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番外 1 --杨戬之顿悟
一踏进真君神殿，杨戬便把披风摘下来，神情犹带着薄怒。哮天犬的人身，是一个扎冲天辫的童子，屁颠屁颠的冲过来接过。
“她什么意思？”杨戬有点恼：“我好好待她，她为什么不要？”
哮天犬亦步亦趋的跟着，像老头捋胡子一样捋着辫子，做出很有学问的模样：“通常人间的姑娘都是这样，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想要，嘴上却偏偏要说不。”
杨戬横它一眼：“她倒是口是心非，只不过，她是心里明明喜欢我喜欢的要死要活，可偏偏就是不要，嘴上不要，心里也不要……”他抿一抿薄唇，仍是含怒：“苏小妹号称才女，为什么偏偏在这事儿上如此犯傻？”
哮天犬继续捋辫子，讨好的笑：“这正是说明，她对殿下你情深意重。”
“废话！我没说她对我不情深意重，我是说她为什么拒绝！”
哮天犬很为难：“这个……这个……”
杨戬拂袖，懒的再理这个白痴哮天犬，几步拐进后殿，殿中的古镜正云雾渺渺，杨戬坐在椅中，闭上眼睛，本来想要小憩，坐了片刻，却是不能安宁。终于还是站起身走到镜前，神念所及，镜中立刻便现出那个纤巧清瘦的姑娘，正低头雕琢，眉目如画。未曾精心梳理的长发垂下来，遮了她半面脸孔，却仍是可以看到她的唇边，含着一个云雾般飘渺的微笑。
杨戬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的怒色，渐渐转为思索。镜中那人影似乎被谁惊动，睫毛微颤，抬起了头，那一瞬间的眼神，是神游物外，全不知方才她的心中，正想着什么。
杨戬凝了眉，隔着恒古，隔着仙凡，与她在镜中对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薄唇边已经带了一丝笑。这丫头……真想看看，她的心里藏着什么，是锦绣春，还是青枝曼叶……
镜中的她眨巴两下眼睛，回过神来，浮起一个清山浅水的笑容……她似乎总是未言先笑……似乎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有法子未言先笑……
有什么好笑？对面有什么？看的这么开心？杨戬烦了，一转身，那人影便从云雾中隐去。
莫名其妙的跟这个人间女子扯上关系，又莫名其妙的一扯就是几百年……到如今最亲昵的事情都做了，居然还是看不懂她。一见钟情多了去了，可是那会儿她也太小了吧？指天誓日一句话，千年万载不变卦……既然已经不变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明不白的，又变了呢？
摇摇头，不再想，移步坐到桌前。做神仙，又何尝不是忙忙碌碌，琐事缠身？只除非做个闲职散仙罢了……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心想着天都要黑了吧？抬头时却又哑然失笑，居然忘记了，这是一个永远堂皇光明的天庭。
哮天犬殷勤的递上了一杯茶，杨戬随手接了过来，捏在掌中，看着清澈仙茶中小小的旋涡。
虽然跟这只哮天犬实在提不起谈兴，可是没奈何，诺大的真君神殿，却只有他能说几句人话……于是杨戬问：“你有什么愿望没？”
哮天犬很讶然这个问句，看他的神色，然后小声：“没有……小神随在殿下身边，心满意足，没甚么可求的。”
杨戬并不意外这个回答，点点头，倚回椅中，似乎只是自言自语：“其实，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办到……”
哮天犬在旁，正试探着想说点儿啥，一听这话，就泄了气……悲摧的拉拉小辫子，小心翼翼的问：“那殿下，你想要她求你什么呢？”
杨戬顿时语塞，对啊，我想她求我什么？她若求我长在人间，我岂能答应？她若求我带她来天庭，我更是不能允可……我，我们不如就这么仙凡两望，我但凡有空，自然会去看她……这还不够么？我觉得已经足够了罢？她应当欢天喜地才对。可是她居然不要……我百忙中抽得空隙，特意去看她，她居然说您老人家忙就不用过来了，一辈子不来也没关系……
哮天犬打着哈哈：“其实殿下，您事务繁忙，常常下界，也很辛苦……你看你不去，苏姑娘也过的蛮不错的，我看她笑的也挺开心，您就不用觉得愧疚了……”
是啊，回首镜中，苏小妹正笑的开怀，对面的花无期大力拍着佛印的肩，哈哈大笑，连佛印的脸上，也带着和风般的笑意。杨戬怒：“你……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愧疚？”
“呃……”哮天犬见他脸色不对，赶紧自找台阶：“好罢好罢，那您常去看看她也好，反正她已经是您的人了，总不会再嫁给别人。”
杨戬忽然大大一怔，像有一道光影一掠而过，想着这个总是慢吞吞懒洋洋笑微微，似乎对诸人诸事都不在乎的姑娘，却曾经有一次，决绝的咬舌自尽，只为了夜色里遭遇的轻薄……那一刻，她想的不是贞洁，只不过是干净……人间女子的干净，人间女子全身心的给予，爱之深，无所保留……心早予，身亦付，苏小妹除了杨戬，还能嫁给谁？
忽然明白了那个清晨她的眼神……
如果不能承担，又为何要放纵自己索取？缠mian不尽的那一刻，没有神仙，没有凡人，只不过是男子与他结发的新娘。
杨戬缓缓的闭上眼睛，只觉心痛……原来，在她说不的时候，就早已经预备了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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