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劫后余生
随着夕阳西下，马车使出了长安城，摇晃的马车让程曦枕在煜辰的怀中睡去，可程曦睡得并不安稳，梦里的程曦梦见过往的许多过去的事情，遍布阴谋和杀戮，直到程曦梦到自己从高耸的城墙上终身跃下，才突然从梦中惊醒。
醒来的程曦发现自己头靠车边，而一旁的煜辰却不知去向。
程曦急忙上前掀开前面车帘，却只见黑暗中只有赶车马夫一人借着车边微弱的灯光缓慢行驶。
“停车！”程曦大叫道。
马夫头也不回，依旧牵着缰绳并不接话，继续赶车。
“我叫你停车！”程曦大吼着上前抓住车夫的领子，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我问你，九王去哪了？”
车夫看着程终焦急的样子，他终是叹了口气道：“他下车了，且让我转告你，你以后要好好生活，不要再去找他。”
程曦听言不禁颓然的松开了双手，难道煜辰已经知道了实情，因为不愿原谅自己所以选择离去？
不会的，如果是这样，他之前不会有那样看自己的目光，仿若要将自己的每个细节都一一看仔细，那眼神明明就是盛满着浓浓的爱意，还有深深的……不舍！
程曦霍地抬起头：“不舍？既然不舍，为何还要离去！”
程曦再一次搬过车夫的身子：“你在叹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车夫挣开了她的双手：“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好，我不为难你。”言罢程曦终身跃下马车，因为马车还在行驶，程曦便重重的摔倒在地。
车夫一见此景，吓得立刻停了马车，赶忙下去查看程曦。
程曦膝盖和肘部已经被路边的石子磕出鲜血，虽然疼痛难当，但这点伤程曦已经无暇顾及，踉跄着起身便向着后面原路返回。
车夫急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夫人，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亏你还叫我一声夫人，现在我的夫君不见了，我怎能不去寻找！”程曦愤愤的看着他：“即便不用你的马车，我徒步也要去找到他，请你让开！”
“这么黑的天，你一个弱女子在这深山林中如何行走！”车夫本就是个忠厚老实人，看到程曦这样，不禁面上纠结不已：“九王已经托我与你告别了，你便就依他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不行么？”
程曦面含热泪，扑通朝他跪下：“求求你，带我去找他，求求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夫人快起来，这可如何使得。”车夫赶忙欲上前扶她，可碍于礼节又碰触不得，急的他不知如何是好，见程曦执意不起，车夫只好妥协道：“夫人你快起来吧，我答应你便是。”
程曦这才站起身，急切问道：“九王到底怎了么？”
车夫再是深深叹了口气：“临出宫前，皇后让宫女拿来一杯毒酒，说是只有你们其中一人喝下，才能放你二人出宫，于是九王便毫不犹豫的先行喝下了，他这是想把生的机会留给夫人你啊。”
“不会的……”程曦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仿若失了魂的娃娃，只会重复这一个动作。
车夫红了眼眶道：“一个时辰前，九王体内的毒终于发作，他面色极是难看，还吐了不少鲜血，可他却是忍着剧痛不忍吵醒你，与我交代一番托我安全把你送到曦城，便下了马车，此刻怕是……”
车夫的也忍不住留下了眼泪：“夫人你节哀吧”
“不可能！”程曦尖叫道：“不可能，他不会就这样离我而去。”程曦上前抓住车夫的衣领，拖着他走向车边：“带我去找他，立刻带我找到他！”
车夫亦不再阻止和反抗，依着程曦将马车掉头，尽可能一路疾驰，直到半个时辰后才看到远方依稀有处火光，待马车临近，果见是煜辰虚弱的倚靠在树旁，他的身边是一盏提灯，此刻也快要燃烧殆尽，泛着微弱的光芒。
程曦未等马车停稳，便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再是重重的摔了一跤，可她已经不知疼痛，只奋力起身跌跌撞撞向煜辰跑去，直到他面前才停了下来，程曦定定的看着他，她不敢相信，这个气若游丝的男人就是煜辰。
在自己印象中，他总是那么挺拔高大、无坚不摧，可此时他却真真实实的在自己面前倒下了，而这一切竟都是为了自己……
“你还是回来了。”煜辰擦掉嘴角的鲜血，努力想给程曦一记微笑，可是那笑容太小，不够温暖程曦的弧度。
程曦被他胸前沾满的血痕，刺的红了眼眶：“我带你去找大夫。”言罢便蹲下身，拉起他的臂弯扛在肩上欲将他搀起，可是他太重，程曦没能拖动他半分。
“曦儿。”煜辰有些虚弱道：“你冷静些，你知道的，没用的。”
程曦看着煜辰，眼泪如断了的珠子：“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煜辰用尽力气抬手将残余血渍抹掉，可是他的手上已是鲜血遍布，只能徒增血痕，他只好对着程曦虚弱的笑笑：“我真不想你看到我离去的样子，你还是来我怀中吧，不要看我的脸，就这样静静的陪我走完这一程，好么。”
程曦心痛的看了他片刻，最终还是依言坐到他身边，伏在他的怀中，泪水滴上他胸前的血渍上，仿若重新开了一朵鲜艳的花。
“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这样一个女人，值得吗？”
“你错了，我并不傻，我只是自私。”
煜辰覆上她的手掌：“因为我爱你，如果换做死去的人是你，我只会是生不如死，所以我要请求你的原谅，原谅我此刻的自私，也请你原谅我当初误会了你，还有落胎药带给你的伤害，还有所有让你难过的事情，对不起。”
程曦摇头道：“我知道，其实换做任何人，都会那样做。”
程曦泪如雨下：“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去隐瞒，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怀孕，一切都是那时的七王妃陷害的，我不知情，你也不知情，所以不过都是一场误会而已，可我却做了那么多错事。”
煜辰摇了摇头：“不，不是的……咳咳咳……”煜辰话未说完，便再次重重的咳了起来。
程曦慌忙起身查看，只见煜辰又咳出许多鲜血，程曦慌乱无措的拿着手帕为他擦拭，看着面色惨白的煜辰，程曦的心仿佛都要碎了，她哭着道：“你不要吓我，我们现在立刻回城去找大夫好不好，我不要你有事！”
煜辰握住程曦拿着血痕斑斑帕子的手，平复了气息，虚弱道“来不及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看着程曦还要劝说，煜辰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听我说，“有些事情此刻再不说，我怕没机会了，我不想在最后还与你有所误会或者隐瞒。”
煜辰眼神中充满歉意：“其实我知道元夕失去的腹中胎儿与你无关，我也知道你并没有怀孕，是曾氏姐妹陷害于你，可是我却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竟然选择伤害了你。”
原来他早就知道，程曦流着泪看着他：“所以你也知道是七王妃是蓄意让我恨你，然后报复你？”
煜辰微微的点了点头：“其实我一开始便错了，误会了你与四王，那时的我冲动夺下皇位，只为能够将你夺回身边，可是我刚登上皇位的我，却不得不忌惮势力遍布朝野的曾家和不臣之心的七王，明知道曾瑜为非作歹，可一想到你心里的人是四王，我便妒火中烧，眼睁睁看你陷于痛苦之中不管不顾，直到你留书一封，言明你与四王之间并非我想象，而后眼睁睁看着你纵身却下城墙，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从那时起，我便打定主意，要用一生来爱你、守护你。”
程曦此刻才不禁全部了然：“所以你也知道我是假装失忆？”
看着煜辰再是点了点头，程曦不禁眼泪流的更汹涌：“既然你明知道我是存心报复，为何还要依我造船建城毁了你的天下！既然你知道七王有不臣之心，为何还要执意执意出宫，任他宰割！”
原来他一切都明了，程曦觉得自己好傻，自以为聪明的做了那么多傻事。
现在想来，其实两人心里早已有了彼此，只因那一点小小的误会，却让两人失之交臂，是自己太蠢，过往的一切只要自己用心体会，就会明白其实他并非不管不顾。
他将自己隔离在偏远的栖林苑，或是安顿在离他最近饿沐曦阁，其实都是想保护自己吧，还有高将军帮助自己，他也不可能不知情，甚至曾瑜被元夕谋害，他应也知道与自己有关，不然不会那么快未经审问便刺死元夕。
原来，他心里一直都有自己。
煜辰温柔的看着她：“正如七王所说，这天下本就该是他的，还给他理所应当，何况我并不喜欢做皇上，我只想与你在一起，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可是以后终究还是没机会了。”
“不会的。”程曦紧紧抓住煜辰的手：“一定还有还有机会的，答应我，不要放弃，不要离我而去，留我孤单一人在这个世上。”
煜辰心疼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其实我本想带着一切独自离开，这样或许你能对我少些挂念，可你终究还是找到了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能跟你解除一切的误会。”
煜辰努力的对她笑着：“曦儿，你要坚强，你知道我最看不得你哭，这也是为何我选择一个人离去的原因，可是此刻此刻我才发现，即便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有你在身边也是如此幸福，这一世，遇到你，爱上你，并且拥有你，我已经很知足了，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能够守护到最重要的你，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程曦泪雨滂沱道：“那我呢？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不要你死，这不可能是结局，你告诉我，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煜辰想要安慰她，可却再次重重的咳了起来，这一次咳得更是剧烈，他口中吐出的鲜血已经完全浸湿了程曦的手帕，程曦手足无措的哭的像个被吓坏的孩子，她要失去他了，程曦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害怕，亲眼看到煜辰的生命在眼前流逝，程曦内心无法承受。
过了许久煜辰才平复下来，煜辰想为她拭去泪痕，可是身体中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这样去做，他粗重的喘息道：“曦儿，原谅我的自私，我要先走了，从今以后你好好的活着，我会在天上看着你，希望……下辈子还能找到你，给我机会再去……守护你。.”
“你不要再说了。”程曦伏在他的胸口，紧紧的抱着他哭道：“我不允许你死，你听到了吗，我不准你离开我。”
“曦儿……不对起，这一次，我不能……答应你了。”煜辰虚弱的断断续续道：“我好累，想睡了……”
程曦努力控制自己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眼泪却抑制不住的一再流下，程曦知道，他要走了，这个用生命守护了自己的人，以后再也看不见了，程曦程曦闭上眼睛，晶莹的泪水瞬间滴落。
程曦直起身，让煜辰躺在自己怀里，这一次，程曦想要守护他，程曦做了深深的呼吸，平复喉中的干涩，随后用着沙哑的声音，缓缓哼唱起他以前最喜欢的旋律。
煜辰的嘴角微微扬着，在她的歌声中，垂下了臂弯……
程曦仿若未觉，只一遍遍的轻轻哼唱着，直到月儿西下，太阳从东方升起还未停歇……
赶车的马夫一直远远的看着两人，虽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可是也大概能够猜到一些，他不忍上前打扰，只远远的叹息着。
可是当他看见程曦拔下头上的金簪，他才慌了神，急忙冲上前去，夺下金簪：“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请你还给我。”程曦抬头看向他平静道：“我要与夫君一起走了，请你不要阻止我。”
“夫人，你怎么可以如此轻贱的生命，你可不要忘了，你能够活下去的激活是九王用性命换来的啊！”
程曦听言，不禁低头轻抚怀中的煜辰：“可是他走了，我一人又如何能够独活。”
程曦抬眼看向车夫：“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我死后，你能将我与九王同葬这处林里，只求免遭财狼啃食，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来世必当还报。”
车夫看着程曦不禁感慨道：“你二人情深意重，天地为之动容，又有谁人能够将你们拆散。”车夫再次重重叹息：“罢了，我也不想再让你陷于痛苦之中，你且听听看，九王是否还有心跳？”
程曦不解他为何有此一言，却还是疑惑的将手放在煜辰胸口，当感受到煜辰似有似无的心跳之后，程曦不禁霍地睁大双眼，立即将他靠向树旁，用耳朵倾听他的胸口，这一次程曦才确认，当真不是自己的幻觉，煜辰没死！程曦不可置信的再次用手指试探他的呼吸，果然还有微弱的气息。
“他没死！他没死！”程曦激动的几乎快要跳了起来，程曦早已干涸的双眼瞬间再次落下泪来。
“是的，九王没死，所以夫人你不要再做傻事了。”车夫看着又哭又笑程曦欣慰道。
程曦总算略有平静，回头看向车夫，一连问道：“那九王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说他喝了皇后的□□吗？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车夫笑了笑道：“九王只是因药物假死，而后陷入昏迷，不过妇人放心再过上几个时辰九王便会醒来，只要稍加调养，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程曦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问道：“为何你都知道？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车夫点了点头道：“其实我是皇后派来的，这一切也是皇后安排的，皇后说，这是她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车夫走上前去将金钗递给程曦：“卑职命令在身，还希望夫人能够原谅。”
程曦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没能阻止眼角的泪水滑落，原来皇后程晗是想让自己体会失去爱人的滋味，受到世上最痛的惩罚，可是惩罚过后，又让自己看清内心，得以日后好好生活……
终于了解了程晗的用意，程曦不禁含着泪笑了……
车夫帮着程曦将煜辰抬到马车上，乘着金色的朝阳一路朝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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