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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海沧才刚走,明玉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那丛迎春花外,立时便将胳膊自毯子里探了出来,长舒了口气:“可教我缓一缓吧,热死了。”

  “小姐,不可以的!”桃子来争,要给明玉再盖上,却被明玉轻巧躲开了,“小姐,关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放心,他不会生气的。”明玉却是吃准了海沧的性子,对她,他最多也只是无奈而已。

  然而却另外有人从旁探了过来,替她将毯子扯上,教她措手不及。

  明玉抬头,便见着张剑亭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他的头仍是仰着,眼睛却向下来瞄她,傲气如故。浅蓝的锦缎衣裳,被风轻轻摆荡着,更显出一份潇洒俊逸的气度来。

  明玉也便清浅的笑了,收敛了之前的神情,重回了淡淡的凉:“张公子看了这许多时,不累么?”早就见他在那一排柳树后站着,青嫩泛黄的柳芽偶尔会勾动他的衣袂,年轻的脸有着干净的傲,未曾被戾气血腥沾染的清爽,怎能不教人羡慕。

  张剑亭摇头,凝视了白明玉片刻,忽然就被她那淡然的神情给恼了,突兀来问她:“你为何不说早已受了伤?”言语中全是忿忿。之前那番比试,竟成了他占了大便宜的!算是被她小觑了么?可也太羞辱人了!早给他知道她受了伤,他又怎会急着争那一时之气?便教她伤都养好了再比试又何妨?那时才能见着她真本事的!

  明玉被这一问也怔了:“受不受伤,有不同么?”

  “自然是不同的!这不公平!”张剑亭恼得很,为何这事在白明玉看来却是平常?若是江湖上知道他张剑亭趁人之危,可要被人耻笑了!

  张剑亭的恼怒却是明玉想不到的,她一阵呆然,才又淡笑了,轻轻的说:“战场上,哪里会管你受不受伤?难道受了伤,敌人便不来攻了?便给你休整的时间,待你好了再战?真若如此,便是可笑了。战机过去,比什么都得不偿失。何况,若当真敌方主帅受了伤,才是更教人欢喜的,是难觅的进攻良机呢。公平什么的,不过是笑谈而已。战场上可是没有的。”

  明玉的回答也教张剑亭愣怔,那是他所想不到的,是身为江湖人的他所不曾经历不曾明白的,竟是教他无言以对。

  明玉的目光却落到了张剑亭腰间的剑上,那日她曾见过那剑,如主人一般的傲,一般的洁净清爽:“张公子的剑倒是干净,还没喂过血吧。”

  “怎么可能!”张剑亭反驳,“我二十岁便杀过人了!这剑好歹也要过十数条人命了!”他简直被那女人的态度激怒了,“白明玉,你也太小瞧人了!”

  明玉见了张剑亭挣得面红耳赤的模样,被那又傲又恼的样子反逗笑了,愈加羡慕起张剑亭来。她却不再说什么,反转向了桃子:“桃子,替我取茶来,我渴了。”

  “是,小姐。”桃子低低的笑着,自家公子的样子也是少见,从来只知他脸上白净,总被人说是俏煞神,冷淡着不喜欢搭理人的。可是也不过是两句话,便被小姐给惹得破了功了,那脸再白不得,倒像庙里头供着的一个红脸老爷。偷眼瞧了自家的公子,便钻到屋子里去给小姐泡茶。

  “桃子多大了?”那娇俏的身影看得明玉喜欢。

  “有十五了。”张剑亭见她不想继续说,也便不强求。

  “十五……”明玉咀嚼着这个年纪,“我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上战场,杀人。”恍惚的笑了,神情幽远,随着无尽的天荡了开去,“我杀过的人,早已数不过来了。”她笑了,却笑得凄然,“公子是诗书之家,当知道那句诗的吧,‘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将功成万骨枯。张剑亭小时候就背过,那个时候他就恨,就厌,恨那些肆意屠戮的名将,厌那**踏尸骨的主帅。所以他习武,却偏偏不去做武将,只在江湖上漂着,快意恩仇。手刃的,不过是些恶贯满意之辈而已。心里无牵无挂,不愧不惭。每每经过那刚铺了血的战场,见到那方被屠了的城池,他就从心底感到恶心,憎恶。而眼前这个,就是那样一个被他憎被他厌的人。

  只是面对着她,他却憎不起来,厌不起来。她正受着重伤,还病着,她现在就像个一摔就能碎了的瓷器,却还是冷着那白,硬着那骨:“就没有,一点好的么?”问出这句话来就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或者,只是想宽慰她一下吧。是他自己好心,终究还是心软的。他这般想着,不禁又自得起来。他的心肠,果然不是她那般硬的!

  “好的?”明玉歪了头,当真认真想了想,唇畔泄了春光,目光凝在那艳黄得惹眼的迎春上,“有,当真有。”也正是她第一次上战场,被围困在敌人的郂心,护着那位理应是她的父亲的人,怎么也冲突不出去,正焦灼着,茫茫的满目都是敌军,她却无可奈何。然后,听见隐隐如惊雷的什么声音,抬起头,便见到了远远的一片乌云,一阵黑色的暴风,自敌阵的一边杀过来,挡者披靡。那时他明明是一个人的,怎么会教人产生那是一支兵团的错觉呢?就仿佛他自己,便可以将整个敌人的十万大军全部压倒一般。那一次他一战成名,天下震动;那一年他新婚燕尔,正与妻子鹣鲽情深;那一年她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还不曾与父亲相认,扮着男装,被他叫做小兄弟……

  白明玉什么也没说,就那般陷入了回忆。张剑亭也不想听她说,由着她那般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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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诠引着海沧来到书房,关闭了房门窗户,一脸忧虑:“关爷,你让下官查的,下官都尽力去查了,事情,当真有蹊跷。”

  “果然如此。”海沧点头,并没有对那结果有什么疑虑,“我也去军中问过了,并没有此事的。究竟是什么人做出来的,不禁令人生疑。虽然暂时压了下来,可是,我总担心还会有变故。”

  张诠也同样凝重:“其实,那日两位小公子来的时候,下官就在疑惑了。小公子拿着小姐与关爷的印信,说是传二位的令,教下官取消县里征粮征民夫的举措。然而,征粮征民夫这事下官着实不知,也从来没人知会过下官。虽然这些一向都是军里的举措,然而,身为县令,虽然官品小,却也要参与的,怎么下官却被绕过去了?”

  “关霆关霖给张大人添麻烦了。”海沧叹息,“这些日子连明玉与我也跟着叨扰大人,实在惭愧。”

  “关爷千万莫这般说!”张诠慌摇手,“关爷与小姐不追究下官擅自打了小姐的罪过,下官已经感激不尽了。”真要追究起来,他有几个脑袋可以掉的?

  “可惜我回来晚了,不然那脊杖该我担的。”海沧淡淡的,随即转开了话题,“张大人,这些事情,只能着落在大人身上了。大人严正清明,是朝廷栋梁,我与明玉有目共睹,还望大人为社稷百姓尽心,此是陛下之福,百姓之福。”

  张诠听了不禁皱眉,不解:“我一介小小的县令,能做什么?若说是主持大局,还得是关爷与小姐才行。关爷怎么说事情都在我身上了?”

  海沧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张诠却恍然大悟,拂袖而怒:“怎么,关爷是不准备管这些事情了么?以关爷的身份地位,如今竟是要逃避的么?”

  “关某如今避世隐居,不过是小小的农人罢了,何来身份地位可言?”

  “都说关爷与小姐是好的。如今在张诠眼里,也不过如此罢了!”张诠冷哼了一声,自顾坐在书桌畔,捧一卷书来读,再不理睬关海沧。

  海沧却不恼,只淡然笑着:“大人为官几年了?”

  “前前后后,一共五年了。”张诠仍是气哼哼的,却又不好不答关海沧的话,“张诠也曾避世隐居,因着乱世并没有张诠施展的余地。张诠纵使想要为官,护一方百姓安宁,也是无能为力。直待这边渐渐平定了一些的时候,张诠才再出来的。虽然张诠如今年岁已长,不似关爷般年轻,然而也还愿意尽些绵薄微力,为百姓做些事情。”那话却来讽刺关海沧的。

  “关某征战,至今已然十七年了。”海沧喟叹,“张大人,海沧,累了。”

  十七年。张诠震惊,他只知道这个人是一代名将,却从未深究过,他究竟征战了多少年,打了多少仗,是怎样成的名。关海沧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若是已然征战十七年,那他又是几岁上的战场?张诠不禁细味,自己的儿子直到二十岁才将他放出去,不过三年便因为担心又给叫了回来,自此就彻底拘在自己身边,不敢教他冒险。与关海沧相比,剑亭过的该是怎样平静无澜的生活?自己这些年过的又该是怎样安稳无忧的日子?

  缓慢的,却是清晰的,海沧仍是说着:“诚如大人所言,大人在乱世,无用武之地。海沧在治世,又何尝不是如此?海沧不过是一介武夫,在现在这个时世里,能做的有限。”那声音,透着沧桑疲惫,没有一点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昂扬傲气,“海沧,真的累了。”

  “关爷……”张诠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之前的指责,如今看来,竟是显得过于意气用事了。他从来不曾从这个本该年轻的人的角度想过,更是从未明白过为何关海沧与白明玉会在如今功成名就之时选择隐居乡里做个普通的农人。

  海沧却是笑了,又恢复了几许朗然豪迈:“教大人见笑了。关某向大人赔罪。大人所言,关某也不是从未想过。若是大人需要,关某的名头,大人尽可以用,想来还可以教人买几分薄面,也仍可震慑一些宵小。即使是需要上书,或者有人来查,大人也只管顶关某的名,料来关某也还能担一些。只是,关某能做的,大抵也不过如此而已。关某仍是要说,那些事情,终究都要仰仗大人了。”

  “是。”张诠除了毕恭毕敬的应了之外,还能说什么?关海沧这般信重自己,教自己直接以他的名义做事,甚至坦言若是有上面怪罪,他自去担待,解了自己束手束脚之困,自己还能奢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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