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无用功
小小的餐桌上放着两个大盘子，里面是煎成金黄色的西多士与蛋，还配着切得好好的几瓣橙子，以及两小碗粥。一向只在上班路上买一个馒头或烧卖果腹的颜悦顿觉食指大动，赶紧去刷牙洗脸换衣服，然后开始大快朵颐。
看似简单的白粥里竟然还放了瑶柱与蛤蜊，鲜味一下子就出来了。颜悦这才想起问叶斐：“我家里从来不开伙，你哪里找来的这些食材？竟然还有蛤蜊！”她盯了叶斐看了一会儿，忽然又发现了新大陆：“你的衣服也不是昨天那套，哪来的？”
“让人买了送来的。”叶斐轻描淡写，“多余的菜我放冰箱了。”
“那你的脏衣服呢，洗手间没看见呀？”
“送干洗了，包括你的睡裙。”
颜悦没话可说了。
吃完早饭，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叶斐提出要送颜悦，可是颜悦表示走走也就二十分钟，实在没必要坐车——开车加上停车时间什么的完全没有走路快。叶斐赞同：“那我跟你一起走过去吧。”
颜悦很想拒绝，但是好像都已经收留他住宿了，也吃了他做的早饭了，这时候说不愿意一起走好像有点过于矫情了。
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不知为何竟然显得那么漫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气氛竟然也很轻松。没有注意到旁边开过一辆车，车里的丹尼尔注视着他们的身影，深深蹙起了眉头。
《君心我心》根据广电总局的修改意见修改好，重新送审并且已经通过了。由于题材、阵容都被看好，《君心我心》早在拍摄过程中就已经顺利卖出了版权，由常年霸占全国电视剧收视率第一名的海豚卫视播出。但叶斐看着这份购片协议，却陷入沉思。
版权组的总监陆伟明看出了叶斐的不甘：“领导，我们努力过了，可是人家央视根本不甩我们，连样片都不肯看。海豚卫视一向比央视电视剧频道收视率高、影响力大，《君心我心》在他们平台上播出，一定会大卖。如果坚持要在央视播，岂不是失去了海豚卫视这么好的平台？”
央视电视剧频道与海豚卫视都是国内最一流的播出平台，虽然受众不同，但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央视主打中老年人收视群，海豚卫视则主打青少年收视群。两家都是强硬的“独播剧”政策推行者，绝不与其他卫视联合播剧。
叶斐把购片协议拍在桌上：“海豚卫视我们当然不能错过，但是央视也不能放弃。收视率固然重要，但是恒亚影视出品的剧集的含金量也很重要。海豚卫视播出的剧，基本上是唯收视率论，经常被抨击有收视无口碑，我不想《君心我心》沦落成那样的剧。而能够上央视的剧，一般都是正剧、大剧，即便收视率不高，但也意味着能够获得主流市场的认可。”
陆伟明有些不明白：“领导的意思是到底选择央视还是海豚卫视？”
叶斐掷地有声：“我们要让这两家卫视联合播出《君心我心》！”
陆伟明吓了一跳，有些为难：“这……他们两家都只播独播剧啊，从来没有联合播出过一部电视剧。何况央视播出的剧目都是以谍战剧与古装剧为主，根本不中意我们青春都市剧的题材。我们好几次去找央视购片部的陈主任，他连项目策划都不肯看，更不要说是样片了。”
“你们找了陈主任几次？”
“三次。”
“才三次就打退堂鼓？这件事没有人做过，但不意味着不会成功。如果他看了样片觉得不行，那么我们再作打算，但是现在他们连看都没有看，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叶斐看着陆伟明，“永远不要做到60分就满足了，很多时候60分跟0分没有区别。当你做到100分的时候，回过头去看60分，你会知道天与地的差别。”
陆伟明被叶斐看得十分不爽，心里暗暗嘲讽这个新来的领导，什么事情都不懂，就知道说漂亮话，你行你上啊？但是他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点头称是。
“给我立刻定去北京的机票，陆伟明你跟我一起去会会这个陈主任。”秦沁心接到指令后即刻吩咐手下的秘书团队去办，而陆伟明则被惊到了。大概是因为以前的领导都只会把难题推给下属，像叶斐这样主动揽上身的实在太少见。惊诧的同时，陆伟明也放心了——如果领导亲自出马都不成，那么也很难怪到他们版权组身上了。
四个小时之后，叶斐与陆伟明已经到了恒亚集团位于北京三里屯的凯悦酒店里了。
陆伟明在自己的房间，有些坐立不安。不是说要去会会陈主任么，可是叶斐却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对他也没有任何的指示。他只是看到恒亚影视北京办事处的联络员送了一沓资料给叶斐，可是看再多《君心我心》的资料也没有用，陈主任压根就对此没有兴趣，这根本就是无用功。
带着这种焦灼的情绪等了许久，大概在傍晚五点，终于等来了叶斐的电话。迅速整理了一番，带上所有的资料与样片，陆伟明快速到酒店门口与叶斐汇合，车子已经等在了酒店门口。叶斐穿的却已经不是上午的休闲西装，而是换了一件白色的棉质外套，下身牛仔裤，依旧高大帅气，但比起他平日里刻意维持的沉稳内敛，更多了一分阳光清俊，看起来就像一个活力四射的大学生。
“去什刹海。”
陆伟明惊诧地看向叶斐，央视不是在朝阳区么，为什么会去什刹海？难道领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去什刹海玩？叶斐无视了他惊诧的眼神，似乎并不准备向他解释。
车子停在一家叫做“西海鱼生”的店门口，这是一家日式料理店，布置成雅致清丽的楼阁和日式榻榻米单间。叶斐拿了一套《君心我心》的样片DVD，独自走进了西海鱼生店里头。
陆伟明在车里看到他走进店里张望了一下，很快有一桌人发现了他，那一桌坐了两个女生，其中一个热情地向叶斐挥手，叶斐随即在这一桌坐了下来。女生的模样看不清楚，直觉非常年轻。
陆伟明在外面车里等了很久。正是晚饭时间，陆伟明一整天就只吃了点飞机餐，此时饿得饥肠辘辘。还好叶斐回来时，带了一盒寿司给他——也就是说，叶斐真的在里面和那两个女生吃饭了，还为了讨她们的欢心送了DVD给她们。陆伟明不禁暗自腹诽，放下工作去泡妞，真够可以的！所以说年轻人就是不靠谱！
接下来两天的行程倒是很正常，叶斐与陆明伟找了央视电视剧频道购片部以及版权部的几个人，跟他们吃饭、喝酒、谈合作，但这几个人都没有实权，只是陈主任手下做事的人。而他们几乎都无一例外地表示，他们只能向陈主任提议，最终决策者还是陈主任。
但奇怪的是，直到离开北京，叶斐始终没有去找陈主任。所以在陆伟明看来，此行根本是在做无用功，白跑一趟。
回到上海，包括版权组、包括宣传部都收到了风声，老总北京之行并不顺利。于是卢燕把焦点也集中在海豚卫视独播这件事上，让宣传部的人针对海豚卫视的受众人群制定出宣传方案，会开了一次又一次。
开会开得整个人都有点傻掉的颜悦回到家，打开门发现家里的灯竟然亮着，叶斐正好以整暇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你回来啦。”
叶斐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家居服，衬得他越发温润如玉。颜悦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去了北京三天，我家里还没修好，我只能继续上你这蹭住了。”
“钥匙哪来的？”
“上次我看到你桌上有一串备用钥匙，就收着了。”
“你动过我这里的家具？”
“原来那张沙发睡得不舒服，我换了一张。这张是两用的，打开来就是一张床。”
颜悦此时已经后悔得无以复加。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心软收留他，也不至于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叶斐家里很快就能修好了。至于现在，她打算无视叶斐的存在，该干嘛干嘛。她打开电脑，准备把白天做的方案再完善一下，明天就要交上去了。
叶斐瞅了一眼颜悦的电脑：“‘蠢萌萝莉爱上三无大叔，亮瞎你的眼球’，这是你写的宣传稿？”
“是呀，海豚卫视的收视群都是年轻人，不这样吸引不了他们眼光。”
叶斐敲敲颜悦的电脑：“那你可以不用写了，之后肯定会改方向的。”
颜悦狐疑地看着叶斐：“大家都说你此去北京没有收获……难道说，你搞定了？”
叶斐原本不想说一些没有定论的事情，可是对着颜悦，不知为何他很有倾诉的欲望：“我想我有很大的把握。”
颜悦的眼睛亮了一亮：“你这么说，那就是一定的了。”她合上电脑，果真不再去改方案。叶斐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有一丝不着痕迹的笑容，浮上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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