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甄嬛传

　　“父皇！父皇！”听到内侍的通报，才四岁的寿阳公主笑着一溜烟的从昭阳殿内跑出来，一头扎进了玄凌的怀里。

　　“爹的小胖丫头，最近开不开心啊？”玄凌单手抱起她掂了掂。

　　元安死死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笑：“当然好了，就是很难见到父皇，想父皇了！”

　　这时两岁的丹阳公主也随着姐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含着食指仰头看着父亲。玄凌一边弯腰抄起二女儿放在肩上，一边道：“既然元安想父皇了，怎么不来看看父皇呢？”

　　“母后说，父皇政务繁忙，不叫我去添乱。”元安嘟着嘴巴，爱娇的说。

　　玄凌大笑，示意女儿把头伸过来，神神秘秘地凑近了爱女的耳朵，小小声道：“你母后说的不对。她是糊弄你呢！”

　　元安也小声道：“为什么呢？”

　　“你想啊，若是你只去陪着父皇，不就冷落了你母后了？她怕你偏着父皇，才不叫你去仪元殿的。”玄凌忍笑道。

　　元安恍然大悟，拍手道：“原来母后是在争宠！”侧头道，“是不是？”

　　玄凌笑不可支。

　　齐皇后从殿内出来，从容道：“你们父女两个，又在说我什么坏话？看把你们乐的！”

　　自从有了女儿，原本气质如空谷幽兰的皇后也再端不住那副目下无尘的仙子做派，世俗烟火气一日重似一日。

　　元安笑嘻嘻地冲她做了个鬼脸。玄凌若无其事的笑：“嗐，哪有什么？就你多心。”

　　月宾似笑非笑，对他的鬼话一个字也不信。

　　“三丫头怎么样了？”玄凌放下两个女儿，元安又是一溜烟儿的跑了，丹阳呆呆的左右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跟着姐姐也跑了。

　　月宾随着他到了暖阁，拧眉道：“还好。”小女儿身子偏弱多病，令她日夜忧虑不已。

　　玄凌扶着摇篮仔细一看，小女儿正闭目安稳的躺在襁褓中，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不由觉得欣慰，低声安慰她道：“不要紧，论起先天不足，天底下比咱们三丫头厉害的多得是，人家不也好好的长大了？”

　　月宾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暖阁，在外间对坐着说话。

　　“妾还没恭喜皇上兵不血刃，就消弭了一场兵戈之祸呢！”月宾笑道。

　　玄凌摇手：“这个不算什么，汝南不过莽夫一个，说起有多大的野心，至多不过欲子孙王位永承而已。朕要是把他这样一个人视作敌手，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月宾低头一笑：“难为皇上明白了。”

　　“汝南王有一个女儿，小名叫晚衣的，你还记得么？”玄凌问道。

　　月宾思索着：“是三嫂的大丫头吧？眉眼生得齐整，颇乖巧的，虽然年纪还不大，行事已经有三嫂的几分风范了。”

　　她和汝南王妃脾气相投，来往颇多，贺妃只此一女，爱若珍宝，自然带她来过昭阳殿。

　　“皇上怎么说起她了？”

　　玄凌笑道：“既然你也看着她好，不如就给你做个侄媳妇儿？”

　　月宾一时摸不准他是说的顽笑话还是真有此心，小心地回道：“齐家若得蒙王姬下降，倒也是一门之幸。”

　　“不疑那小子久在边关，家里连个知冷着热的人都没有，朕一直挂心不已。前些日子朕见了晚衣，真真是个十全的丫头，又伶俐又会处事，最妙的是，都十四岁了，还没有许人家，当时朕就想着，这样一份好人材，若埋没了岂不可惜？思来想去，也只有她配得上不疑。”玄凌见她殊无反对之意，兴致勃勃地续道。

　　齐皇后忙道：“只怕不疑不成器，反辱没了王姬罢了。”

　　玄凌皱眉道：“朕就喜欢他，少年志气堪凌云，要的就是这份豪气！偏你小心！”

　　齐皇后还欲分辨，万寿一脸掩饰不住的惶急地小跑进来，伏地道：“皇上，娘娘，刚才玉照宫来报，荣妃娘娘——小产了！”

　　玄凌一顿，才听清楚他的话，只觉耳朵里嗡的一声儿，腾的站起来，大声道：“备辇！”月宾也忙紧赶上几步，道“我和皇上一块儿去”。

　　玄凌也没心情多言，只匆匆点了点头，二人乘上车辇，一路急催着到了玉照宫。

　　玉照宫伺候的宫人们人人面上挂着戚色，宫中规矩不许乱哭乱叫，然而主子骤遭此祸，下人们眉梢眼角间多少也带出来一点儿。帝后无心计较，只径直入了内室。

　　荣妃最倚重的贴身侍女颂芝原立在荣妃床前抹眼泪，一眼瞥见帝后双双进来了，忙俯身行礼不迭，头也不敢抬。

　　玄凌坐到床边，一手撩开幔帐，柔声道：“卿卿，是朕来了。”

　　慕容世兰头向里躺着，只是默默流泪。

　　看着她这样儿，玄凌不由思及那个还未出世就已经死去的孩子，更加心如刀割，一时只觉得嗓子眼儿里似被什么东西给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难受得厉害。

　　齐皇后比他情绪稳定些，厉声道：“哭的什么！把眼泪擦了！荣妃是怎么小产的？一五一十的给本宫说清楚！”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目光凌厉，一双眼睛只在颂芝脸上逡巡。

　　颂芝扑通一声跪下，凄声道：“回娘娘的话，今日我们主子胃口欠佳，只进了半碗核桃羹就不吃了，不多一会儿就说身子倦怠，要小憩一刻钟，命奴婢铺床，奴婢服侍主子睡了，谁知主子起来，就、就……小产了！”

　　“太医来过没有？那碗核桃羹呢？”齐皇后思路清明，立刻抓住了关键。

　　“太医说核桃羹没有差错，主子的胎已经落了。主子受不住，当时就晕过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奴婢们不敢隐瞒，才商量着给您二位报信的。”颂芝虽悲痛，口齿却清楚，一桩桩一件件分说得明白。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齐皇后见她说得清楚明白，再没有什么遗漏的了，心里暗暗叫一声作孽，转头去看玄凌：“皇上节哀，荣妃妹妹遭此大难，已是哀恸万分，还须皇上多多宽慰。”

　　玄凌只勉强点一点头。

　　她识趣地起身：“妾先行告退了。”

　　直到她已走出老远，慕容世兰才爆出一声痛哭，扑到玄凌怀里：“皇上，咱们的孩子没了！”

　　她发丝凌乱，脸色泛白，脸颊上泪痕交错，狼狈已极。

　　玄凌抱着她连声道：“没事，没事，就当这个孩子和咱们无缘。以后咱们再生，生十个八个的，好不好？”

　　慕容世兰放声大哭，一边哭得声噎气堵，一边一声儿一声儿的喊“我的儿”，好像从胸腔子里喊出来似的，让人无端心酸。

　　玄凌默默的搂着她，任她哭了一会儿，叫颂芝去端盆打水，亲手接了热手巾给她擦脸：“莫哭了，小月子里哭，容易坐下病的。”

　　世兰哭了好半日，此时眼眶干涩得很，也流不出眼泪来了，只倚着他默默啜泣。

　　玄凌小声地哄着她，待她睡着了，才一个人回了仪元殿。当晚，仪元殿内灯火通明，烛光一夜未熄。

　　几日后，玄凌出乎意料的下旨，册封荣妃慕容氏为正一品淑妃。

　　众人议论纷纷，都猜测他此举意在安慰慕容妃的失子之痛。

　　至于说越级晋封，这在乾元朝宠妃身上已经是常态，不值一提。

　　齐皇后的母亲宋国夫人接诏入宫，颇为忧虑地问道：“慕容氏无子封妃，如此盛宠，娘娘的日子……怕是难过吧？”

　　当年朱太后之所思所想，齐家并非一无所觉。因此哪怕朱皇后薨了，他们也没想过自家的女儿能坐上中宫之位。齐皇后得封，齐氏一门的确是感念天恩，愿誓死报效皇帝。但她是当娘的，总希望家族荣耀的同时，女儿也能过得好。

　　齐皇后啼笑皆非，撇脸嗔道：“娘在想什么？！我和皇上……我们好得很！”

　　齐夫人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又问，“那娘娘召臣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家里去办么？”

　　齐皇后正容道：“是。前几日，皇上与我提了一桩婚事。”

　　齐夫人思索片刻，立掌笑道：“娘娘先不要说。让老妇猜猜……一定和小五有关。陛下给小五说了个媳妇儿，是宗室女，是也不是？”齐不疑在家中兄弟里排行第五。

　　齐皇后惊奇道：“娘真是神算子。”

　　“娘娘就不要臊老妇了，先说说，是谁家的女儿？”齐夫人摆手问道。

　　齐皇后笑道：“是——汝南王妃所出的嫡长女，庆成郡主。”

　　齐夫人一听大喜，合手念佛不迭：“阿弥陀佛，陛下隆恩。”

　　她是常在京中走动的，家里有那么多适龄且未婚的孙子，京里的好姑娘基本都让她相了个遍。庆成郡主身份尊贵，才貌双全，她也是认识的，那是个极灵慧的好姑娘。她还叹过不知将来便宜了哪个呢。

　　当下母女二人达成一致，齐夫人回府告知齐家人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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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妃自从经了这一番失子之痛，精神便有些不大好，镇日里恹恹的。皇帝对她的情谊不浅，忙于安慰她，不免有些冷落了近日风头正劲的新宠安婕妤。

　　这正趁了甄嬛的意。这一日，她打听到安氏在御花园里散心，便撇了众人，只带了两个心腹侍女状似无意的一路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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