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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茶 三


  回家之后,苏挽夕经常抚着风筝发呆,时不时念起水醴的脸庞。相思入骨的苏挽夕瞒着众人私会了水醴。水醴见到一位清丽佳人站在他破落的院子里还很是意外,踌躇询问道:“姑娘,是寻我的?”

  苏挽夕噙泪回眸道:“正是。”

  一来二往,情思愈浓,共赴巫山云雨。最终苏家二老知道此事,强迫苏挽夕断了两人来往,苏挽夕宁死不从,执意下嫁水醴。彼时,水醴已上京赶考数月,高中举人。苏家二老一来怜惜女儿,二来见水醴也有功名,遂允了婚事。婚后半年,夫妻亦是蜜里调油,深情相守。然,好景不长,怀孕三月的苏挽夕意外流产。之后,苏挽夕忧思成疾,日渐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水醴劝过几次后,便敷衍起来,只遣了丫鬟婆子小心伺候。更是瞒着苏挽夕暗地里纳了一房美妾。苏挽夕得知时已是半月后,自是痛不欲生,恨不能已,整日以泪洗面,人越发萎蔫。

  一日,天气尚好,婢女扶了苏挽夕在后花园赏花散步,行至假山流水便听得两婢女的闲谈。“可不是吗?香夫人可是老爷的青梅竹马呢!东苑那位怎么可以比?”

  “老爷可是真疼这香姨娘,前日还送了两枚东珠,莹润若雪,煞是可爱。”

  “嘻嘻,小蹄子莫不是想爬老爷的床?”

  “死蹄子,休要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两个小婢已追打嬉戏跑开。

  苏挽夕嘴唇颤抖,全身冰凉,刺骨的寒意几乎折磨得她摇摇欲坠。身边的小婢不安地唤道:“夫人,你……”话未落地,便见苏挽夕猝然倒了下去,小婢急忙揽住她的双臂,吓得大叫起来。

  更深露重,苏挽夕悠悠醒来,但见床边软塌上坐着月余未见的水醴依旧仪容清俊,相貌堂堂。苏挽夕别过脸去,不再看他。水醴瞧她醒来,沏了暖水递过去。苏挽夕恍若未见,执拗着不愿起来。

  水醴无奈地叹气:“夫人,起来饮点温水罢。”

  苏挽夕蓦地坐起来,打翻茶盏,水醴猝不及防,任水渍溅了袍子一身。

  水醴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怒不可遏:“夫人,这是干什么?”

  苏挽夕冷笑道:“谁是你夫人?莫要来辱没我。你的夫人在西苑等你呢,老爷怕是走错了地。”

  水醴皱眉道:“此事确是怪我,未曾知会夫人,但香乐……”

  苏挽夕不愿他解释,愤然嘲讽道:“老爷要纳妾,哪用知会我,出去吧!我要歇息了。”水醴见她如此愠怒,只好忍住心中疼惜,默然踏步离去。苏挽夕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打湿了枕上蜀锦织绣的鸳鸯戏水。

  第二日清早,香乐来给苏挽夕请安,甫踏进房门,便盈盈而拜:“姐姐可是大好了妹妹入门半月,一直未向姐姐请安,还望姐姐赎罪。”。

  苏挽夕怏怏不悦,敛容疏离道:“不敢当。”

  香乐觉察到苏挽夕的不待见,掩口嗤笑:“姐姐,是在怪我抢了醴郎么?”

  “你也不用故意拿话怼我,何必如此做戏,是我的,你怎么能抢得走?”苏挽夕捂着胸口,轻喘起来。

  香乐嫣然娇笑:“姐姐好生大度呀!可是姐姐,你知道么?我与醴郎相识时,姐姐还不知道在哪里。”苏挽夕抑制不住地咳起来。

  香乐接着道:“我与醴郎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只待醴郎功名一成,他便会娶我,从此二人长相厮守。”香乐语气愈发激烈:“是你,是你,你这个贱妇,不顾羞耻勾引醴郎,否则我怎会为妾?怎会为妾?”苏挽夕握着拳头静静地听着。

  香乐狠狠盯住苏挽夕,转瞬又怜惜道:“不过,你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被自己相公杀死亲身骨肉的滋味,不好受吧?”

  苏挽夕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香乐走到苏挽夕身边,咬齿道:“我说,醴郎担心我受委屈,命人给你喝了堕胎药。你可听明白了么?醴郎根本就是在利用你。噢,不,不是利用你,是利用你苏挽夕的家势,助他平步青云。咯咯咯咯咯……”

  苏挽夕觉得自己只剩死一般的空寂,没有疼,没有心,没有灵魂,毫无神采,面色煞白,死尸一般地坐着。如果香乐是来挑衅的,那么她做得极好。苏挽夕陷入了空洞无物的境地,只有一颗颗掉落的晶莹泪珠还显示她是一个活物。呆坐了半日,香乐不知何时早已离去,苏挽夕按下胸口的疼痛,理了下思绪,打算先与水醴对质,她不相信水醴会杀死他们的孩子,她不信。

  水醴见到苏挽夕款款走来,很是惊喜,准备上前扶一把,苏挽夕不动声色地避开,也不废话寒暄,开门见山道:“今日,我来询一件事,老爷必据实相告,得到答案我就走。”

  水醴显然还是有些愉悦,她已经很久不曾与他说话了:“夫人请问,为夫必然如实而答。待会儿我带夫人去买些珠钗,夫人的身上着实素了些。”

  苏挽夕怔怔地盯着他:“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假装讨好?我身上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苏家钱财还是苏家人脉?”

  水醴略带薄怒地质问道:“夫人,这是何意?”苏挽夕泫然欲泣,忍住心酸道:“是你,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吗?是你吗?”

  水醴一听,脸色煞白,惊惧不已:“夫人你听我说,我是为了…”

  苏挽夕打断他:“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什么样的解释她不在乎,她只在乎是否他为了他的青梅竹马可以对她如此绝情,如此狠心。

  水醴背着手,哑着嗓子道:“是。”他的难言之隐她从来不愿听。苏

  挽夕得到答案,心中的刺痛密密麻麻,怨恨陡然而生,声嘶力竭道:“好,好得很,水醴,你好得很啊!”

  水醴正要张嘴辩解。那厢香乐捧了盅参汤,盈盈走来:“老爷,夫人聊得可是尽兴?”水醴迎上去,温声细语道:“身子不好就好生歇,少出来走动。”全不似与苏挽夕相处的清冷生硬。

  香乐娇媚羞怯道:“老爷近日劳累,奴家亲手熬了参汤送来,倒不知姐姐也在此处。”苏挽夕木然旁观,仿佛眼前二人的卿卿我我与她无关。水醴怕苏挽夕不自在,便招呼香乐相携离去。漠然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苏挽夕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诚然已是忧思成疾,经脉受损。

  此后一月,苏挽夕闭在深院拒见水醴,不管水醴如何哀求,苏挽夕不为所动。她人却是凋零枯槁,渐渐不济。又不出半月,苏挽夕已是卧倒在榻,汤药不进,气息奄奄,只是不时呓语道:“你好狠。你好狠。”

  大夫把脉后,扼腕叹息:“唤水老爷来准备后事吧!真可惜,如此年纪,却…唉!”

  一众奴仆跪了一地,哀恸之音此起彼伏。苏挽夕挣扎着坐起来,小婢含泪为她靠了软垫,知是回光返照,怕是时候不长,带着哭腔吼道:“没个眼色的,没见夫人醒了么?还不快去瞧瞧老爷来没有?”跪着的一个小厮马上跑出去打探。

  苏挽夕精神稍济,摒退了下人,为自己梳妆,画娥眉,点朱唇,描鹅黄,抹胭脂,仔细妥帖;又换上水蓝襦裙长衫,系好天青色丝绦。俄而,听到门外传来了焦急的声音:“怎的,老爷还没有来?夫人怕是等不及了。”

  一小厮的气喘吁吁地道:“老爷和香姨娘出门祈福去了,怕是出了城门十几里,一时半会是追赶不及了。”小婢担忧地瞅了眼里屋,小声恨恨道:“狐媚子,不就是怀喜了么,天天缠着老爷不放。愣着做甚,快去追啊!”小厮一溜烟地跑了。

  苏挽夕对着铜镜里螓首蛾眉的清丽人儿苦笑道:“苏挽夕,你活该…你活该…。”她好恨,好恨,恨他薄幸无情,恨他背德忘义,恨他负心狠绝。那日,她始终没有等来水醴,在绵绵无尽地恨意中,苏挽夕一缕香魂随风而去。死后的她,由于怨念太深,千方百计摆脱转世,修炼数年,化成凶魄,欲夺水醴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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