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Misapprehension
“怎么会是你？”薄靳言一愣。
“很意外？还是仍然对于我在酒里放苯巴~比妥的事情耿耿于怀？”丰翎微笑着跟薄靳言握手。
“，反正是临时助手。”薄靳言耸耸肩，并没有握手。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李熏然伸手跟丰翎握了一下，向薄靳言解释道：“丰翎在B市鉴定中心担任副主任——上次我们见过的。昨天省厅向研究中心推荐了两个人选，她就是其中之一。恰巧她这周被派驻到潼市司法干部管理学院讲课，基于就近原则，研究中心就确定让她接替简瑶，临时担任你的助手。”
薄靳言点点头，没有说话。
“瑶瑶到底怎么了？着凉到了你需要换助手的地步？”李熏然不解地问。
薄靳言看了他一眼，便示意丰翎一起去现场勘查，给了李熏然一个背影和一句飘飘然的话：“她怀孕了。”
李熏然一怔，跟上他们一起走了过去。
发现尸块的地点是平湖大道的绿化带的灌木丛，灌木丛中每隔15米左右种着一棵玉兰树。可能凶手在抛扔尸块的时候比较着急，薄靳言蹲下身子，发现灌木丛的有些小叶子都碰掉了，破损表面还很新鲜。
“刚才法医室的人是否给了你有效的信息？”薄靳言问。
“呃……”丰翎没想到薄靳言进入状态那么快，一时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临时助手小姐，你有责任将你获得信息与我共享。”薄靳言站起身，斜眼瞟着她。
“当然。”丰翎掏出随身小本，开始做临时助手的第一次汇报，“法医室对昨天发现的16块尸块进行了检验，徒手触及尸块感觉温度很低，证明尸块是冷冻过的，换句话说，凶手是直接把尸块从冰箱里拿出来然后就扔到大马路上了。由于尸体被冷冻，而且尸块切的较碎，残留的皮肤表面并没有发现尸斑，由于不能确定尸块位于人体的具体部位，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判定死亡时间。”
薄靳言哼了一声。
“昨天的尸块中有两块是带有骨骼的，法医室已经在加紧骨龄鉴定了，目前还没有出结果。薄教授，你过来看今天发现的——”丰翎拿起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吴主任已经封样准备带走的尸块，“根据这块上面残存的毛发，我们可以初步判断这块应当属于人体耻骨联合的部位，而该部位连接的外生殖器已经被切下，因此——被害者为男性。今天发现的尸块从皮肤粗糙程度和颜色上看略有差异，应该属于不同的被害者。”
吴主任站在旁边，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刚才和李队沟通过。”丰翎接着说，“他们昨天在朝霞路沿线的监控中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认为今天平湖路的监控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你这么肯定？”李熏然有些不满。
“当然。”丰翎双手抱在胸前，“因为凶手根本就不是在绿化带旁边从外往里扔的。”
薄靳言和李熏然同时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女人。
“是从上往下扔的。”丰翎笃定地说。
“证据呢？”薄靳言终于开口了。
“如果从外往里扔，即便用尽力气，也不至于将灌木丛的叶子和小树枝打坏得这么明显。加上尸块所停留的泥土上有明显的凹痕，可见当时尸块触及地面时达到了相当的重力加速度。如果等下我们对抛尸范围内的乔木进行勘察，甚至有可能发现树枝上因为剐蹭而残留的人体组织。”丰翎十指对顶，十分自信地说。
“你的意思是——”薄靳言微微颔首。
“立交桥。”丰翎指了一下头顶上的平湖路快速化通道，“一般的监控摄像头的安装高度在五米左右，而现在我们头顶这座立交桥至少有十五米高，因此抛尸路段的地面监控不可能拍到任何有价值的影像。而立交桥上，出于高空坠物的安全考虑，是不会装摄像头的。”
“那朝霞路呢？朝霞路附近是公园，没有立交桥啊。”李熏然还是不解。
“那儿有过街天桥啊。”丰翎看着他微笑，“有几个摄像头不就是装在过街天桥桥面下的吗？而且，我敢打赌，你们只调取了抛尸沿线这一侧的监控，另一侧的监控并没有彻查，对吧？”
李熏然咬咬牙，捏了一下拳头——这个凶手，不仅凶残，而且十分狡猾。
一直到现场勘查完毕，薄靳言都没有再说话。丰翎倒时不时地与出现场的刑警和报警的环卫工人交流着，然后用小本记下有用的信息点。
勘验完毕，在返回潼市公安局的车上，薄靳言对李熏然说：“通知所有人到会议室，我等下会给凶手做一个初步的心理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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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瑶一大早就醒了，目送着薄靳言风风火火地出门，心里挺失落的。
妈妈见简瑶起床了，就给她下了一晚三鲜鸡蛋面当早餐。
“吃完了妈陪你去市妇幼找张阿姨检查检查。”妈妈看着简瑶不是很开心，“初次怀孕特别要注意，没养好的话容易伤到根本。”
简瑶点点头，妈妈真好。
妈妈说的张阿姨是潼市妇幼保健院产科的主任张晓霞，妈妈的高中同学，平时门诊挂她的专家号都是50元一个。张主任今天不看门诊，妈妈跟她通电话的时候，她让妈妈带着简瑶取住院部病房找她。
滴滴打车，市妇幼很快就到了。
绕开人山人海的门诊大楼，住院部显得稍许清净。简瑶看见一个肚大如罗的孕妇，穿着睡衣，摇晃着胖胖的身子，慢慢踱着步，旁边的老公一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另一只手拎着一堆东西。那画面真说不上有什么美感。
我不会也胖成那个样子吧？简瑶想。但是看看五大三粗的准爸爸那副唯老婆马首是瞻的样子，又觉得挺好笑的。
到了产科住院部办公室，医生们刚刚查完房。张晓霞和妈妈寒暄了两句，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简瑶身上。
“瑶瑶，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结婚都不请张阿姨啊？”
“哦，我们……我们是旅行结婚。刚从美国回来。”简瑶反应倒是挺快，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本来要办一下回门的，可是我公公刚去世，就……”
“哦……”张晓霞点点头，终于不八卦了，“你末次月经什么时候？”
呃……简瑶可以说自己不记得了吗？
再想想……
“等下，我翻一下手机，我记得那天好像有点肚子疼，我发了一条朋友圈。”简瑶说罢，就在背包里翻起手机来。
妈妈和张晓霞满头黑线，只能等着。
啊，找到了，是1月4号！
“那已经50多天了啊！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呢？”张晓霞看着眼前这个ms有点二的妹子。
“我的月经周期一直都比较长，有时候是两个月一次。”简瑶低声说。
“行，那就先去做个B超吧。”张晓霞开了个检查单，回头招呼过来一个实习生，“你带她去挂个简易门诊，然后去VIP那边做B超。让B超室的刘主任亲自看，一会儿我给她打电话。”
有绿色通道，简瑶到底不必排那么久的队，不到20分钟，她就已经躺在B超室的床上了。
还好，还好，阴~道B超不需要憋尿，不要用耦合剂，那玩意儿涂在肚皮上冰凉的，难受死了。
只是，感觉有点怪怪的……仪器就是仪器，一点不如靳言带来的感觉那么温暖。
简瑶想着，脸又有点发红。
“医生，我的宝宝，还好吗？”简瑶怯生生地问。
“嗯，还不错。”刘主任显然话不多。十分钟以后，她让简瑶直接去隔壁办公室领报告单。
报告单如下：
子~宫：位置前位宫体大小：上下径8.2前后径6.3左右径8.0轮廓清晰宫颈3.1＊2.9形状规则，回声均匀
附件：左侧2.3＊1.4右侧：2.2＊1.6
孕嚢：双孕嚢大小分别为：3.3＊2.02.5＊1.7形态规则位置宫内胚芽分别为：1.2，1.0胎心（有）卵黄嚢可见
超生提示：1宫内早孕2双侧附件未见异常
简瑶完全看不懂，只得愣愣地拿着报告单返回了张晓霞的办公室。
张晓霞一看报告：“啊呀！双胞胎！”
“哈？”简瑶和妈妈异口同声。
“啊什么啊？瑶瑶怀的是双胞胎！”张晓霞拍着妈妈的肩膀，“快快快，这么大的喜事，挑个日字，请我吃饭。”
妈妈一下子也惊喜得不知怎么办，一直说好好好。
倒是简瑶比较镇定：“那……宝宝的情况还好吗？”
“好啊，从数据上看，完全符合月龄。只不过到孕后期要特别注意，毕竟多胎妊娠还是风险比较大的。”张晓霞说得很快，但是简瑶都记住了。
“对了，瑶瑶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啊？”妈妈问。
“嗯，根据她的月经周期和B超报告判断，应该在10月20号左右。”赵晓霞回答说。
欧耶！又是一个天秤座。
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还是男女都有？
不知道靳言会不会很高兴。
双胞胎……
以后带他们出去玩，和靳言一人推一辆童车……
那也就是说我不用纠结生不生二胎了……
要是合适，就跟四毛做亲家，以后天天上她家吃饭去……
简瑶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起来，她已经听不见妈妈和张晓霞的声音了。
从医院出来，简瑶对说：“妈妈，你先回去，我想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东西？妈陪你去。你现在是三个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妈妈严肃地说。
这时候，简瑶的电话响了。
“瑶瑶——”是李熏然，“你……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简瑶感觉到自己声音里充满着阳光，
“怀孕前期挺辛苦的，你自己要多注意，别跟以前似的到处乱跑。”李熏然俨然一副大舅哥的口气。
嗯？他怎么知道的？
一定是靳言今天去宣誓主权来着，这个家伙……
“谢谢你，熏然。”简瑶不想跟李熏然说太多怀孕的话题，于是问道“你们现场勘查怎么样了？”
“已经弄完了，刚到局里，薄教授等下给我们做简报。”
挂掉电话，简瑶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鬼点子。
“妈妈，我想吃你做的手工馄饨。”
“啊呀，那得去菜市场买材料啊！”妈妈皱了皱眉，“家里没有馄饨皮。”
“那你快去买嘛……这里离江边不远，开春了，今天阳光那么好，我想去走走。”简瑶说，“我不喜欢菜市场那个味道。”
“那……那你别乱跑，溜达完了赶紧回家。打车啊，别挤公交。”妈妈嘱咐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简瑶目送着妈妈上了回程的车，挥了挥手。
确定妈妈再也看不着她了，简瑶掏出手机，滴滴打车，目的地——潼市公安局。
还好简瑶出门的时候没有换包，公安部的证件还随身带着，她很顺利地进入了办公大楼。
刑侦队在三楼，她来过好几次，所以并不陌生。
上回靳言做简报是在大会议室，这次应该——也在吧？
简瑶轻轻走到会议室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里可以看到会议室前排和发言席。
发言席上讲话的是李熏然，他应该是在做刚才勘验现场后的案情通报。
“下面，我们请薄靳言教授为我们作简报。”
靳言可能坐在第二排，简瑶从门缝里看不到他。
“等一下。”咦？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薄教授，可以让我先试试吗？不足之处，您再补充。”
谁呀？
谁这么自信抢在靳言之前做简报？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上了发言席：“大家好，我是薄靳言教授的助手丰翎，下面由我为大家作简报，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多多批评指正。”
她？助手？
简瑶感到有点头晕了。
“根据昨天和今天的现场勘查和线索分析，我们可以为凶手进行如下心理画像。凶手为女性，本地人，拥有固定居所和交通工具。性格扭曲，极有可能在青少年时期遭受过性侵，趋向伴发药物或乙醇滥用。没有朋友，没有规则感，受害者不止一人，很可能留有案底。下一步的工作建议：第一，等骨龄鉴定结果出来之后，和本市失踪的同龄人口进行DNA比对，找出尸源；第二，对案发当晚朝霞路另一侧的视频监控进行分析；第三，调取平湖路快速化通道各匝道口的监控视频，对未以正常速度通过的高架桥车辆进行逐一排查。”丰翎一口气说完，看了看薄靳言，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理论之声，“薄教授？”
“同意。”简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就目前的掌握的信息来说，相当完美。”
天哪……靳言居然使用了“完美”这个词。
这个丰翎，真是，着实，不简单……
她真的，真的，比我厉害好多，好多……
简瑶刚才愉快的心情被丰翎的一席精准的简报扫荡得不复存在。
难怪靳言，要换助手……
简瑶转过身，离开了会议室的门，怅然若失地走着，一个人从她身边经过和她打招呼，她也没有心情去注意。
她就这样失落地走出了办公大楼。
蒋乐匆匆走进了会议室，正好赶上薄靳言说话：“凶手平时看上去可能不具有攻击性，但是没有羞惭感。凶手的行为无计划性，行为大多受偶然动机，情绪冲动或本能愿望所驱使，缺乏计划性或预谋。凶手的社会适应不良，不能从经验中取得教益。最后纠正一个地方——是临时助手。”
丰翎微笑着耸耸肩，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熏然交代了大家两句，散会了。
薄靳言站起身，李熏然迎了上来：“薄教授，上午辛苦你了，如果有新的情况我们会及时向你通报。看样子有丰翎主任在，您的工作可以轻松不少。”
薄靳言看了看丰翎，似有似无地点点头。
初春的暖阳从窗户照进来，勾勒出丰翎俊俏的侧脸，很好看。
“回头见到简瑶，代我问好。”李熏然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有伯母和简萱。”
“简瑶？简瑶刚才就在门外啊！”正在收拾材料的蒋乐插嘴道，“我还跟她打招呼，她没理我就走了。”
“谁让你颜值太低……”虎头在旁边打趣着。
薄靳言一怔。下一秒钟，已经奔出了办公室。
楼道里，没有。
大院里，没有。
打电话，无人接听。
问了门岗，说刚才见到简瑶出去了，上了一辆出租车。
薄靳言一头钻进车里，狂踩油门往简瑶妈妈家里赶。
敲门，门开了，是妈妈。
“瑶瑶呢？”两人同时问。
简瑶妈妈还没来得及问情况，薄靳言的电话响了。
“喂，靳言，我刚下手术台，下午四点左右我到你那里。”
“很好。不过——”薄靳言声音冷淡，“简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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