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真相伤人
看着宫女们关好房门，皇后喝了一口宫女刚倒好的热茶，然后放下茶盏道：“你想与我聊什么？”
程曦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个曾家的三小姐曾华盈，她的雍容华贵仿若就是从骨子里生成的，总是令人觉得她天生便是高人一等的，即便坐着轮椅，这种感觉也未有减分。
程曦淡笑道：“姐姐这一局信错千梅了，你太低估她了，那个丫头吃的苦多了，看事情便比别人都通透，于是才会在你开出的位份和金钱的诱惑下选择我，因为她知道，不管此事的结局如何，你已然穷途末路了。”
皇后抬眼看向程曦：“皇上搜集多少我父亲的罪证了？”
“足够多了。”
皇后将视线转向一旁跳动的蜡烛，深深叹了口气：“我父亲一世功利，甚至连我们这些女儿也都是他加官进爵的筹码，如今他也败了，也不知他会否和我一样平静。”
程曦亦是叹道：“人本就是各有天命，想得开了，一切便都淡了。”程曦真诚的看着皇后：“我会帮你跟皇上求情的。”
“你在同情我？”皇后问道。
程曦算作承认的点了点头。
其实程曦很能理解眼前的女人，后宫本就是一个你争我夺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有的为了自己的荣华，有的为了后嗣的前程，也有像赵婕妤这般为了爱情的，这些人不惜使尽心计不择手段尔虞我诈的相斗一辈子，不过是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败了。
程曦道：“不过，我也只同情你一点，就是同样是从高处坠下，我失去的只是记忆，而你却实失去了所有。”
程曦的话终究还是刺中她的最痛。
皇后不禁闭上眼睛努力去掉泛起的泪意，好半天才睁开眼睛道：“我失去了所有，可你并未失去记忆。”皇后看了一眼程曦：“你都记得，我知道的。”
程曦沉默许久后才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皇后摇头道：“你掩饰的很好，连日日跟你在一起的皇上和你身边的丫鬟都瞒了过去，我不过是最近才猜到的。”
皇后抬眼看着程曦的眼睛：“大概你自己没发觉，最近你偶尔露出的神态不比平常，比如此刻你的眼神，完全就是失忆前的你。”
程曦苦笑：“大概是累了吧，没多少力气再装下去了，是时候该跟所有人坦白了。”
程曦顿了一下，抬眼看向皇后认真道：“有件事说出来，你可能会更恨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只是请你相信我，此时此刻的我，对你完全没有恶意。”
皇后淡笑道：“就想你说的，都此时此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程曦迟疑了片刻，终道：“元夕是我放出来的。”
皇后听言终是敛了笑容沉默了下去，许久之后点了点头：“我知道。”
“原来你早猜到了。”
皇后再是点了点头：“凭元夕一人的能力想害我还远做不到。”
皇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那段日子里，我深深体会了你们失子的痛楚，那比自身的伤残更加痛楚……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这件事我一直很自责，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元夕。”程曦歉疚道：“其实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恨你，一心想着如何报复你，先前我想了一个计划，便是让会功夫梧璃去害你，然后我去跳城墙，赌一把皇上对我的同情心……可是在那个时候高将军的突然出现，让我有了借助他放出元夕的想法。”
程曦不禁握紧了手掌：“可我完全没想到，事成之后，你失子重伤，而元夕更是被处以极刑，可这样的结局却我竟难过至极，冲动之下我便跳了城墙，只是我忘记了那处城楼是我早就选好的地点，下面草木茂盛泥土松软，本不会致人死……
醒来的时候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很快我便有了记忆，我还真希望我能忘掉一切……”
程曦顿了顿，努力呼吸已平复心中的郁积，半晌后，才抬眼看着沉默的皇后道：“这一次的事情，千梅也同时告知了皇上，是皇上下令如此行事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劝说皇上，尽量保全你和你的家人性命，希望你们能平安的度过余生。”
皇后静静的将她所有的话听完，终才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父亲能以告老还乡之名退出朝堂，而我，或许该长伴青灯来赎今世的罪孽了。”
“好”程曦点了点头：“我帮你。”
程曦应了之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好半天程曦才又道：“很晚了，我该回去了。”言罢便站起身准备离去。
“或许有件事应该让你知道。”程曦刚走几步，皇后突然出声道：“其实我没有害你的孩子。”
背对着她的程曦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才攒了些力气道：“我知道，杀我腹中孩子的凶手是皇上。”
皇后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没有凶手，因为你根本就没怀孕。”
“什么？”程曦疑惑转身看着皇后：“不可能，有诸多太医确诊，且我确实有孕症。”
“我们今天把所有的话都说开了，所以这件事我也不想再瞒你了，或许事实会令你更加难过，但我觉得你还是知道为好。”看着依旧不解的程曦，皇后继续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出宫去七王府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那般奇巧的四王会在那日那时去往七王府，且你回到宫中便有孕症？”
“你究竟想说什么？”程曦不安的看着皇后。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一切都是七王妃的安排的。”皇后无奈的笑了笑：“你视她为亲姐妹，可她却设计皇上误会你和四王，且在你那日的膳食中下了与怀孕症状想同的奇药，因为症状为三四月份的样子，她叮嘱我一定要在你入宫两月内设计让皇上知道，好让太医诊出月份有差异，这样才能让皇上以为你怀的别人之子，且七王妃还给我早早备好了特制的打胎药方，以让你流产也不留纰漏……”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程曦胸口已然起伏不已，目光死死的看着皇后。
“这个时候我还有必要骗你么。”皇后叹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因为一直听闻你们关系亲近，对你施计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一切果然皆如她所言，我想这其中缘由只有你们两人心中清楚吧。”
程曦终是神情呆滞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言罢便转身沉步离去……
今夜的寒风格外刺骨，无论程曦如何裹紧斗篷都不能感到一丝温暖。
那个自己曾经一度以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亲人的姐姐，竟然设计谋害自己，要程曦一时如何接受。
回想起与程晗在一起的以往，程曦不禁红了眼眶，她应是知道了吧，自己不是她妹妹的事。
程晗是何等聪慧的女子，虽只有儿时的记忆，但辨别自己的至亲许亦能做到，且自己还帮她做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一早便开始怀疑了吧，或许只是如四王一样，觉得自己有用处才留在身边，当要去往封地之际，日后可能永不相见之时，便对自己痛下杀手！
这便是自己一直深深感激的姐姐啊！
梧璃走在程曦身后，从皇后房中出来便察觉了她的异样，看着她的沉重背影，终忍不住道：“小姐，你怎么了？”
见程曦仿若未闻，梧璃疾步走到程曦跟前拦住她的去路，不安的看着她：“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梧璃。”
程曦停住下了脚步，一把拥住梧璃，呜咽道：“梧璃，你是不会背叛我的是么？你会一直对我好的是么？”
梧璃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无措的抱紧她：“当然，梧璃的命都是小姐的，梧璃一辈子守在小姐身边。”
程曦的眼泪终于决堤，在梧璃怀中大哭了起来。
梧璃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借给她肩膀任她将发泄。
程曦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自失忆以来，她给人的永远都是单纯的笑靥，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般纯净可爱，可是的程曦，令梧璃却觉得离自己好远，远到是自己够不着的地方。
而眼下她哭了，梧璃反倒觉得她终于把自己释放了。
“小姐，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感觉程曦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梧璃试探问道。
程曦终于从梧璃怀中离开，看着梧璃点了点头：“全都想起来了。”
梧璃心疼的伸手擦掉程曦脸上的泪水：“都过去了，没事了。”
程曦点了点头：“谢谢你们一直都在……”
今夜的寒风一直未曾停歇，却始终没有吹散天空的阴霾，连着这座新城一同变得冰冷阴森……
皇上很晚才来到程曦房中，睡眠极轻的程曦亦是醒来，皇上和衣而卧，全无睡意，于是程曦便陪他聊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皇上连颁三道圣旨，大致便是：皇后参寻天意，削发为尼，曾丞相年迈患疾，准告老还乡静养，赵婕妤突发重疾辞世，以妃制殡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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