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姐妹真面
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情，此时便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有愤怒的，也有平静的。
而煜辰便是平静的这类人，只听他继续道：“皇位关乎天下社稷，本应便该能者居之，我非适者，理当让贤。”言罢便从怀里拿出玉玺放于桌上。
他本穿着斗篷，并未有人发觉他怀中玉玺，此刻一拿出来，七王夫妇顿时亮了眼睛。
可程曦看他此举，眼泪终是留了下来。
煜辰登基两年来，勤勉朝政，兢兢业业未有一日懈怠，每日睡眠只有两三个时辰，处理朝事更是敏锐中正，若非因为自己，谁人能说他非明君？
七万上前打开玉玺包锦，看着和氏璧的传国玉玺，泛着幽幽神秘的光芒，那‘受于天命，既寿永昌’八字不禁令他澎湃万分，饶是他非等闲之辈，也难以压制眼底的激动欣喜。
倒是七王妃相较镇定的走到桌后，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带锁盒子打开后，拿出一道明黄卷博，在桌上平铺开来，言道：“皇上既有此心，那便在这上面签字吧。”
那卷博的内容程曦一想便知，定时为他们的逼宫所作的冠冕解释，待公布天下后，便只认是皇上自己退位，而他们要的便就是顺理成章，只是程曦未料想他们竟提早将备好，看来早已谋划以久、成竹在胸。
看着煜辰未加思索便走了过去，只略略的看了几眼，便提笔疾书，而后未作停留的从七王手手里接过玉玺盖下印章。
这一切流程不过短短片刻，可程曦的心脏在这期间却仿如被碾压万遍，痛的近乎窒息，程曦不禁在想，自己是否一开始便错了……
而煜辰却依旧平和的微笑着，把玉玺放在七王煜泽跟前道：“祝贺你得偿所愿。”
七王看着玉玺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成全。”而后抬头看他，顿了顿道：“我有一事不明，你如何在我未露面之前，便知车内是我？”
煜辰依旧淡笑道：“如今天下百姓积怨义起，可总有几方势力始终称雄，却互不侵扰，只不断笼络吞并它方起义人士，且训兵有素，阵法有规，最重要的便是这几方雄起的势力中，都有你以往的旧部手下身居要职，所以不难猜测。”
“原来你早就猜到了。”七王煜泽苦笑道：“你必定恨我入骨吧。”
煜辰听言却摇了摇头：“因为是你，也只能是你，你做的很漂亮，没有让我失望，如今将这天下交给你，我也算放心了。”
煜辰再是笑了笑道：“不过我以为你会在宝船试航的时候在海上动手的，未料想是在这里。”
“先前确是在海上准备，但闻你出巡只携数千简兵，便改于此处埋伏了。”煜泽抬眼直视煜辰“你即猜到我必有此举，为何还要执意此行？”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煜辰回视他道：“你我同生皇室，本应同等机会，而我却是机缘巧合捷足先登，可笑的是，你对此位心生向往，而我却疲于应对，如今，这一切不都是大家想要的结果么？”
程曦不禁诧异的看着他，难道，他不愿坐拥天下？但是连旁边这个信誓旦旦说不喜皇位的七王都对之虎视眈眈，可还有哪个男人不愿执掌江山？不程曦有些不信他的话，可却从他的面上看不出一丝假意，程曦不禁愈加迷惘了。
“原来竟是我想错了，本以为一切都是我努力得来，不料竟是九弟拱手相送。”煜泽叹了口气，感慨道：“你我本是手足，请允许我这般叫你，今日之事，日后必当加以回报。”
煜辰却摇了摇头：“你我虽是手足，却一心相互算计，早已没了情分，你还是直呼我名字吧。”
煜辰凝视他的双眼继续道：“如果你还念及我今日的一丝之恩，便请给我自由之身，允我做只野鹤云游天下，我便已感激不尽。”
“是啊，我还有何颜面与你兄弟相称。”煜泽自嘲的笑了笑：“一直以为你与我一样，为求自保而假面示人，原来你以往游山玩水确是心中所向。”煜泽叹了口气继续道：“罢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答应你便是.”
煜辰对他笑了笑，然后带着笑容看向程曦双眸：“你愿意和我一起么。”
他目光温柔而温暖，让程曦觉得越发心痛，她想回以煜辰一记微笑，却是何如也做不到，最终只轻轻道了声：“好。”
这个时候程晗走上前来道：“天已经快要亮了，我们的计划是要陪同皇上一同出游，待宝船试航后，然后再请回京昭告天下宣布让位，所以，现下便请皇上和七王一同回城内安抚大臣和将士，待天亮后便继续启程。”
程晗把目光转向程曦：“妹妹便留在这吧，我们许久未见，也有好多话要说呢。”
程曦不想理会她，只担忧的看着煜辰，煜辰却对他安抚的笑了笑，然后与七王离去。
煜辰从始至终都在微笑，可那笑容程曦不懂，他是真的不甚在意，还是只是为了遮掩内心的苦楚，程曦无从分辨，只觉得那笑容牢牢的印在自己的心里，然后变得逐渐炙热，烫的自己好疼……
看着煜泽和煜辰走了出去，程晗走到桌边给程曦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程曦：“妹妹没有话想问我吗？”
“你想让我问什么？”程曦没有接那茶杯，只反问道：“是让我问你为何陷害我和四王暧昧，引皇上勿会，还是让我问你为何让我虚假有孕，让皇上杀我？”
程曦看着眼前的程晗，往日相处的美好时光还历历在目，而现在，程曦只觉得彻底不认识她了。
“看来你都知道了，是那个残疾的皇后告诉你的吧。”程晗收回程曦未接的茶杯，自己浅酌了一口继续道：“不过你还是想错了，为并未想要杀你，我想做的，不过是想让你发自心底的憎恨皇上，依你的性格必会疯狂的报复他，所以我们才能有今日的局势，不是么？”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策划，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想到自己对煜辰所做的一切，程曦内心不禁一阵抽痛：“你怎会如此笃定皇上不会杀我，而我又一定如你所愿实施报复？”
“因为我了解煜辰，我早就对你说过，他心里有你，因为他爱你，所以他不会舍得杀你。”
程晗牵出一丝微笑：“而我也了解你，没人能够阻止失去孩子的你发自内心的愤怒，贺家也好，皇上也罢，只要你想，便能将害你的人化成灰骨，事实证明，今日的一切比我想象中还要迅速，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能力。”
程晗冰凉的笑容彷如一把利剑刺穿程曦的胸膛，原来自己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意摆弄的工具而已，她设计了自己犹如地狱般的悲惨过往，只为垫就她今日成功的基石！
程曦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为了权势，你便是这样利用你的亲妹妹么？”
程晗握紧手中的茶杯：“我承认，我对权势有着强烈的欲望，因我们的父母亲受尽冤屈含恨而亡，所以儿时我们受尽了世间苦楚，人这一这辈子，这些苦便足够了，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被任何人欺凌，我要做最顶层的人上之人，过我最想过的日子！”
程晗放下茶杯，转身看着程曦，目光凌厉的一步步走近她：“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究竟是谁！”
她一改平日温柔如水的双眸，凌厉的眼神不禁让程曦一阵心惊，难道她真的知道了什么！
程曦只得故作镇定道：“我是程曦，你不认得？”
“不，你不是！”程晗继续紧盯着她，恨不得能够直接看进她的心底：“事到如今，在演下去又有何意义？我只想知道我妹妹究竟怎么了！她到底在哪里！”
程曦垂眸不敢看他，沉默许久后才道：“你何以一再认为我不是你妹妹，难道儿时与你共有的记忆还不足以证明么？”
程曦顿了顿，抬眼伤悲的看着她：“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为何当初对我如此之好，不但一再帮我，还处处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难道入宫之前的一切，也都是你在做戏么？”
“没错，我从头到尾都在与你演戏！”
程晗颤抖的深吸了口气，道：“你不知道吧，其实我早在进入曹府不久，便打听到了妹妹在贺府的下落，我一直都有在暗处关注她，不过是因为她年龄太小，未敢与她相认，毕竟我的身世关系重大，怕经她之口泄露，后来她慢慢长大了，可依旧心性单纯、城府甚浅，我便渐渐断了认她的念想，只想着日后等我有了能力，再把她带到身边，可是后来，竟听闻她一夜之间突然摇身一变竟成了贺家五少夫人，于是我便又在暗中探查，发现我的妹妹已经全然不是以前的模样了，她变得心思机敏，计谋有道，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
程晗紧盯着程曦继续道：“我只能怀疑她被鬼魅附了体，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原来是这样。”程曦总算明白了一切。
此时的程曦已然红了眼眶，之前还一直认为她不过是因一时利益利用了自己，可事实却是她从始至终也未对自己付出过真心，原来自己一直认为的姐妹情深，从一开始就都是假的！
程曦不禁努力咽下喉中的酸楚，悲伤道：“所以你假意与我相认，帮助我，对我好，只因我对你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你不过是想借我之手在贺家报仇罢了。”
程曦用袖口拭掉眼角不经意留下的泪水：“而后来，我帮你成功报了仇，且帮你找了银矿，又帮七王出征献策，你更觉得我天赋异禀，于是便一直假意与我把姐妹做了下去，直至如今，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我对你来说再无可用之处，于是你才将一切与我坦白，对么？”
“所以你承认了是么？”程晗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我的妹妹呢？”
“呵…”她抓的程曦生疼，可程曦却悲凉的笑了起来：“谁会愿意有你这样的姐姐，你还配有妹妹么？”
她的话不禁立刻涨红了双眼，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咆哮道：“告诉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妹妹究竟在哪里！”
“现在才想起来找你的妹妹，你不觉得太迟了么。”
程曦没有反抗，只红着眼眶看着她，悲伤道：“只因你怕她成为你成功路上的牵绊，始终不肯与她相见，害她却苦苦的寻找了你一生！因为你的迟迟不肯出现，你那个心思单纯不懂自保的妹妹，早在数年前便被谋害，活活淹死在江中。而我，一个异世来的灵魂，附着在她的躯体上活了过来。”
程曦凑近她的脸庞：“你眼前的我，这个半路妹妹，一心把你当作亲姐姐的妹妹，此时此刻，也被你亲手扼杀……”
程曦的眼角的泪滴再次落了下来。“如今你再也没有妹妹了，这个答案是你想要的吗。”
程晗终是松开了她紧握程曦胳膊的手掌，踉跄的退了几步，直到扶住桌角才站稳，仿若被抽光了力气般垂下头去。
程曦看着程晗，这个自己曾经最信赖的亲人，却只视自己为可以操控的工具，不惜一次次让陷自己于水火，只为得要她想要的利益。
程曦很想自己恨她，可是一想到那些她曾给过自己希望和温暖的过往，程曦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程曦只能告诉自己，罢了，都忘了吧，从此刻开始，只当是自己从不曾认识她。
程曦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擦干眼泪决绝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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