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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今朝琦玉归 七


  柳长安醒来时,天色已是昏然,室内点着熏香,是长安茶铺经常用的宝篆香。琉璃灯盏亮堂堂地照着,裴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修长有力的大掌与她的手十指相扣。柳长安掰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坐起来,裴邈连忙给她靠了软垫,殷勤备至。

  柳长安鄙视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裴邈调戏道:“那长安希望我是奸还是盗?奸,恐怕你身子弱受不住了。盗香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柳长安怒目圆睁,表示对他无耻程度的震惊,鼓起脸颊大吼一声:“滚。”此言一出,门外的仙伺打了个寒颤,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待他们的仙尊,这个女子胆子也太大了,仙尊肯定会好好教训她。

  哪知,他们的南溟仙尊毫不在意,反而趋奉取媚:“长安说滚的样子真可爱。”门外的仙伺给跪了,英武不凡的南溟仙尊,你可不可以有点骨气。

  柳长安懒得理他,闭眼养神。裴邈趋身上前啄了啄她红彤彤的脸颊,温润道:“长安,你起来,我给你束发,去见我师傅。”

  柳长安本能上拒绝:“干嘛见你师傅?不去。”

  裴邈无奈,他自作主张悔了与欢棠阁的婚盟,师傅勃然大怒,罚他闭门思过。他苦苦哀求,再三表明自己心有所属,师傅才勉强理解。如今,也是时候带柳长安见见他老人家了。

  见柳长安态度坚决,裴邈连哄带骗:“你若不去,我就不带你去天庭见帝后,要知道你现在历练之期未到,没有允许绝不可以上天庭。”

  柳长安不屑一顾:“无所谓,你不带我去,檀郎也会带我去,还有遗姜,隋崖,阿卿…”

  裴邈挑眉,笑得人畜无害:“你确定,你在我这里还能见得到他们?”

  柳长安目光如剑:“你要软禁我?你卑鄙。”

  裴邈不置可否一笑:“长安,你要试?”柳长安气结,这厮表面上温润无害,实际上一肚子坏水。长鱼渊的反常表现,山洞的怪异声音都像一个巨大的磨盘掉得她心七上八下,一日都不敢拖延。

  思量了片刻,柳长安抬眸:“好!只这一次,以后你的什么人我都不想见。”

  裴邈愉悦道:“好!”长安,我笃定,以后该见的人都由不得你不见。

  柳长安起身,换了裴邈准备衣服,依旧是样式简单的月色白袍,绣着浅淡的蓝色茶花。领口,袖口一圈暗纹是深蓝的云纹。一根水蓝色的腰带,掐出柳腰。外面是一件雪白纱衣,泛起水波流动之感,清雅出尘,身姿娉婷。裴邈拉她坐在铜镜面前,为她挽着发髻。柳长安看着衣服上的诸多蓝色很不满意,仿佛裴邈要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记似得,让人讨厌。

  铜镜里反射出裴邈雅人清致的脸庞,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黑发间翻转,很娴熟的样子。柳长安忍不住问道:“你看起来很熟练啊?”潜台词是你给其他女人也挽过发髻?

  裴邈哪能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微微勾唇:“是啊!”柳长安等着他的下半句解释,哪知他却没有下文,就像囫囵吞了一颗枣,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过了好久,裴邈才淡淡开口:“在长安茶铺时,我就想,以后我若为你挽发,你肯定会高兴,所以私下就让仙婢教了我你最喜欢的样式。这不,派上用场了。”柳长安呆住了,心里满满胀胀地,像是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裴邈收了手:“好了。长安,你看看,喜欢吗?”

  柳长安对着铜镜看看了,这是她吗?里面的女子云髻高挽,斜插一枚蓝玉簪,眉目间全是欢喜。柳长安由衷赞扬:“手艺不错。”

  裴邈俯身亲了亲她的脸,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魅惑:“你喜欢就好。”

  柳长安起身推开他:“走吧!”

  应物尊者坐在大殿的主座,正襟危坐,威仪严整。见裴邈和柳长安进来,虎目一扫,搞得原本淡然的柳长安瞬间拘束,有点丑媳妇见公婆的窘迫。裴邈拉她恭恭敬敬跪下:“师傅,徒儿给你请安。”

  应物尊者模棱两可地哼了声。没得到他老人家的发话,柳长安也不好自己起来,只得呆头呆脑地跪着,眼睛却瞟向裴邈恨不得把他的俊脸射出几道血印子。裴邈感受她灼热的视线,只得握住她手,轻轻揉捏,安抚她即将暴躁的情绪。

  良久,应物尊者才大发慈悲开口道:“起来吧!”两人起身必恭必敬站在一旁。应物尊者打量着柳长安,安安静静,容貌清雅,比起骄纵的莺时果然更能吸引邈儿。柳长安本来敛眉垂眼,应物尊者询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师从何仙?”

  柳长安与他对视,不卑不怯:“柳长安。家师祁月出。”

  “绵鸾的女儿!?”应物尊者乍然变色,声色俱厉:“邈儿,为师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她根本配不上你。”

  柳长安闻言脸色难看,冷若冰霜道:“应物尊者何必恼怒,我本就没想过要嫁你的徒儿。”说完拂袖而去。

  裴邈看着对持的两人,左右为难,一筹莫展。见柳长安甩袖走人,急急跟上去。应物尊者暴喝一声:“邈儿,不许去。去了就不要认我做师傅。”裴邈有种万事休矣的挫败感,回首对着应物尊者磕了一个头,还是提步跟了出去。应物尊者气得眼眶爆裂,砸了手中的茶杯。

  “长安,长安…”裴邈拽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裴邈,你不要再纠缠了,可好?”柳长安真是烦透了。

  裴邈眼神很受伤:“长安,你都是我的人了。我怎么能不纠缠?”

  柳长安拔下蓝玉簪轻轻搁在旁边的玉台上,轻轻道:“抱歉。”唤了青枢,在天际留下一道青色的白光。

  爱和受了侮辱的自尊心正在他的内心深处激烈地搏斗,他袖着手,呆呆地望着天空,告诫自己何苦呢?放弃吧!悲凉与痛苦袭来,扼住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

  柳长安站在青枢上,情绪低落,忽略心底那点钝钝的疼痛。轻车驾熟地回到长安茶铺,刚踏进院子,她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的地方。庭院中间一位彩色的衣服姑娘嘴里发出‘咄咄’的声音,一群群毛茸茸的小动物聚在她脚下啄食。柳长安觉得自己肯定是走错院子,连忙退到门口,抬头看了看那三个字,没错啊,难道谁家开了分号?正凝思间,彩衣女子发现了她,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搂住她的胳膊:“长安,你回来了。”又对着里屋嗷了一嗓子,“阙哥,长安回来了。”

  柳阙从后院走出来,双手半举着,沾染了些许泥土,大喜过望:“长安,你可算回来了。”

  柳长安不可思议地瞄着彩衣女子:“这是毕方,长这么大了?”

  柳阙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兴许是我喂得太好了。”

  彩衣女子高兴道:“长安,你怎么知道我叫碧芳?噢,肯定是阙哥跟你说的。”

  柳长安默然无语,我不知道啊!碧芳,小阙子你可真懒得,亏得当日裴邈拒绝了你取名字的意图,不然…哎!怎么又想到他了?连忙从想入非非中抽离出来,对面的柳阙眼眉温柔地接过碧芳手中的鸡食盒,柳长安了然于心,暗暗感叹如今连小阙子都有归宿了,真好。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没有注意到背影萧瑟的柳长安。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全是裴邈与她相处的各种场景。披衣起身,身不由己地走到裴邈以前住的房间。推门而入,点了灯盏,房间摆设很是简洁,比起他的南溟宫简直磕碜得吓人。简洁的床上挂了蓝色幔帐,简单的书架上摆满各种书籍,样式简单的书桌上,放着的柏木笔架挂了一串毛笔,砚台也是简单的石砚,还真是个随遇而安的家伙。柳长安随手展了一卷插在画筒里的画卷,是副笔墨清爽,疏密有致的山水画,群山拱翠,明月高悬,溪流轻舟。没有落款,只有一行草书,柳长安仔细辨认了一番,认明白时,心仿佛被铁钳烙了一下,瞬间滚烫:“长安如山如水如月。”柳长安无心再赏画,卷了起来,怔了片刻,又展开,取了毛笔在旁边提了一行字:“寺庙从深从浅从心。”写完卷了起来,插在画筒里。

  树下,一个披头散发,眼眶深陷的女子呜咽哭泣,柳长安刚走出裴邈的房间,被这阴森森的女鬼哭树图吓了一跳。那女鬼看到她,猛然扑了过来,柳长安下意识地躲开。那女鬼扑了个空,凄楚唤道:“长安。”

  柳长安满腹狐疑地举着油灯照了照,这才看清:“阿卿,你怎么跑来了?”

  阿卿又冲上来抱住她,哭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这下柳长安也不好躲开了,任她痛哭发泄。

  等她平静了,才拉着她回到自己屋里,柳阙向来睡得死沉,倒是碧芳扒在柳长安门口紧张询问,声音发颤:“长长安,可是闹闹鬼了?”

  柳长安无语,你好歹都是山精妖怪,怎么跟柳阙一个德行,还怕鬼:“没有,没有,碧芳,你先进来。把门关上。”

  碧芳磨磨蹭蹭进来,远远打量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阿卿。

  柳长安觉得她这个状态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等她睡一觉明早再说。缴了帕子替她擦了脸,碧芳也是个有颜色的,马上过来拿了梳子替她梳理散乱的头发。拾掇一番,柳长安点点头,好歹有点人样了,眼睛里却是空洞无神。

  碧芳有些害怕:“长长安,她怎么了?”

  柳长安拍拍她的手:“她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碧芳你也去睡吧!”

  碧芳颔首。柳长安扶阿卿躺下,见她睡熟才合衣靠在床边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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