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调职

　　李雨桐想得出神，但叶斐的问话很快就开始了，都是关于颜悦的。没错，想要知道一个人，还有什么比从她身边人下手更好的呢。

　　然而，叶斐很快发现，李雨桐对颜悦也知之甚少：很低调，人很好，工作很麻利、写稿很快——除了这些大概而笼统的信息，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即便李雨桐在杂志社与她私交最要好，也只知道她为了工作在附近租了房子，但她从来没有邀请李雨桐去过。至于她家里有什么人、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上学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她从来没有提起过。她们聊天的内容，都仅仅局限在娱乐圈八卦或者工作上。

　　叶斐的眉头越来越皱：“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纪嫣这个名字？或者……她有提起过郁繁星这个名字？”

　　李雨桐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肯定地回答道：“都没有。”

　　叶斐仍旧坐在那张紫色天鹅绒椅子上，李雨桐已经离开很久。叶斐当然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李雨桐身上。他早就已经给他一个做私家侦探的朋友打过电话，让他查一下颜悦这几年的经历了。

　　椅子的弧度刚刚好，软硬程度也刚刚好，符合人体工学的设计，叶斐准备将这间品味不佳的假欧式屋子彻底改头换面，唯独这张椅子是例外。但此刻的叶斐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舒适。

　　获得的信息比想象中还要少。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重逢那一刻，颜悦看着他的神情，无波无澜，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他的心忽然狠狠抽动了一下。他们不过分开了十年，怎么，就像是分开了十个世纪？这十年，他从来不曾忘记过她，所以感觉她从来不曾离开。然而今天，虚假的泡沫被戳破了，他们分开了那么多年，再见面，甚至她都已经不认识他了。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念想。从头到尾，他都是这样的无足轻重。

　　如果，她连纪嫣与郁繁星都会忘记，那么……也许她不是自己主动想要忘记，而是被动忘记？

　　一个念头跳入脑中，所以，她有没有可能，是失忆了？简直是狗血电视剧的情节。可是念头一旦起来就无法熄灭。

　　如果，把一切都忘了，还真是省时省力的解决办法。那么自己呢，如果有机会，他是会选择遗忘，还是记得？

　　轻轻的两声敲门声，刚好把叶斐的思绪拉回，秦沁心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姑娘抱着厚厚的资料放在叶斐桌上，秦沁心的脸上永远是职业化的微笑：“领导，这是您要的公司创立以来的所有财务报表，我们公司投资的电视剧电影全部版权，以及各位签约艺人以及经纪人的合约情况，电子版在公司的FTP上，设置了权限，只有您能打开全部。”

　　叶斐随意地点点头：“知道了。”恒亚影视集团不过成立了九年多，但资料档案已经足够繁复了。之所以要翻查存档，因为从纸质原版更能了解整个集团整体的运营情况。资料是按照年份排列的，一目了然。

　　秦沁心还站在那里，叶斐看向她，快四十的女人了，可是保养得很好，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身段依旧妖娆，脸孔依然美艳。只是眼角的纹路与眼下的眼袋泄露了秘密：“还有事？”

　　秦沁心道：“苏蕊想问一下领导的意思，杂志社的这次调整是否要对那个颜悦做特殊的安排？”

　　叶斐冷笑了一声：“秦沁心，这是苏蕊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有些话我们不需要说得太过明白，但大家心里都明白。你有你的立场，我也不怪你，但是请你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要跑来对我指手画脚，不要试图探听我的口风，更不需要讨好我——我也不会接受。”

　　“我只是……”秦沁心想要辩驳，但是看到叶斐淡漠的神情，收住了后面的话，默默退出了办公室。她做秘书已经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年轻的领导抢白。她有些微微的恼火，然而她知道，叶斐说的是对的，自己多事了。

　　秦沁心是谢恒亚派给叶斐的秘书，代表的是谢恒亚，这是对叶斐的殊荣，也是刺向叶斐的利剑。叶斐不会不知道，他的一切举动，都会由秦沁心汇报给谢恒亚听。但是一般来讲，大家都会虚与委蛇，把场面做好看，私底下怎么较劲是另外的事情。可叶斐竟然在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实在是超出了秦沁心的估计。他究竟是太过单纯，懒得去勾心斗角，还是心思太深，演出了这个愣头青模样的他，把真正的自己却隐藏得太好？阅人无数的秦沁心竟然有些看不明白。唯一知道的是，叶斐这个人，不简单。这么年轻就能当上执行董事，靠的绝不仅仅是父荫。

　　五楼的办公室里，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那么紧张严肃，而是有点太过热闹了。一堆人围着颜悦，拷问她关于叶斐的事情：“好你个颜悦，竟然认识大领导！”“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看他看你的眼神……啧啧啧，你们不会是旧情人吧？”

　　颜悦连连摇头，再三解释自己真的不认识叶斐，可能是叶斐认错了人。其他人看她的神情不似作伪，都几乎要相信了，可是李雨桐却觉得不是这么回事：“颜悦，我敢肯定他真的认识你，他还问我你有没有提起过纪嫣跟郁繁星这两个名字，我觉得他应该跟你很熟，是不是你把他给忘记了？”

　　有那么一瞬间，颜悦好像恍惚了一下，李雨桐看着她的眼睛，空洞得让人心惊。可那只是一瞬间，下一个瞬间，颜悦还是微微笑着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般人面对领导，没关系也总要拉出点关系，可是颜悦却在拼命撇清自己。想想她三年来在杂志社不显山不露水的，确实也不像是有什么背景，同事们也就纷纷散了，转而讨论起调岗的事情，这才是与他们切身利益相关的重要大事。

　　五楼的另一间办公室里，苏蕊对着电脑，很是惆怅。要交十个人出去不是难事，说真的，这对那十个人来说反而是好事。杂志社是很舒服安逸，但是相对也没什么前途，几乎是恒亚影视公司最卑微的存在。自己这个所谓的主编也得时时刻刻看艺人经济部与宣传部的脸色。

　　关键是颜悦。能够混到一定职位的，必然会察言观色，苏蕊当然看出了叶斐对颜悦的不同。原本，颜悦再三表示她很想留在杂志社，苏蕊也是默认了的：“你写东西好做事又勤快，能帮我不少忙呢，我怎么舍得让你走。”可是既然叶斐认识颜悦，是不是应该从颜悦的职场规划考虑，让她去新的部门呢？但是，如果把颜悦调走了，颜悦不满意，会不会又去向叶斐打自己的小报告呢？

　　苏蕊纠结再三，最终还是把颜悦的名字放在了那十个人里头。人力资源部的调令很快就下来了，五个人调入艺人经济部，五个人调入宣传部，颜悦与李雨桐是后者。

　　颜悦看到自己的名字，跑去找苏蕊：“苏姐，你不是说会留下我吗？”

　　苏蕊耐心细致地劝道：“你去艺人经纪部，比在这里要有前途得多。我也不想放你走，但是我没办法啊。”

　　颜悦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难道是叶斐搞的鬼？仅仅因为自己长得像他认识的某个人？真是无妄之灾啊。她从没想过要有什么前途什么规划，只是讨厌太多的琐碎与麻烦。而据她所知，宣传部恰恰都是琐事与麻烦。

　　从此再也不能安安静静地写自己喜欢的稿子了，对此，颜悦非常不开心。

　　她怏怏地离开苏蕊的办公室，与李雨桐一同整理了东西，搬上八楼的宣传部。

　　当时的苏蕊也以为自己猜中了叶斐的心思，但当她从直属总监谢钦那里听到，叶斐根本就没看过这份名单时，整个人都傻眼了：“领导最近在钻研公司的财务报表，怎么有空去看你这名单。那份名单是我批的。”

　　所以，叶斐真的只是认错人了吗？苏蕊第一反应是对颜悦歉疚，不过这种歉疚很快烟消云散了，因为事实上，宣传部确实工资更高又有发展，客观上对颜悦是好事。不管怎么样，至少自己谁都没有得罪，也许之后，颜悦感谢她还来不及吧，苏蕊想。那么既然叶斐真的不认识颜悦，也无妨用这风声替颜悦造造势，让她去了别的部门也不至于受欺负：“我还以为领导会看呢，毕竟他对颜悦好像有点不一样。”

　　谢钦吓了一跳：“你是说颜悦的后台是领导？”

　　苏蕊含糊其辞，却显得更加可疑。原本只是与总监在会议上咬耳朵，但她分明看到宣传部的总监卢燕也朝这里偏了偏头。

　　苏蕊完全不知道，自己给颜悦造的这个声势，给颜悦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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