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8章 谁可相依
天黑了，房间里的光线渐渐幽暗下来。
洪淑芬像往常一样打开床头的台灯。她打算开门到楼下看看孩子，顺便再交代一下井关于生活上的事情。产生这样的念头让洪淑芬自己觉都得很惊讶。既然打算撒手不管了，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些事情呢。她觉得自己太优柔寡断了，早晚她得死在自己的优柔寡断里。
可是没有办法，她认为这些都是必须做的，否则她就会丧失离开的决心和勇气。然而当她毫无防备地一把拉开房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夏清雨像根柱子似的立在门外。他不说话，也不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变得非常轻微，轻微得毫无声息。
洪淑芬吃惊地问道：“大哥，你什么时间来的？”
夏清雨并不回答，而是一把抓住她说：“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准备砸门进去。”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这让洪淑芬产生了警觉。
“大哥，你喝酒了。”
夏清雨拉着她进屋说：“我是喝了酒，但我没醉。”
夏清雨像火一样的目光盯得她浑身不自在，可是她的心里分明也在期待着什么，或者说在渴望着什么。不然她的心情不会紧张到不能控制的地步，她的面颊也不会如此滚烫发烧。接着她用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温柔口气问道：“大哥，你为什么又喝酒了，你不是已经戒酒了吗？”
夏清雨一把将她拥抱在怀中：“淑芬，别再装着不知道我的心了好不好……你受苦了。”
洪淑芬觉得这种时候接受他的拥抱有点无耻，可是被埋藏了十年的感情顷刻间已经变得一发而不可收。她已经无力拒绝他。他又是那样热烈地拥抱她，亲吻她，仿若回到了八年之前的青春岁月。
夏清雨的手心里有微微的汗，洪淑芬觉得那是蛊惑她的药膏，侵入她的骨髓，她开始身不由己地迎合他，并且心情越来越澎湃。直至他们的亲吻碰掉了放在床头上的全家福，两人这才从梦境回到现实中来。但夏清雨仍然固执地抱住她不放。
“大哥，你别这样。”
“不要拒绝我的怀抱，好吗，淑芬。你知道吗，以前我一直被你那种貌似宁静的生活蒙住了双眼，一直以为你爱上了我那混蛋弟弟。原来一切并不像我认为的那样，你不爱他，不爱。”
“大哥，你误解了。”
“我一点都没误解。我那混蛋弟弟做出这种伤害你的事情，我原以为你会哭，会闹，甚至会伤心地从这个窗口跳下去。可是你仅仅安静地躺了一整天，就自己走出门来，夫妻间这种可怕的冷漠，不关心，具体地说是放纵，就是因为没有感情造成的。现在从你的目光里，我找回了我八年前的爱妻。”
夏清雨燃烧起来的情感烧烫了洪淑芬冰冷的心，她开始伏在他的肩头哭泣。她说：“清雨，我的心好疼好痛，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淑芬。我知道你的疼，也知道你的痛，我又何尝不是度日如年。我一直一直想要靠近你，可又怕你拒绝我。我怕伤害你，所以禁足不前。今后让我们好好相爱好吗？这些年你已经在我的心里生了根，你不能再离开我。”
两人只顾倾诉衷肠，哪知井端着饭菜朝楼上走来。望着眼前的一幕，井几乎惊呆了，接着她以最快的速度逃下楼去，然后下意识地一把锁好院门，关好房门，继而又竭力劝住想要上楼的孩子。这才手捂着胸口吐了一口气。
然而楼上的两人已经到了忘情的地步，他们忘记了孩子，忘记了井，甚至忘记了敞开的房门。不知道过了多久，掉在地上摔得伤痕累累的全家福再次映入洪淑芬的眼帘，孩子稚嫩的小脸冲她微微的笑着，似乎在喊妈妈。洪淑芬这才蓦然清醒过来说：“大哥，我们不能这样。”
“淑芬，你怎么了，我们这样有什么关系吗？难道我们还要替混蛋夏清河考虑吗？我们这辈子就不能替自己考虑一次吗？”
“大哥……”
夏清雨似乎愤怒了。他说：“淑芬，你说真心话，你今天口口声声喊我大哥是什么意思？你之前从来没有哪一天像这样高频率的喊过我，你是在提醒我的身份吗？还是在故意刺伤我？还是在故意给我们的被囚禁了八年感情泼冷水？”
洪淑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不愿意继续缠绵下去。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你说话啊，淑芬。这些年来，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然而自从八年前回到家的那一天起，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不让你受委屈。”
“大哥，你现在这样，是让我忍受最大的委屈。”
“哦，淑芬。”夏清雨急忙松开了手，继而语无伦次地解释说，“对不起，淑芬，我今晚……我不想……”
“大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淑芬？你的言下之意是不是跟我无话可说了？”
“不是，大哥，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你这个没有用是指我弟弟的不忠行为呢？还是指你我之间？当然，我弟弟的不忠行为对你来说不值得一提。可是你我之间呢，以前由于那个该死的鬼错觉，我整日禁锢压抑自己。而现在我要向我的亲弟弟讨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要娶你，淑芬，我要让你名正言顺做我的妻子。”
“不，大哥，那样外界会鄙视我们的行为，此外孩子也无法接受你在这个家庭中角色的变换。”
“我不管什么外界，你也无须顾忌那么多。至于孩子，他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我做不到，我现在只想摆脱。”
“你想摆脱谁？是想摆脱孩子？还是摆脱我？我们暂且不提可恶的夏清河。”夏清雨说到这里，起身拿来墙角的包袱。“其实我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个该死的包袱，你想做一个命运的逃跑者吗？”
洪淑芬低头垂泪。她说：“大哥，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我会疯掉。”
夏清雨说：“你的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只是眼前你得答应我一个请求，我夏清雨对你唯一的请求。”
“你说吧，大哥。”
“暂时不要离开这个家，等夏清河回来。估计不错的话，他挨不到明天晚上就会回来。到时候让我们三个人坐下来，面对面地谈一谈。”
“还有这个必要吗？”
“有，我和夏清河都必须给你一个交代。”
洪淑芬摇头说：“我不想再要什么交代，我只想舍弃。”
夏清雨一把抓住她说：“你想舍弃谁？是我？还是我们的儿子小丰？”
洪淑芬刹那间脸色煞白：“你说什么，大哥？”
“我问过你父母，小丰是我们的儿子。”
“不不，你弄错了，大哥，小丰不是你的儿子，他不是。我不许你伤害孩子。”
洪淑芬痛哭起来。夏清雨紧紧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淑芬，我不会伤害孩子，但你必须听话，不要马上离开这个家。你要给我一次机会，就算你的心已经成了荒漠，我也要把它变成绿洲。一切让我来解决。”夏清雨不停地安慰着，劝说着，直至洪淑芬毫无意志地进入了梦乡，夏清雨这才脚步沉重的朝楼下走来。
井一直无法安睡，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只手轻轻握住孩子的手，思绪一片混乱。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洪淑芬和夏清雨之间的关系，还有那位未曾谋面的夏清河。一切简直乱了套。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井翻身起床，透过窗口，只见迷蒙的夜幕下，是夏清雨悄然离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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