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默契
走出陈夫子家，宋云棠忍不住笑了笑。
来之前他做好了被冷淡被疏远的准备，毕竟原主的行为真的很像发达了就看不起原来老师的过河拆桥，没想到陈夫子虽然言语上很不客气，时常嘲讽，却还是教了他一些经验。
哪怕宋云棠其实并不需要，只是借由此事和陈夫子修复关系，以及想以陈夫子的人脉来推广自己写的教案。
他虽然是个小三元，但县城十个家长怕是有九个更愿意把自家孩子送去陈夫子的私塾，剩下那一个大概率是正准备考秀才，更需要科举临场经验。
只是人家待他真心，他也不会辜负罢了。
目测等他考上举人，就可以过上“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日子了，到时约三五亲朋好友，去山上远望，去林间赏花，去看凌晨的日出与傍晚的夕阳，多美！
那时陈夫子应该也退休了。
回到县城门口，人还没到齐，宋云棠注意到陆小禾欲言又止，心中一动，去了旁边的树下，果不其然没多久就见小姑娘走了过来。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陆小禾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似是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小声道，“宋大哥，你是缺钱吗？”
宋云棠一愣，坦然笑道，“是有点缺。”
他们宋家的情况放在那里，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要不我借你？”
所以别抄书了，要抄就抄四书五经，抄什么三字经？你可是要考举人的。
陆小禾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她还没进门，管太宽会招致男人反感的。
“这倒不必，我已经有赚钱的想法了。”
宋云棠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虽然从前作为侯府千金，手上肯定是攒了钱的，但还没嫁进来就拿钱补贴，未免给人冤大头的印象。
自己吃软饭也就罢了，总不能叫她养全家人。
同时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这也太单纯了吧，难道不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
看来以后枕边得好好教妻了。
手太松、没原则的女孩子会被凤凰男欺负死的。
陆小禾却觉得：这个夫君不仅清高，还很在意用未来妻子的嫁妆，倒是不必担心他将来用自己嫁妆去纳妾养通房，可自尊心太重，也是头疼，看来以后要格外注意些。
罢了，以后再潜移默化让夫君改了这性子。
俗语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陆小禾冷静的想，我得床上训夫了。
两人相似一笑，心思奇异的偏离了十万八千里又对了上来，倒有种盈盈一水间的默契。
宋云棠回到家里，开始捣鼓野菊花。
绢是他特地挑的淡红色，这种颜色不够浓郁，上林县的人是不太喜欢的，或许是日常寡淡，他们追求饱满的颜色。
当然许是工艺、颜料还算给力，在大部分灰扑扑的衣着中一点都不刺眼庸俗。
在他看来，这种淡红色清雅，类似樱花般粉嫩，很适合少女，再染上些野菊花的黄色，肯定很好看。
没错，宋云棠买了一尺绢布是准备做几朵绢花，作为婚前礼物送给陆小禾，以及奖励二娘三娘。
古代的鲜花太少了。
他做传统文化系列时拍过一期手工绢花的视频，倒是还记得大概。
忙碌间就到了傍晚。
宋云棠听到外面传来吵嚷的说话声，知道是村人带孩子过来了，便走出房间。
“大郎，你快来，这都是准备送自家孩子过来读书的。”
宋木匠连忙道。
“大家别着急，因我准备开办的私塾有些特殊，所以前三天就不收大家束脩了，若是有心的话，可以随着自家孩子一起来听课，觉得可以的话，咱们再谈。”
宋云棠一番话弄得大家都愣住了。
还有这个规矩？
这种先听后报名的流程对现代人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但对当下，却是降维打击。
“对了，因我也在教妹妹读书，想给妹妹找个伴儿，若是家中给儿郎报了名的，我免费赠送一个女儿家读书的名额。”
随后更是抛出了一个晴天霹雳。
院中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好半晌，有理解了宋云棠话里意思的村人忍不住壮着胆子问，
“不能把这名额给我家二郎吗？”
宋云棠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当下摇了摇头，
“不能，男女七岁不同席，到时候我们在院中读书，女儿家就随我妹妹在屋中读书，主要由我妹妹来教。”
“你家二郎当然只能随我读书，哪能混在姐妹堆里。”他故意道。
当即就有人嘲笑，“连这点便宜也占，你干脆把你家二郎当女儿养呗。”
那村人涨红了脸不说话了。
宋云棠面上微笑，心中却狡猾的想：此时的人还没有遭受过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毒打，饶是上林村的人见得世面不多，还算淳朴，但放在眼前白给的便宜能忍住不占？
或者现在出于男女大防拒绝了，但其他村人都把女儿送来，你眼看着别人的女儿读了书知事明理被人高看一眼，还能忍得住？
就要你忍不住。
宋云棠不愿二娘来做这个先驱，但若上林村这一片形成了教养女儿读书明理的习惯，今后女孩们也都能受益。
约定三天后开课以及拜托他们把消息传出去，面色复杂纠结的村人陆陆续续就离开了。
宋云棠便走到正在刷油漆的宋木匠旁边，此时的黑板已经和他在纪录片里见过很像了，他忍不住问，
“祖父，刷好了没？”
“差不多了，等它晾干了我再上一遍。”
宋木匠头也不抬，非常专注。
这时，宋德锯从外面走了回来，肩膀上扛着两大箩筐，
“大郎，你要的石膏我找来了。”
“父亲你辛苦了，快喝喝这凉茶。”宋云棠连忙道。
宋德锯放下箩筐，又接过巾子擦了擦脸，这才拿着水瓢灌了一大口，
“舒坦！”
这凉茶颇为古怪，又像是苦，又能品出一丝甜来，第一次喝时，他还觉得没有井水解渴，喝下后没多久就不这么想了。
待在烈日底下干活，这火气就仿佛晒进了肚子里似的，又燥又难受，可这什么凉茶喝完了，居然像是把火给灭了一般！
有一种身上凉爽，昏昏沉沉的脑袋也跟着更清明的感觉。
太舒服了。
从来只喝井水的宋家人几乎是立刻就爱上了这凉茶，一开始还是宋云棠煮，现在宋王氏几人抢着煮，只用他调好量就行。
其他人不行。
宋云棠想说那是因为大家此前没煮过凉茶，掌握不好这个度，但宋家所有人却似乎觉得，这是因为他乃读书人。
读书人喜欢喝茶，煮的茶才不同凡响。
我家大郎就是厉害，那田间随处可见的野草都能被他晒晒煮成凉茶，效果还这么好！
宋云棠本欲阻止，忽然想到什么，索性放纵了这个传闻。
或许又能给家里添些进项了。
只不同于上次是他主导，这一回他还没动手呢，家里人就自发地掌握了秀才带货的精髓。
然而宋云棠不知道，宋家人的初心不过是炫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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