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二十七.千年前的回忆-约定

　　心中似乎有一团抹不去的黑暗在无限扩张，它拉扯，挣扎，最后，那心魔就会真正出现，直到将自己也吞噬。

　　站在云家大门前，没有我想像中换下红色灯笼一片黑白的情景，只是四处凌乱不堪，尚未秋天，落叶纷纷，树上竟已剩光秃秃的树枝，抬眼望去竟是满园萧瑟。

　　我原本以为的庆幸似乎再也不可能会发生了。

　　虞幽却像没看见这景色般，如同往常抬脚走了进去，留下痴痴站在原地的我，我没他那样的勇气去接纳事实。

　　看着虞幽的背影，我蓦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意，如果云芊真的死了他会让全世界一同陪葬，就像这个世界只是她的一个附属品般，是为了她而存在的，既然能为她存在就要伴随着她一起消失，因为一切已经没有意义。

　　这是一种很极端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活得太久的我，一点也没有接近死亡，有时候我也常常这样想，如果这个世界毁灭了我是不是也能够一同沉睡，最好永远都别醒了。

　　人性是难免黑暗的，最后也是这些黑暗造就了浑沌。

　　跟上虞幽的脚步，在进到里屋前我就看见蹲在门旁的云璃了，她的身影很娇小，也很单薄，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但是她就在那哩，始终没有动过。

　　"你别进去了，云芊已经不在了。"看见虞幽，云璃站起身，没有哭，神色依旧如常，是这样平静地对着眼前的他说。

　　"让开。"声音里带着薄怒，让云璃眼中的神色霎时又黯淡了几分，不过她并没有让开。

　　"云芊在后山的亭子，但她说了，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她会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

　　那一刻，站在后头的我清楚看见云璃的眼眶微微泛红，在很多事面前她都可以保持冷静，甚至是关于她自己，除了那些她最要好的人。

　　在说出话的当下，云璃自己也知道，真的有可能好吗？孤独的千年，只有自己在冰冷的忘川中等待着消逝的那一年，也许将一辈子所有的细节回忆完也没能挨得住几年。

　　得知地点后虞幽转身就走，一直不忍面对的现实终于在此刻一次溃堤，他的心中从来就没有云璃，又或者说云芊已经装满他的心，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爱情里容不下一粒沙，正如云璃至死没有介入那段感情，因为她知道沙子的渺小不足以虞幽记住漫长的一辈子。

　　直到再也看不到虞幽的背影云璃才蹲下身抱头痛哭，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知道他恨我...恨我没有留住云芊..."双手捂住眼睛，云璃斯心裂肺的喊着，不停的颤抖，手指杂乱无章的扭曲着，好像代表了她内心中无法表达出的挣扎与痛苦，最后紧紧握成拳头，再也没有松开。

　　"别想太多，事情发生了总会过去的，是不是？"也许看过太多事，我此刻没有哭，总要经过一番波折才会看见里头的道理，我顿了顿，又道："放过他也是放過妳自己。"可是我那时还不懂，如果放得下又怎称得上刻骨铭心，又如何称得上爱情？

　　后来，云璃告诉我，这几天她在想云芊的时间外就在脑海中想像这一刻，短短见面的几秒是她想了无数次才敢说出口的话，是练习了多少次的伪装，最后也是彻底崩溃。

　　在那之后云璃与我细细地聊起关于云芊的死……

　　在我和虞幽相继离开云家后，当今的朝廷派来使者与云家商议交出一个极阴魂魄，对他们来说，云璃和云芊不能称得上一个人，却是能够交易的物品。

　　云璃话说到这时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生下来的宿命改不了，这我能明白，就算真的超越了生死于我来说又能如何，不过是这世上最孤独的存在，要我不断认清是非对错的矛盾。

　　"云家如果不交出我和云芊其中一人就会逼得与全世界为敌的下场，而朝廷的借口却是以我们去祭祀将可避免一场人间大乱。"无奈的垂下了头，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若没执行后果真的会是他说的结局吗？

　　"什么云家与妖魔交情好？什么云家致力守护极阴魂魄？"她嗤笑，已有发狂的情形，"如果真是如此那为什么不用那些交情拼一拼？他们想要守护的不是我们，而是云家在外的地位，巩固内部操控唐蒋两家的力量。"

　　看见云璃笑得出泪，我没能去安慰她，因为我与她是同样的存在，作为封闭盗墓世家的张家又是如何？我迷茫，却不想去真正了解。

　　"他们知道虞幽和云芊的关系，所以才会交出云芊，他们要的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傀儡，只要能够象征家族信仰中心就够了。"

　　后来我ˇ们俩都沉默了，有些事在彼此之间是相同的，只是谁也不愿明说，云璃也许很早就看清了这个家族内部的黑暗，所以用冷漠作为伪装阻挡一切可能的危险，而云芊却选择了最真实的自我，面对心中的情感，如今的这个结果于谁是好是坏也都没有意义了。

　　这时，虞幽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后山的亭子，没有云芊娇小的身影，少了她的笑语，这里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到仿佛时间静止在此刻。

　　云芊是虞幽的全世界，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是了，在这个亭子有很多关于他们彼此的回忆，他吹起清幽的笛声她就会用自己空灵的歌声去附和，她喜欢听他说那些恍若不存在的传说，其实她知道他说的就是他自己，还好在漫漫千年孤寂中遇见了她。

　　曾经的点点滴滴到如今却剩下一个孤单的小坟包，在亭外的树下，等着那个不会来的永远。

　　虞幽发疯了般，用双手挖开云芊的坟墓，透明的棺材盖清楚看见里头的女子丝毫没有死去的模样，是如此的鲜活，他还是不信她就这样离开了，却没有打开棺材盖的勇气，他怕，他怕面对后就回不去了。

　　突然，一直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细雨，慢慢变成了滂沱大雨，雨水划过虞幽的脸庞，打湿他的衣衫，一双眼无神地盯着棺材中的可人儿。

　　雷响了，轰隆隆的，不停敲打在耳边，云璃在说完真相后就到了，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就这样跪着，一直一直都没有起身。

　　我跟在云璃身后，久久没有开口，任凭大雨冲刷，也许还妄想着什么雨过天晴，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模样。

　　蓦地，虞幽站起身，树下微黑，我看不清他眼里隐藏的滔天杀意。

　　"不要去！"云璃大喊，希望止住虞幽即将离去的脚步。

　　"若我连自己也忘了就由妳来了结我。"

　　一个闪电划过天际，自那一刻起虞幽再也不是虞幽了，我明白他的意思，舍弃外壳化为人形已是百死一生，如今他要炼回原形，找回最初混沌初开的力量，逆天而行，依旧无所畏惧。

　　云璃站在原地，目送虞幽身影远离，脚像绑了千斤重的东西，无法移动。

　　我赶紧跑上前去，大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择放下，放过云芊也放过你自己不好吗？"

　　虞幽回头看了我一眼，道："人的一生很短暂，身边却可以拥有很多人，我虽为妖怪，这一辈子心中只容得下云芊。"

　　那一刻，我没有再去拦虞幽，云璃是对的，他是不会回头的。

　　"云璃，这个约定我替妳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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