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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借刀杀人


  

  程曦回房拿出高将军给的图纸,盯着最下的一行字凝思许久,终叫来了梧璃与她附耳起来,梧璃听罢,郑重点头后离去。

  程曦又仔细看看了图纸,确保所有信息都印在脑海后,将图纸放于烛火之上燃了起来,直至最后那行小字也化成灰烬。

  程曦想的入神,指尖骤然传来的灼痛让她扔掉了还未燃尽的纸角,程曦悲凉的笑了一笑,将纤纤素指放入已经冷却的茶水中,待灼痛退去,程曦用蘸湿的指尖在桌上写了几个字:事已皆备,万望小心。

  这是高和留的话语,从这八字中不难猜想,也许他早已看穿了自己的目的,但程曦更看重后四字,因为这也足以说明,此事可信、此人亦可信。

  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程曦眼底渐渐泛起寒霜,害我者,终一并偿还!

  程曦松开攥拳泛白的纤手,拿出纸墨,一笔一划认真书写了起来……

  今晚的月色格外朦胧,雾气飘渺视线受阻,极合程曦心意。

  程曦在房内换上梧璃事先准备好的黑衣,看到同样一袭黑衣的梧璃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有事便说。”

  梧璃终道:“我确实不懂,本不该插嘴,但小姐何必今夜这般无谓犯险。”

  梧璃通过昨夜程曦和高将军的交谈,大致了解程曦的意图,但今夜之行梧璃却未想通。

  “你是不是想问,你我二人何必去探望一个疯子?”程曦系紧腰带看着梧璃。

  看着梧璃点了点头,程曦继续道:“如果她没疯呢?”

  关于这一点程曦亦是思量许久,但左右分析的结果还是令程曦坚信这一点。

  梧璃皱眉凝思了片刻:“小姐是想让她……”

  “你猜的没错。”

  “这怎么可以,小姐是糊涂了吗!”梧璃急道:“便是她未疯,便能按我们的意愿行事么?一旦她再与人回禀,说是我们教唆指使,我们岂非万劫不复!我不同意,此事我已仔细想好,由我出手,事后由我一力承担,小姐勿再思及其他!”

  “你即叫我一声小姐,那便要听令于我,且信我,不是么?”

  程曦叹了口气走到梧璃跟前,牵起她的双手:“我说过,你比家人更珍贵,若有其他方法,我便不会让你涉险,此事我有九成把握,你不必担心。”

  程曦松开梧璃的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如墨的夜色:“我已连失两子,这滋味我比谁都清楚,她会庆幸得此机会的。”

  梧璃心疼的看着她:“梧璃不该多嘴,一切听小姐的便是。”

  程曦掩好面纱:“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

  梧璃不再多话,紧随她的步伐,两人一同出了房门,瞬间被吞没在无尽的黑夜里……

  有了高将军的图纸和皇宫守卫巡逻路线和时间,她们一路顺畅的到达了冷宫。

  这里所谓冷宫其实一座地处偏僻常年无人居住的宫殿,被隔离成数个独院用来囚禁犯错的嫔妃,但事实上更多用来隔离一些患有传播疫病的下人,而眼下这里只关着疯了的元才人。

  梧璃和程曦找到一个墙脚,果见茂密的绿植后面有个矮洞,两人便屈身钻了进去,这个洞口也是程曦交代高和做的事,他果然做的不差。

  进了院子里两人四下观察,但见无人,梧璃这才仔细将洞口内外掩好,而程曦直径走向房里亮着烛火的房间。

  元夕回身看见推门而入的程曦时,有一霎间的错愕,但随即便恢复平静,又转头玩弄起手里的瓷器碎片。

  程曦和梧璃走了进来,梧璃刚要关上房门,只听元夕淡淡道:“我不喜人多,无干的人出去。”

  梧璃自是无比担心,但看见程曦不容反驳的眼神后,终是不情愿的走了出去,且仔细关好房门隐身暗处。

  程曦走到元夕对面坐下静静的看着她,她比自己更为憔悴,本就消瘦的她此刻面容更为枯槁,凌乱无光的枯发散落两鬓,唇色苍白面色蜡黄,双目及两腮凹陷,再也不复之前所见的清秀美人。

  “程才人难道只是来看我的么?”元夕终是抬眼看向程曦,那双眸本来纯净温和,此刻却是凄厉骇人。

  程曦看着她手中锋利的瓷片:“一块小小的瓷片,除了自尽,又有何用处!”

  按说神志不清的人,应不会让她触及能够自伤的器物,但这里显然没有人将这放在心上,房内的茶壶水杯皆是瓷质,或说是有人刻意为她提供自我了断的器具亦不为过。

  元夕听言,却是冷冷一笑:“我可以用它刮花你的脸,甚至割断你的喉!”

  “你恨我?”程曦平静回望她。

  “为何不恨!”元夕恶狠狠的看着她:“如果不是你,皇上怎会临幸仅只是身形与你相似的我,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真是如此么?”程曦笑了笑:“册封时,我觉得你的笑容,并非是做出来的。”

  元夕看了程曦一会,终是垂下眼睑:“这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觉,我以为我飞上了金色屋脊,可后来才知道,原是坠入了万丈深渊。”

  她的话确是实言,本作为普通宫女的一员,到了年岁便会放回家乡,届时嫁人生子,过着平凡的百姓生活,这一切都是程曦认为万般可贵的,可是眼前的元夕却是再也不能了。

  程曦与她静默了一会,终道:“你不恨我害了你的孩子么?”

  元夕好半晌才切齿道:“若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此刻这个一定会在你的喉咙里!”元夕举起手中的碎瓷片。

  “这么说,你已知道不是我所为了。”程曦叹道。

  “本来我也以为是你,可后来听说你也小产了,处境也不比我好到哪里,近日冷静下来我才想通了一二。”

  元夕手指摩挲着瓷片的利刃道:“前些时日我哭着叫着想杀了你,我恨极了你,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才甘心。之前我认为那个孩子是我唯一的指望,没了孩子,便没了一切!可当真真失去时,我才知道,我爱他,那是发自肺腑的爱,即便没了一切也不能没有他!可是那个恶女人就这么生生的把我的孩子害死了,孩子没了那一刻,我觉得我也死了,可是我不甘心,如今留着这一口气,只为报仇,只有报了仇我才能瞑目!”

  她说的激昂,程曦的心情又何尝不是一样,看着眼前可悲的女人,程曦仿若看到自己的倒影,同是内心泣血的可怜人,程曦不禁有些动摇了:“你若想活,我可以帮你。”

  “活?”元夕凉凉一笑:“活着为何?我的人生已全无希望。”元夕盯着程曦双眸:“我要报仇,即便被你利用我亦是要报仇,你今日来此,不就是为了这般么?”

  程曦再次沉默了,原来她早已知晓了自己来意。

  这个聪慧的女子,轻易便能看穿别人,可她却唯独看不穿自己,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对一切皆以绝望,若不是经历过几番生死,对于生命重新有了定义,又岂会苟活到今日。

  可对于眼前的女人程曦无从劝说,是痛苦度过余生,还是了却生命重新轮回做人,她自己已然做了抉择,若是人的一生活着最大的意义便是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么是否应该成全她?

  程曦闭上眼睛去掉眼中的泪意,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终道:“墙院最里端有处洞口,寅时三刻从这里道观景台没有巡逻侍卫,观景台下有处假山,山洞里可隐身,那女人近日巳时会去景观台抚琴,西侧栏杆已松,剩下的,便看你自己了。”言罢程曦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身后的元夕低头垂下一头乌发,那瘦骨嶙峋的苍白素手死死的将那碎瓷片握于掌心,那鲜红的血液不瞬间便流淌而下,在烛火的映衬下,泛着摄人的光芒……

  与梧璃一同回来栖林苑的程曦,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自己这样做究竟是错是对,程曦竟是迷惘了,躺于床上的程曦辗转反侧,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二日巳时刚过,栖林苑的大门再次被叩响,程曦如一只惊弓之鸟般被吓得瞬间从座位弹起。这一次,她第一个冲了出去,三个丫头不知所以然的匆忙跟随。

  程曦还未跑到门边,便一眼看到一个信封从底部被人塞了进来,程曦冲上去将之拾起,手脚凌乱的撕破信封将里面的纸张拿了出来。

  信上只有八字:重伤子无未供午刑。

  虽只有寥寥八字,可在程曦的心中确如万般沉重,程曦的双手已见颤抖。

  三个丫鬟看见程曦面色惨白,不禁也跟着慌了:“小姐,你怎么了。”平儿不安问道。

  梧璃上前将信纸夺了过来,轻念道:“重伤子无,未供午刑。”

  梧璃转瞬便明白我其中意思,前四字说的是皇后,她没有死,但已经流产;后四字说的是元才人,她没有供出程曦,但谋害皇后和皇嗣难免一死,行刑在午时,而现在已然是午时一刻了,也许,元才人已经……

  梧璃担忧的看着程曦,这个平日看似淡然如水的女人,事实上内心比谁都温暖柔软,可现实却逼迫她做违背内心的恶人,这一次次的经历早已超出了她的负荷,她用一层层伪装的铠甲将自己裹紧,只有走近的人才能看到她的遍体鳞伤。

  “她们这是因果自食,小姐不要归咎于自己。”梧璃很想安慰,可嘴拙的她只能说出这些。

  程曦抹掉腮边不小心滴下的泪水,深呼吸道:“回去换身素服吧,送送元才人。”言罢便先行回了房间。

  换好一身白衣的程曦,站与镜前仔细端看里面的女子,真美,像一个飘逸的仙子,只是自己恶浊的灵魂让这份美好染了尘埃。

  是自己对生的贪念太重么,可是想要活下去便是错了么?

  三个丫头看着似失了魂魄般的程曦不禁担忧不已,却没人敢出声言语,徒留一室沉寂。

  安儿嗫喏了半天,终忍不住道:“该用午膳了,小姐想吃些什么,我这便去做。”

  看着程曦恍若未闻的样子,梧璃叹了口气道:“白粥素菜吧,便不要做荤食了。”

  程曦听闻这才摇了摇头:“我没胃口,想出去走走。”

  “也好。”梧璃点了点头:“我们陪你。”

  “不用,我只是想散散心,不喜人多,有一人作陪即可。”程曦终是停止了对镜中人的审视,转身看向平儿:“你陪我去吧。”

  平儿点了点头,便跟着程曦走了出去。

  今日的天很是阴沉,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雨,而临近冬日的天气,雨后会更加寒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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