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镜心三叠

　　就如同白少涵临走时说的那样，的确有很多人想要向楼疏若提很多问题。

　　于是楼疏若刚吆喝着要送水进来，君宵秀就一手白纸扇一手水壶地风度翩翩地来了。

　　“要水做什么？”

　　“倒在那边铜盆里。”楼疏若随便一努嘴，又见君宵秀一脸茫然的神色，忍不住道，“你家谁躺了一晚上起来不要洗个脸啊！”

　　“哦！”君宵秀恍然大悟，哐啷一声倒了大半盆进去。

　　“……”楼疏若大感无语，“大少爷，你家谁洗脸要这么大盆滚烫的热水啊？”

　　君宵秀很认真地端详了那盆腾腾冒热气的水，终于确信里面已经到达了如果兑冷水就会漫出来的境界，慢悠悠地展开白纸扇，又是很风度翩翩地扇了几扇道：“反正时间多，你慢慢等它凉罢。”

　　楼疏若无奈地从床上下来，小煤见他起身，抢先跳下了床，却被君宵秀抓在了手里，很温柔地道：“小煤要干嘛？”

　　“我劝你赶紧放开小煤……”楼疏若话音未落，小煤在君宵秀手里挣扎几下不得脱身，一股……清流就这么流到了君大少爷风度翩翩的手上。

　　君宵秀瞬间松开了小煤，茫然四顾，然后迅速无比地把那只手伸进了一旁的铜盆里，楼疏若还没来得及喊，他已经唰一声把手提起来大叫一声：“烫！”楼疏若憋住笑，严肃道：“换只手试试。”

　　君宵秀未及思考，另一只手又按进了铜盆里，又是惨叫一声立刻提了起来，转念一想，去他爷爷的换只手不还是一样烫么！

　　“哎。脸没法洗了。”一旁的楼疏若还在看着那盆水哀叹，“我饿了有吃的没？”

　　君宵秀一起哀叹：“没有你，没人会做饭。没有你，没有人拉得下脸来去前面要饭。”

　　“原来我这么重要。”楼疏若很自我陶醉了一回，抱起小煤来放在了桌上，轻轻梳它的毛，“秀秀跑进来是要问什么？”

　　君宵秀扇着白纸扇笑眯眯地看他，半晌才忽然合起扇子，道：“前来行刺公子的那三人，楼兄认识么？”

　　“听说过啊。”楼疏若漫不经心地道，“三人永远一起行动，黑青白，想来便是人称松竹梅岁寒三友的了。”

　　君宵秀缓缓摇头，道：“我是问，楼兄你……认不认识他们。”

　　“认识？”楼疏若好像很惊讶，随即了然地点点头，“对，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

　　君宵秀扇子哗的又打开，笑道：“楼兄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有一门玩意儿叫做唇语？”

　　没等楼疏若回答，他又接着道：“很不巧的是，我稍微懂一些唇语。在那位青衣老者挟持楼兄时，我又很不小心看到楼兄的嘴唇动了动，偏巧那几个字非常简单，我稍微推测一下，楼兄那时说的应该是——”他玩味似的看了看楼疏若的表情，“打我，然后走。”

　　楼疏若的手还是慢慢地一点一点梳理着小煤的黑亮毛发，良久才道：“以秀秀你的眼力，或者以揕夜楼中其他老大的眼力，应该不难看到我在屋里时是怎么对付那老头的罢？”

　　君宵秀点了点头，扇子轻挥地比划了一下，道：“你出的招式，同他一模一样。”

　　“对嘛，就是这个原因！”楼疏若一拍手，“我跟你说，我早年有奇遇，有一天，我上山采花，一个失足，就掉下了山，然后遇到了一个世外高人，教了我一手防身功夫，但只是徒似其形，因为我没内力，不过是用它来唬人而已。偏巧昨天我居然看到了跟我这手防身功夫一模一样的招式，我再仔细研究那老头，发现，哎呀！”

　　“原来他就是教过你功夫的世外高人！”君宵秀替他说了下去。

　　楼疏若笑眯眯：“秀秀你太聪明了。所以我才一时恍惚，觉得应该向他报点恩，于是就趁自己被青老头挟持，就放他们走了。只此一次，已经把恩情还清，以后再见，我肯定不会再被他挟持连累大家，我一定跑得远远的。”

　　君宵秀叹了口气，低下头，拿白纸扇轻轻敲了敲头，道：“楼兄，我小时候也不是没听过说书，不过能把说书说得这么当真的倒还真没见过。”

　　“说书？”楼疏若一怔，赶紧摇头，“我绝不是在说书，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我的确什么武功都不会，光会那一招，否则也不会使那招眼看就制住那老头，还在最后被他反制了。”

　　“这点我正要说。”君宵秀笑了笑，道，“也许楼兄忘了，我是揕夜楼中专门负责验尸的人……也就是说，我对各种伤势也很有研究。”

　　他的纸扇又连续开合着比划：“楼兄最后中的那一掌，从受力的均度来看，是掌的上部较大，下部几乎没有。这是怎样的情景才能造成这么奇特的伤？若是当时当真是青衣老者挟持着楼兄，他临走那一掌便是直接将楼兄击出去，那么受力应该分散到整个掌印上。”

　　他看着楼疏若，手在他背后比了比，道：“楼兄这掌印，就只能是一种情况，就是青衣老者一掌击出时，掌的下部有东西阻挡。而那样东西……只怕正是楼兄自己的手。”

　　“这样那情景就不难想像了。”君宵秀身形一晃到了楼疏若面前，两手伸到自己背后，抓住了楼疏若的前襟，“当时应是这样，青衣老者击出一掌时，楼兄的手正抓着他的前襟，也就是说，当时，根本不是青衣老者挟持着楼兄，而是楼兄挟持着青衣老者。若是如楼兄所说，你没有丝毫内力，却又是如何做到制住他而使他无法反抗的呢？那三位老者，手上的造诣可都不低。”

　　“我想……”楼疏若苦恼地想了想，“也许是因为我长得可爱他舍不得下重手？”

　　“原来是这样？”君宵秀眼睛一亮，“那我也来试试？”

　　他话音刚落，手中纸扇合拢，破空之声突起，快速无比地指向了楼疏若肩头。他那柄白纸扇扇骨都是精铁，合起后便如一根铁棍，混以他自己的内力，其威力足以洞穿人身。

　　楼疏若迅速后退，手随意抓起了桌上的一只茶杯，虽然那茶杯比纸扇短小许多，他手上的招式速度却与君宵秀一模一样，同样指向君宵秀的肩头。

　　君宵秀一怔，手上的势头登时缓了，便是这么一愕，楼疏若手中的茶杯已经抵在了他的肩头。

　　“看，就是这样了。”楼疏若淡淡道，“我在那老头面前使出他的招式，速度却能比他快，一招制住他，是因为他非常惊异，是以没有想过其实我没有内力。那时虽然他被我制住，还是可以轻易挣脱的，但是他多年的经验为他作出的判断是，被人制住，就不轻举妄动。”

　　“能现时偷学旁人招式还能比旁人迅速，这是什么功夫？”君宵秀瞠目结舌。

　　楼疏若放下了茶杯，拍了拍手，道：“那位教我的世外高人说，这招叫做镜心三叠。你放心，我也只有这个能耐，而且只是学个花架子，学来的招式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过是如镜中有个虚影罢了。至于那三老头嘛……你看，我只有个花架子，当然生怕被青老头识破把我一掌打死，所以只好装大度，装作要放他们走，好让他最后那一掌也不好意思下太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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