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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芜茶 一


  芜茶注解:阔机山南,生稀罕茶树,其状如蘅芜,其叶如条,白华紫实,曰芜茶。乃引魂渡灵仙树。

  常木镇的三面坐落着袅袅青山,剩下的一面盘着一条河流,宛如仙子落下的曲折绸缎,柔澈明净。镇东头,不知何时搬来一家茶铺,名曰:长安茶。茶铺当家的是个女老板,桃腮杏面,琼姿花貌,却略凉薄疏离。兼有两个仆从,一人狡黠可爱,脸上经常漾着笑意,惹得路过的女子纷纷掩面羞涩;另一人,做书生打扮,蓝袍清隽,姿容既好神情亦昳丽,不时有大胆女子偷窥张望。

  柳长安坐在铺子里,呷了口清茶,随手翻弄书籍。裴邈正在按柳长安的指示,为茶铺篆一副对联。

  柳阙闲不住,左挪右摆地,不时嘟囔道:“那苏挽夕可算是投胎了。倒是那水醴,没想到真就滴尽鲜血了。”

  柳长安:“哎!沥血淋树本不会要他性命,无奈他一心求死…也算是赎罪吧!只可惜苏挽夕真正想要的不是他命,她所求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柳阙沉吟片刻,又道:“听说水醴最后休了秦氏,与苏挽夕合葬了。”

  柳长安闷闷地嗯了声,便不再开口。

  柳阙也觉难受胸闷,正要出门去转转。便听得外面哀乐震天,锣鼓悲鸣。出门望去,只见一群人阴郁沉痛地扶着一具黑木棺椁,经幡素缟在风中清冷哀切。一位满身素缟的妇人哭得肝肠寸断,几番欲倒。而怪异的是,一旁念着超度经的年轻和尚也是涕下沾襟,泪水潸然。

  柳长安撩了下头发,轻嗤:“哼,孽缘呀,孽缘呀!”

  裴邈站在她身后,迷惑不解地俯视而下,入眼的是柳长安颈脖处的一片白瓷玉肌。裴邈瞬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急急挪开双目。柳长安早已转身回屋。那头,年轻和尚望向柳长安刚才站立的位置,若有所思。

  柳阙不愧有着高尚的八卦精神,瞬间便把从一群太婆中打探到的消息回禀柳长安:“听说是为宁家次女青芜扶柩,马上都要出嫁了,不知怎的,前段时间摔死在重楼寺的崖下了,今日下葬。连德高望重的灵曜圣僧都自请上门,为其超度。真是可怜。”

  柳长安罔若未闻地继续看书。裴邈摸着下巴,迟疑道:“长安,我看那灵曜不简单,怕是快要得道飞升了。”

  柳长安,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应是如此,不过注定他有此劫。”

  裴邈,柳阙一听知柳长安此话必有缘由,面面相顾,不再言语。

  燥热的晚上,一丝凉风也没有,柳长安躺在榻上正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骤然听得窗外传来一阵箫声,其韵律仿若夹着连绵的凉意,忽如冰凌悬空,忽如雪花纷飞,忽如雨霖骤降,忽如白霜急落。柳长安听了一会,觉得很是舒爽,起身披了长衫推门下楼,行至后院。远远望见裴邈站在瓦檐屋顶上,执一管碧玉箫,徐徐吹奏。清风软软地卷起他蓝色的袍子,又怏怏放下,隐约淡远,飘飘似仙。

  柳长安挑眉问道:“裴公子风露立中宵,所为何事啊?”

  裴邈放下碧箫,垂下脉脉双眸扫视柳长安,目光深邃:“小生不为事,只为景。”

  柳长安以不太优雅的姿态轻蹿上去,与他并排而立。裴邈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拉了拉快要滑落的外袍。动作之后,颇觉尴尬地轻咳掩饰。

  柳长安毫不在意,自言自语道:“果然好景色。所为摘星揽月,云窗雾阁不就是这番景象么”

  裴邈春山一笑后,执起碧箫又开始吹奏起来。

  柳长安暗暗端详他,沉吟片刻,躺在瓦上:“书生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裴邈停了箫曲,颔首低眉看向她,柳长安已双目轻阖,安然入睡。

  “你不记得小生,小生很是惆怅忧伤呐!”裴邈喃喃低语,俯身抱起柳长安下了屋顶,正要回屋。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温润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深夜造访,叨扰了。”柳长安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眸,见自己正趴在裴邈怀里,顿觉有些赧然,迅速调整身姿站得笔直。

  裴邈见美人离怀,略感失落,遂转向已经走进茶铺后院的灵曜道:“圣僧言重了,不知圣僧深夜来访有何赐教?”

  灵曜从怀里掏出一颗丹珠道:“此乃贫僧修行六世所得丹珠,愿以它换施主手中的一颗芜茶树。”

  柳长安闻言蹙眉道:“圣僧如何知我有芜茶?”

  灵曜双手合十微微弯腰道:“顾檀算是贫僧的师兄。是他指引贫僧来寻施主的。”顾檀早年历练,游至鹿吴山险遇凶兽蛊雕,命悬一线之时,得一高僧相救,并拜其为师,如今那高僧早已飞升,想必这灵曜也是其弟子。

  柳长安愕然少顷,道:“喔!既是檀郎师弟,长安乐意成人之美。”

  “不过,圣僧不惜自毁七世修行,只为换取一棵茶树?此举小生甚为不解,还望圣僧答疑解惑。”裴邈却很困惑。

  灵曜俊美绝伦的脸浮现凄凄之色,又唱佛道:“阿弥陀佛,贫僧罪孽深重,就算自毁修行亦无法弥补罪过。”灵曜茕茕孑立的影子在夜色如山般屹然沉稳,而如水的往事像涓涓细流一样一点点蚕食他的淡然,带给他波澜壮阔的各种心绪。

  娉娉袅袅的年华,宁青芜在静静希冀一份缘,她想,良缘,孽缘,她都甘之若饴。

  缘来的那天,正是三月杨柳飞絮,草长莺飞,万物复苏,一片葱荣。

  青芜到重楼庙祈福,香蜡钱纸焚烧后的青烟缭绕着庙宇,犹如仙阁。梵音和佛经洗涤着蒙尘的灵魂,让青芜有点飘飘然。随伺的丫鬟采繁。已为她求来三柱香,她来到正殿佛前,虔诚而拜,诚心祈福。

  突然,人潮喧嚣起来,偶尔听见人语,灵曜圣僧来了,在早课殿宣讲佛经。青芜不打算凑趣,准备上香后便返回,沿途赏景,春光尚好,不可辜负。借径早课殿,青芜经不住好奇一瞥,殿内已是人满为患,但无喧哗,静静的只有圣僧温润的佛法普度在回荡。

  那时,青芜也看见了灵曜,他手持佛珠,身披□□,自持淡然,宛如一尊佛周身镶嵌着金色的光芒。他温润的眼悲悯低垂,俯视芸芸众生。他的脸苍白俊秀,在春光的阴影里,犹如半放微合的莲花,皎洁无瑕。他的唇瓣犹如开合的桃花,嫩蕊凝珠间吐露袅袅的偈语。彼时,短暂的惊鸿一瞥,青芜未料到他已在亘久波澜不惊心中撒下一颗又甜蜜又苦涩种子,让人沉沦,让人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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