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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从不求全


  邹韵的心跳如擂鼓,她怔怔盯着自己手臂上的圆珠笔字迹,那种诡异的感觉让她的热血一下子冲上了头脑。

  她觉得微微的气促,窒息,沉闷得像是哮症发作的前奏,她咬着牙把花洒扭到冷水,冰冷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彻骨的寒澈让她的身心猛地一颤。

  醍醐灌顶也许就是这样的感觉,混沌的头脑瞬间清明。

  她终于知道自己今天弄丢了什么……她的人淋在冷水中,身体抖得像片风中的叶子。

  她丢失了自己关于万小米在东峡山的所有记忆。

  万小米在东峡山顶向她灿烂微笑的样子,万小米坐在山石上对着晨日作画的背影,万小米拉着她看那幅东峡日出,万小米在帐篷内夜宿发了高烧,呢哝着,邹韵,我冷。

  夜半,她焦急地冲出帐篷去拨打电话,没有信号,没有信号……却发现山顶不知何时搭起了另一个夜宿的登山帐篷,她径直冲过去,一把拉开帐篷的拉链。

  先生,请救救我的朋友……

  那个黑色登山服的男人靠坐在帐篷里,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一把户外求生刀,月光下,他缓缓仰起头看她,俊朗如雕塑的面孔,淡漠的神情,黝黝深瞳,清冷如星。

  季寒川!

  她真的见过他,就在东峡山顶!

  剧痛如闪电般穿过她的大脑,她抱了头蹲下身来,几乎要尖叫出声,牙齿深深咬着嘴唇,直到自己满口腥咸。

  能把我彻底忘得一干二净,邹韵,你就是怎么做到的?

  季寒川曾经这样问过她,彼时的她还当他认错了人。

  她的人抖得厉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抱着头苦思冥想,试图打开被尘封在头脑中的记忆库,可是就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剧烈地抵抗。

  每当她刚有了影影绰绰的感觉,剧烈的头痛如同利斧一样生生要把她的头颅劈作两半,让她痛不欲生。

  她索性放弃了探寻,这疼痛便一分分清减下来,她凝视着手臂上的字迹,前天夜里涌入脑海的种种,竟然在几个时辰里烟消云散,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这必定与张岚医生对她的治疗密切相关,这种可能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万小米必然是其中的关键,也许是能够解开整个谜团的钥匙。

  她试图放松自己的思维,不再让思绪与头脑中那执拗而强大的力量博弈,人一点点松弛下来,她扶着墙壁缓缓站直了身躯,用冰冷的水从头到脚冲洗自己的身体。

  寒冷让人清醒,站在浴镜之前仔细审视着自己,长发湿淋淋缠绕着冷白的身体,面色沧溟,黑黝黝的桃花水眸泛着清冷的锋芒,寒澈而坚定。

  世上没有永恒的秘密,真相终将水落石出,邹韵冷冷勾唇,离谜底应该已经很近了,让她沦入地狱的人应该付出代价,无论是谁。

  她出现在大厅的时候,月半湾的宾客们仍是沉浸在各种娱乐活动之中,没人特别关注到她。

  安妮吩咐月半湾别墅的管事给邹韵送上来一套浅红色小礼裙,大概还是记得当日红妆的邹韵是如何的惊艳夺目。

  安妮了解她的个性,这件小礼裙有领有袖,除了曲线玲珑,并无任何出格和暴露,穿在身上觉得格外的安全,让邹韵心中对安妮又多了一分暗暗的感激。

  季寒川和卓越风投公司朱老板等人的桥牌战局正酣。

  身边依旧坐着那个年轻貌美的小嫩模,高高挽着头发,紫色低胸露背礼裙,修长的天鹅颈,戴着一串大溪地黑珍珠项链,显得面容雪腻,肌肤华美。 

  她倒是注意了下楼来的邹韵,眉心微蹙,刻意扭转了身子挡住了季寒川的视线,身躯微微向季寒川倾着,丰软的胸口抵着季寒川的胳膊,唇边是动人的笑意。

  她不似碧琪惊为天人的美艳,但是不会超过二十岁,胜在年轻,颦笑间如娇柔蓓蕾初开,无双的年华足以曳乱男人们的眼睛。

  邹韵的眸光不过是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儿而已,扫视了一下满厅堂形形色色的人,视线落到了自助餐桌上。

  饿,真的很饿。

  今天除了在医院吃了早餐,就只和顾盼盼喝了杯咖啡而已,现在大概有夜间十点了,她还没有吃晚饭,真的感觉饥肠辘辘。

  走出东峡山让她精疲力竭,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能让身体有过度的损耗。

  嫩模弯下腰去拾起掉落的牌,季寒川终于看到了邹韵。

  她斜斜依靠在寥落无人的冷餐桌前,拿着一只托盘,盘子里是两块小小的奶油蛋糕,无视一室的喧哗热闹,只用银叉专心地吃着蛋糕。

  流瀑般的长发遮挡着半张苍白的面庞,虽穿着件浅红色的裙子,却是脂粉不施的素颜,花朵般的唇浅淡得几乎没有颜色。

  她的唇边沾染了一小块的奶油,用粉红细小的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满口的甜糯气息让她微微眯了眯眼眸,像是只慵懒的猫。

  她的样子让他腾地从心底蹿出一股火苗,灼烧得整个人发烫。

  他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情不自禁用手松了松衣领,身边的嫩模拾到了掉落的牌,又甜甜地腻了上来。

  吃了几块甜点,喝了杯苏打水,她觉得自己已经饱了,就悄悄在厅堂内的沙发里坐了下来,季寒川没有理她,客人们都在自娱自乐,她也省了精神打点。

  浓浓的疲倦包围上来,又不能在人前瞌睡,她偎在沙发的宽大的扶手边,掏出顾三给她的苹果手机翻弄着里面的软件。

  随手下了款简单的小游戏,贪吃蛇大战。

  打开游戏,按下了静音模式,用这个游戏打发时间,抵制袭来的睡意,倒也见效。

  一局又一局,她仿佛沉迷于游戏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脸上看不出表情,脑海中却又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思索。

  直到桥牌局散去,季寒川踱到她的身后,她都恍然不觉。

  她安静得像是个无声的幽灵,唯有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她的样子那般地认真,近看竟然是这样一款脑残游戏。

  季寒川唇角情不自禁浮上一丝笑意。

  他无声地看着,渐渐的那抹笑意渐渐淡去。

  在邹韵的游戏中从来没有求全。

  八分钟每局的贪吃蛇大战,邹韵的小蛇从来不会苟且求生,要么粉身碎骨,要么荣耀称王,即便是一次次被撞得灰飞烟灭。

  每次重生后,细小的身躯都会拼命追逐着此局中的王者,腾挪闪躲,骤然出击,凭着这分令人惊叹的孤勇,竟能屡屡得手,以弱胜强,一次次击碎对方庞大的身躯,成为新的王者。

  又一次勇猛地出击,遭遇了惨烈的失败,邹韵的小蛇被大蛇撞得支离破碎,她轻轻一声叹息,放下手机,活动着酸软的脖颈,扭过头,眸光忽闪了一下,对上了他的眼睛。

  “过来。”他向她伸过了手,邹韵无言地站起身,手指冰冷的温度让他微微一悸。

  “寒川,左拥右抱的时间还早,来一圈麻将怎样?”风投公司的朱志忠在那边搂着安妮调侃。

  “桥牌还没输够,朱老板又皮痒了吧!”季寒川淡淡一笑,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走向麻将室,朱老板赶紧又叫了两个人,热热闹闹又开了一桌麻将。

  依旧是每个人身边陪着一个虞美人的姑娘,安妮伴着朱志忠,乐儿坐在远东国际地产的老总郭凯身边,卡卡陪着潼安有名的信达事务所首席律师蒋南明。

  “川哥……”那嫩模迎上来,看着他臂弯中的邹韵,神情委屈,欲语还休。

  众人打趣哄笑,季寒川眉峰一锁,瞥见身侧神情淡漠的邹韵,却又心念电转。

  他另一只手揽过那女孩,狠狠在她面颊上吻了一口,“小唯是福将,今儿手气不错,还坐在这里吧。”

  季寒川拉着邹韵和嫩模小唯一左一右坐在身侧,看得朱志忠满脸艳慕。

  “到底是寒川,虞美人最漂亮的姑娘们都急着投怀送抱,不像我,只一心守着安妮,就差把心都掏给她,还经常热脸贴人冷屁股!”

  一番话说得安妮轻嗔薄怒,粉嫩的拳头没少往他身上招呼。

  谈笑之间,麻将开了局。

  邹韵规规矩矩坐着,静静看着季寒川打牌,视线看似盯着牌面上,却总是虚虚的没有焦点,对她来说,纸醉金迷终归不过是过眼云烟,无非是挨着混时间而已。

  小唯的眼风却总是在偷偷窥视她,这个女人最近在中域的名头很响。

  大家都在揣测季寒川和邹韵的纠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中域的人都知道季寒川把邹韵送上了变态狂张兆良的床,却仿佛自己对她产生了兴致,为此和张兆良闹得不欢而散,甚至搭上了虞美人的首席名模碧琪。

  若说季寒川在意邹韵,可是竟然能把她一个人在风雨之夜扔在漆黑的东峡山,生死不知。若说季寒川视邹韵如草芥,为何又让姜瞳兴师动众地带着一干兄弟把东峡山弄得天翻地覆。

  邹韵无疑是当前中域最热门的话题,小唯悄然看着邹韵静默的侧颜,挺翘的鼻梁,低垂的长睫,幽静的水眸寂寥无波,身处一室的繁华,不挟一丝的躁动。

  这样的女子在男人的眼中,应该是与众不同的吧。

  桌面上谈笑风生,季寒川的麻将打得十分随意,换牌出张不假思索,却觅不到任何错处,坐在他下首的郭凯基本吃不到他的牌,几局之后不禁啧啧称奇。

  “寒川不仅桥牌玩得好,麻将居然水准不低,老郭倒是不信你就能一整晚看死我!”季寒川的步步为营让郭凯雄心陡起,越发使足了精神。

  不管他如何谋算,季寒川的手气仿佛就是好得不可阻挡,几轮下来,面前的筹码已经高高堆起,渐成三家归一之势。

  “今晚怕是扳不回来了,”朱志忠摇摇头,斜睇了一眼安妮,“咱们比不了寒川,人家左拥右抱,电力十足,咱们身边不过就一个人,搞不准还是中域的卧底,还不把老婆本都输了!”

  “技不如人就算了,哪里那么多借口!”安妮点了一点朱志忠的额头,他顺势仰头去咬安妮的手指,安妮甩开手,狠狠白了他一眼。

  “坐得久了,我去唱歌,”季寒川推牌起身,“邹韵替我几把,别说不给你们翻本的机会。”

  她正默默遐思,闻言一怔,季寒川已经把她拉到座位上,起身去了卫生间。

  三个男人继续抓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彼此交换了下眼神。

  邹韵恍若不见,只是静静看手中牌面,打出一张二万。

  “吃!”郭凯兴奋地大叫一声,“到底是邹小姐心软疼人,吃瘪了一个晚上,到底是推开了门!”

  季寒川出了卫生间,又不疾不徐打了几个电话,吸了枝烟,陪着几位金融系统高管玩了会弹子球,又关照了一下在各个娱乐室活动的宾客,再回到牌桌边的时候,邹韵仍旧在替他打牌。

  小唯抬头看他,促狭一笑,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邹韵面前的筹码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她在凝神沉思,他望向她手中的牌,外面三家听牌,她居然依旧在做清一色牌面。

  小唯一脸的鄙夷之色,她却不骄不躁,一张张把杂色的牌打了出去,看得小唯瞠目结舌。

  季寒川默默看着她细嫩的脖颈,挺直的脊梁,虽纤弱,却如同她方才玩的低级游戏,透着一种寻常女子身上不常见的孤勇。

  不过是圆圆的筹码,但是每一个都价值不菲,牌桌上的输赢很大,看着邹韵随意地出牌,小唯的心都要紧张地跳出胸腔。

  季寒川站在邹韵身后看着她打牌,默然无语,并没有丝毫要接手的意思,急得小唯抓耳挠腮。

  有惊无险,这副番数极大的清一色居然被她做成了,她听了牌,清一色对对胡,单吊六条。

  四家听牌,情势一时有些紧张,陪坐的姑娘们不再说笑,都盯紧了桌面。

  轮到邹韵入牌的时候,她摸到了一张牌,指尖在牌面上轻轻滑过,并没有看牌,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季寒川,季寒川接住了她的眸光,如渊的黑瞳忽闪了一下。

  她回过身去,把手中的牌打了出去,六条。

  下首的郭凯和对面的朱志忠同时推倒了手中的牌,“胡!”

  一炮双响。

  小唯的下巴就差点没掉下来,她手指着桌面上邹韵的牌,结结巴巴,“你,邹……”

  声音戛然而止,邹韵在桌下踩了她的脚一下,她拂乱了自己手中的牌,数出面前的筹码,“季总赶紧接盘吧,再玩下去,只怕卖了我也不够赔呢。”

  她笑笑起身,面前的筹码已经所剩无几。

  “邹小姐简直就是我的救世主!”郭凯摩掌大笑,点着邹韵,抛了几个筹码过去,“赏你吃红!”

  邹韵含笑接了,季寒川施施然落座,冷冷瞥了邹韵一眼,一副痛心的神情,“败家娘们,不过洒洒水的时间,几十万就没了!这女人谁还敢要?滚蛋,看你在身边都觉得晦气。”

  众人哄笑着打趣,小唯更是觉得心情大好,邹韵乖乖离开牌桌,依旧回到那条长沙发上坐下了。

  大概是邹韵真的带走了季寒川的运气,接下来的牌局季寒川的牌面一蹶不振,除却桌面上赢来的筹码又搭了几十万进去。

  季寒川没发话,邹韵不敢离开,只是倚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看着手机中的新闻,累日的疲倦渐渐侵袭而来,眼睛不知不觉悄悄合拢,人竟靠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出牌的间歇处,季寒川幽凉的眸光略过了她,长发覆盖着她的半张面庞,眉心微攒,长睫浅浅悸动着,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一时间,季寒川竟然觉得意兴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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