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血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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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新近丧弟的罗大少爷名叫罗清正，那位尸体都已经被烧成了灰的弟弟叫做罗明正，从名字看就知道他们的父母对他们寄予了什么样的厚望——只可惜似乎天不从人愿，事与愿违得不止一点点。

　　罗家是京城的大商户，家底雄厚，又因为罗二爷做到了朝中的户部侍郎，便不似别的商人一般招人轻视，因此在京城地界上算是有头有脸——换句通俗的话说，就是惹不起的人家。

　　如今罗府正一片愁云惨雾，几个长辈纠缠不清，逼着罗侍郎去迫京兆尹将凶手早日问斩，罗清正大少爷倒是落得清静，除了偶尔见到父母时作出一脸悲痛外，算是逍遥自在。

　　所以这天临近黄昏时门童报说有人求见罗大少爷，约好辰时在万妍坊……旁边的酒楼见时，罗大少爷觉得很是诧异，刚要挥手拒绝，门童却取出了求见之人要他带进的一样东西，罗清正一见之下，不由自主地呼吸停顿，握紧了手掌。

　　是一枚几乎看不见的细针，垫在蓝黑布上才看得清了，门童小心翼翼捧着，唯恐掉下，那就再也寻不着了。

　　于是楼疏若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坐在酒楼里，而且是坐在了罗清正面前。

　　平日里万妍坊的姑娘往往会到旁边的酒楼招揽一下客人，如今早已不敢进来打搅楼阁主与罗大少爷，个个避得人影也看不见，偌大一个包厢便只剩了两人。

　　罗清正对这个当日把他吓得不轻的“妖怪”记忆深刻，虽然此刻是在酒楼之中，入夜后灯火通明，但是这灯光掩映下，面前之人眼睛一黑一蓝犹如鬼魅，还是让他浑身不舒服。

　　初时只是碍着那枚细针，他不知这人究竟知道了多少，加上他自信自己的武艺高强，带上了兵刃，又带了好几个武功卓绝的随从暗地跟着，才决定到时赴约摸摸底细。却不知一见到他，原本知道此人不会武，应当更加放心才是，却不料越是这个人，越是这样的神气，心里便越是发毛，丝毫摸不着底。

　　楼疏若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气，拿起酒壶晃了晃，倒出一点闻了闻，皱起鼻子，似乎嫌弃酒液粗劣，叹道：“此番应该罗大少爷做东罢？我的身家全被烧掉了，若罗大少爷不肯付帐，可就只好留下洗盘子了。”

　　罗清正实在不愿与他纠缠在细节小事，只得道：“敢问究竟有何要事？”

　　“怎么罗大少爷还喜欢明知故问？”楼疏若笑道，修长手指伸出，食指与中指之间仿佛夹了什么东西，在灯光下晃动时银光一闪，竟是一枚细针。

　　他对这细针很感兴趣地端详了一会，缓缓凑近了罗清正，眼睛微微眯起，“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罗大少爷应当比我更清楚。嘘……千万别叫唤，否则难保我手一抖，直接把这东西刺去大少爷身上，哎，就算刺不到大少爷你，到时人多杂乱，刺到无辜的人们，把事情闹大了，也是不好的嘛……”

　　罗清正脸色一变，强自镇定地冷冷道：“我……我……这是什么东西？”

　　楼疏若的手指又伸前去，离他的脸只剩一尺，微笑：“刚才我托贵府门童给罗大少爷捎的那枚针，大约是早就被毁去了吧？以罗大少爷的聪慧，难道认为我会当真这么容易失了威胁你的筹码？”

　　“你这个妖怪，不要过来！”罗清正霍然站起，一下拔出了傍在身旁的佩剑，横在胸前吼道，“你敢造次，当本少爷不会杀人灭口么？”

　　他说得大声，却真正是色厉内荏，不知为何，他自己从小练武，武艺也算不弱，这包厢四周还有好手埋伏，眼前这个人举手投足之间明显是不会武，却能让他打从心底觉得害怕，身不由己地一步一步后退，那双黑蓝的妖异眼睛，叫人几乎不敢对视。

　　“哦，你承认你会杀人灭口了……若非有亏心事，便不须杀人灭口这四个字。”

　　楼疏若仿佛一直在等他这句话一般，手中银针还是不放下，“在你火烧疏影阁之前，我已经检查过二少爷的尸身，从他的后腰上拣出了这枚针，上面喂的毒可真不错，能让人在瞬息之间停了心跳，而且尸体表面竟还看不出来。可怜那位杜神捕，莫名其妙就给你做了替罪羊。”

　　楼疏若摇头叹息，嗯，只不过他也没有把这节告诉杜神捕，可怜的杜神捕啊，你真是运气太不好了，撞到这么巧的口子上。

　　“那又如何？”罗清正冷哼道，“要单凭一枚针就认准谁是凶手，只怕这世上没这规矩！”

　　“哎？我有说过要揭发你这凶手吗？”楼疏若笑容可掬，“若是我要揭，自然是直接上衙门去击鼓鸣冤比较快。我想的只是，当日罗二少爷一跌倒，第一个上去扶他的大概就是大少爷你的，那么我就来问问，这枚针可是大少爷你丢的？若大少爷不承认，我便想让大少爷亲自尝尝这针是什么味道。”

　　“你再说一句，本少爷就让你永远再说不出话来！”罗清正长剑向前一送，剑锋已经贴到楼疏若的衣片，只要再往前轻送就可以要了他的命，楼疏若却浑似看不见，手指微微一翻，轻叱道：“天气热起来便是这般不好，苍蝇多得很，烦人。”

　　一点银光闪过，等手指停下时，细针上竟是穿透了一只苍蝇，他手指轻弹，那枚针便带着苍蝇，叮一声扎进了不远处的木柱之上，兀自来回晃动。

　　这份眼力这份巧劲，似乎无一不在告诉罗大少爷，要动武，你是万万不会赢的。

　　况且罗大少爷也知这针不是普通的针，只要被划破一点皮，就立时无救了。

　　楼疏若侧过耳朵，淡淡道：“嗯，窗边有两个，门外有三个，屋顶有两个。罗大少爷太看得起我了，设下这么多人防备我。但如今你我只有两步距离，你觉得……我这针……”说罢手中竟然又有一点银光闪过。

　　罗清正汗透重衣：“你究竟想如何？难道要本少爷投案自首？难道只是想要找本少爷报仇？那姓杜的还没死呢！”

　　“这针上的毒，你不认得罢？我认得。”楼疏若干脆坐了下来，不慌不忙地道，“叫做血溶香，一与人血相溶立即致人死，无药可救，且人死之后，若不仔细检验，普通仵作根本看不出死因。你为什么要杀你弟弟我没兴趣，反正你们这等的大户人家，兄弟阋墙也不是希奇事儿，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这枚针，是谁给你的？”

　　他想了想，又立即更正道：“不对，若是有人给你的，你如今应该早死了。我应该问，你是怎么得来这枚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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