的回荡在阴森的天牢。

  一个衣裳残破、血迹斑斑的高大男人,双臂被牢牢的紧扣与墙上,从房梁上高高垂下的两根尖锐的铁链深深的穿过他的琵琶骨。

  冉冉鲜血从他身上无数大小、轻重不一的伤口上流下,汇集成一条条的小河流,与足尖点地的脚腕处源源不断的淌与污秽的地面。

  原来,并没有什么水滴石穿的声音,有的只是那鲜血滴落的脆响。

  整个天牢看上去阴暗而又诡异,更显得那一个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人——惨、不、忍、睹。

  “踏——踏——踏——”

  突然,一道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慢慢回荡在死寂一片的天牢内。

  “侍卫说,你想见我?”

  清雅如天籁的嗓音不咸不淡的忽然响起,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突兀,仿佛她的出现,和该是如此。闭目而听,恍惚间,那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侧眼望去,不知何时,脚步声已然停歇,一袭似雪出尘的白衣悄然出现在幽深廊道的尽头,衣袂飘扬间,更显身形纤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临风而去,徒添了一丝女子的柔弱。

  而女子左手寸步不离的凌云箭,却又让她在无形中散发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让世人不禁为之臣服。睥睨于世这四个字虽不适和用在女子身上,但用来形容她,一点也不为过。

  这样一个集柔弱、坚强与一身的女子,容貌反而是其次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惊醒了原本低垂着头、毫无生气的人。

  勉勉强强的睁开眼睛,在一片窒息的黑暗中,拓跋枫延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血腥味和被烙铁烙烤肌肤后的焦味,以及伤口腐烂的恶臭。

  “你来了?”视线已然模糊的厉害,想甩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些,却不想牵动了穿透琵琶骨的锁链,响起一阵铁链挪骨的声音,闷哼声咬碎牙龈的咽下。

  云希一节节的步下只数步的台阶,面容在幽暗的烛火下亦渐渐变得清晰。

  肌如莹雪,每一寸都是扣人心弦的美丽。眉如远黛,恰是远山屏风下的那一点。明眸如水,无边清澈下,是无情无心的冷漠。鼻尖高挺,优美的弧线般般入画。水凝红唇,是无人能挡的诱惑。

  由远及近的望去,那种完美根本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她,更像是造物者独独偏爱的产物,只消一眼,便足以让任何男人过目不忘,更甚者为之神魂颠倒。

  可就是这样的美丽,持有者似乎一点也不懂得欣赏。

  “没想到你竟然愿意来见我。”怅然一笑,点点殷红抑制不住的随之溢出唇角,让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拓跋枫延一瞬间看上去更显得虚弱至极。

  近距离的看到面前之人的惨态,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云希还是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倒吸了一口气。

  “是谁对你动的刑?”

  “整个云国敢对我动刑的,除了他,还能有谁?”沙哑的声音,带着丝自嘲,说不出的讽刺。

  “他何至于这般对你,太子?”

  没有起伏的音调,却一瞬间让人感受到了迫人的气势。

  杀人不过头点地,而看拓跋枫延现在的情形,分明就是有心折磨。虽说成王败寇,但拓跋枫延毕竟是他的皇兄,这般手段,是否有些过了?

  云希微垂了垂眸,疑惑一闪而过。

  原来,面前这个人,竟是云国的拓跋太子,只是若非亲眼所见,即便说出去,又有谁能相信。

  “云希,今时今日,我自知命不久矣,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这六年来,你可知道我对你的情意?”

  “......知道。”

  “可是你从来不信,是么?”

  “我知道烟云城外那个人是你。”言下之意是,她信,“可是,我不爱你。”

  “一点点都没有么?”

  “一点都没有。”明眸如初,不起半分波澜。

  最后的光华从眼底一丝丝的消退,一天一夜的折磨,都不及她这一句话来的腐心彻骨,“哈哈哈......”突然而起的狂笑声冲荡在整个天牢上空,只是笑到最后,却徒留下一室让人悲哀的苍凉,“云希,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你也尝尝这种被最爱的人无情伤害的滋味。”

  云希看着拓跋枫延,不语。

  “可是,我终是狠不下这个心。”

  云希一怔,最后也只是轻轻一叹,“太子,云希不值得你这般为我。”

  “云希,小心拓跋枫宇,”在云希说话的时候,拓跋枫延已闭上了眼睛,同时说道。自然而然的,也就错过了云希脸上快速拂过的一丝微乎其微的不舍。

  “当年,父皇指婚,原意是让我娶你,让柳千眉嫁给拓跋枫宇。可最终只因你的一句‘绝非池中之物’,让一切颠倒。”

  拓跋枫宇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回荡在天牢内,“云希,你可知当时拓跋枫宇与柳千眉已经私下定情,是你的一句话拆散了他们。”

  “柳千眉?太子妃?”云希一愣后,才缓缓的记起这样一个对她而言,印象极其模糊的人,“若是拓跋枫宇真对她有情,他大可以当时拒绝。”

  六年前的凤凰宴,先帝欲意指婚,太子风华无限,三皇子却无人问津,莫名的,她对他起了一丝恻隐之心。之后,父亲云修问她两人如何,她只说了一句‘三皇子,绝非池中之物’。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

  云氏一族在云国的权势,即便是皇帝已经下的圣旨,也可让他收回,更何况当时还并未下明确的旨意。

  “他当时为何没有抗旨,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云希,这样一个心有所属,并且对你怀有恨的男人,是不可能真心待你的,他在骗你。”

  “太子,这样的话,云希不想再听到。夫妻六载,云希自是信他。”对于拓跋枫延的话,云希深深的皱了皱眉。

  “那么,你知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恨我?又知不知道,你为了他打下这半壁江山、助他登上帝位的时候,他正瞒着你,一心一意的用尽各种方法,只为了让在冰棺内沉睡了六年的柳千眉复活?”

  “太子妃不是六年前就已经死了么?”

  “那你知道她为何而死?”

  云希不语,此种无关紧要的事,她从来不会分心思去理。犹记得当时她和拓跋枫宇、拓跋枫延与柳千眉是同时成亲,而新婚第二天,便传出了太子妃的死讯。

  “世人皆以为她柳千眉是因为不愿嫁于我,所以才会选择在新婚之夜自尽,可是事实上却是我发现她并非处子之身,她害怕我会杀了她,便先行对我下手,可终究害了她自己。”

  云希缓缓垂下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密密的遮住了眸内的微沉,面上却丝毫未显露半分。

  “云希,狡兔死、走狗烹,在他踏上帝位的今日,你和云氏一族已然成为了他的障碍,无论如何,你要为自己提早留下后路。”一连串的话下来,让拓跋枫延喘息不已,伤口上的鲜血,随着他喘息间的震动,愈发迸射出来。

  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在天牢内的每一个角落。

  “谢谢太子的关心,云希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看着云希淡然的神情,拓跋枫延知道她不信自己,又或者是她更相信那个人。苦涩一笑,早就知道了,不是么。她就是这样的人,若是爱一个人,便全心全意的为对方付出,全身心的相信对方。自己说再多也没用。

  可这样的她,却让他怎么也恨不起来。

  “云希,杀了我吧。”既然多说无益,那么就这样吧。拓跋枫延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再不看云希一眼,整个人突的显出死一般的寂静,“横竖都是死,横竖这个罪名都要你来担下,那么,我倒宁愿死在你的手中。”

  夜风过,带起潮湿的凉意。

  “小姐,马上就要变天了,是回云府还是回皇宫?”久等在天牢外的云依见云希出来,上前低声问道。

  ‘变天了?’云希闻声,抬头看了看才片刻就已乌云密布的星空,心中无端的闪过一丝不安,可又不知这不安究竟何来。

  刚才拓跋枫延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耳边久久不散,“即便抛开个人感情不说,这弑父之名你为他担下,弑兄之名你亦为他担下,更甚者连屠三城,十万人命你还是为他担下,你说,这天下,他岂有不杀你之理?”

  “云希,男人一旦无情起来,你真的无法想象,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

  眼前忽的闪过一丝眩晕,云希猛的摇了摇头,以手扶额。六年时间,她嫁与他,为他打下云国这半壁江山,双手染满血腥,天下骂名不断。

  他初登帝位,若想短时间内坐稳那位置,确实没有不杀她的理由。

  六年的全身心付出,却换来一个‘没有不杀她的理由’,何其可笑、可悲、可叹。

  “小姐,你没事吧?”看着脸色突然有些苍白的云希,云依担忧的立刻上前搀扶,“小姐,上次烟云城一战,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回云府。”云依的担心,云希感觉的到,轻轻一笑,打断了她的话。只是脸上虽然笑着,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疲惫。

  “踏踏踏......”

  马车转动的车轮声,不绝于耳的响彻在静寂的黑夜。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细麻麻的雨丝,从杨起的车帘处飘落进来。

  “小姐,你往里面坐一点吧,我帮你挡着这雨。”看着飘散在云希发丝间的点点雨丝,云依出声关心道。

  恍惚间,拓跋枫宇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一幕幕在云希眼前划过,难道那些都能是假的么?真若这样,人心是不是太可怕了?

  “回皇宫。”夫妻六载,同床共枕,既然爱了,就该全身心的信任,不要有那怕是一丝一毫的怀疑。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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