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1章 追 寻

　　处理完井的事件的人们回来后，又自发地聚集在古井畔。大家议论纷纷，相互打探。“你呢，宽子，你怎么看待丢失茶叶款这件事情？”

　　宽子回答说：“我嘛，我认为事情有点蹊跷，茶叶款装在村长身上，井是如何偷去的，这就要问村长自己啦。”

　　有人说：“宽子说得不错，而且我敢预言，如果井是被冤枉的，谋划这件事情的人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单说林旭伟就饶不了他，瞧林旭伟刚才的那股劲头就知道了。”

　　也有人冷漠地说：“管他呢，只要不少咱们的钱就行。”

　　余大年来到人群外围，大家看到他，立刻围拢过来：

　　“村长，井被湖水冲走啦。”

　　“村长，你老婆被林旭伟打啦。”

　　“村长……”

　　“村长……”

　　除了村长二字，余大年已经听不清任何话语。他只觉得心跳加速，脑袋上仿佛燃烧着一片火云。他忍不住低低地**了一声，但**声立刻被人们的汇报声淹没了。他踉跄着将自行车停靠在槐树旁，继而蹲在地上喘息起来。众人紧追不舍：“村长，你怎么啦？”

　　“你们都不要说了，让我静一静。”余大年几乎在哀求，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足足过了两分钟，他这才起身看着灵牙利齿的宽子嫂说，“宽子嫂，你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村长，是这么个情况，你去镇政府之前，安排村里人去追赶井，要回茶叶款，大家追到木桥上，便抓住了井，可是井死活不承认偷了茶叶款。你老婆气不过，就让人把她扔进了栀子湖。”

　　余大年双腿发软，身子直往下坠，两位村民搀住了他的胳膊。余大年稳了稳身子，然后跺着脚骂道：“宋开云，你这个无知的臭婆娘，你要犯法抵命的啊。”他骂完自己的老婆，转而怒视着人群说：“是谁把井扔进栀子湖的，有种的站出来，跟我到派出所去自首。”

　　众人像是在看一出戏，悲情处都被震慑住了，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劝慰，全都傻傻地看着。但一听说要去派出所自首，都不乐意了。“村长，你误会了，没有人想要井的命，你老婆把她扔进栀子湖是想帮她洗清身上的罪孽。你老婆还跟宽子嫂说，她不说，你不说，全村人都不对外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再说最后因为兰的阻止，井被扔到了栀子湖的浅水处，然后让湖水把她冲走了。”

　　余大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但接下来仍然愤怒地说道：“冲走也不行，猪，一个个都是蠢猪。”

　　被责骂的村民不愿意了：“这些都是你老婆的主意，我们不过是帮手。”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流露出野性的目光：余大年心里明白，这种时候自己谁也得罪不起，因此他急忙岔开话题说：“林旭伟呢，他去哪儿啦？”

　　“林旭伟去栀子湖寻找井去了，跑着去的，眼睛都红了。”

　　余大年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众人紧追其后，嘴里仍然不停地呼唤着：“村长，村长……”

　　余大年带领一群人直奔湖边而来，可是大家找遍了木桥附近的所有沙滩，既不见林旭伟，也不见井。“这可怎么得了，要出大乱子了。”余大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指使众人说，“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我们得赶快去栀子湖的下游寻找。”然而当一群人乱哄哄地跑到栀子湖的下游时，就见兰正坐在潮湿的沙滩上哭泣。余大年紧张得毛发倒竖，继而跑上前一把抓住兰说：“兰，井怎么样了，林旭伟呢？”

　　兰哭着骂道：“你还有脸问，你长的是狼心狗肺啊，对一个没爹没娘的苦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你等会再骂，兰，你先告诉我林旭伟和井在哪儿。”

　　“井被湖水冲走了，林旭伟去追了。林旭伟说了，如果井走了，他会跟着井一起走；如果井死了，他会跟井死在一起。”

　　余大年浑身颤抖：“兰，你不要再说了，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他们都找回来。”接着转身吩咐众人说，“女人们把兰搀回家，男人们都跟我去追林旭伟。”说完带领一群男人沿着湖岸向前跑去。

　　人们边跑边喊：

　　“林旭伟……”

　　“井……”

　　栀子湖的下游约有一米多深，虽说水流湍急，但两岸灌木丛生。也就是说，井若能顺手抓住一根母指粗细的藤条或树根，就可以获得求生的机会，因此所有村民都满怀希望。

　　大家仔细查看每一片草丛，每一处浅滩，反正能够立足的地方，都不会放过。然而随着下游的延伸，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人们的心头迅速蒙上了恐怖的阴影。要知道，绵延几公里的湖泊下游，直通波涛汹涌的长江啊。波涛汹涌的长江，无异于张开的虎口。“怎么办，怎么办啊，栀子村就要完蛋了。”

　　“不至于吧，村长，不就一个井嘛，难道天会塌下来？”

　　余大年跺着脚说：“我说的是林旭伟，找不到林旭伟，整个天栀子村都要受牵连。”

　　一位村民提议说：“村长，你在这里把脚跺烂了也没有用，我们还是到长江岸上找找吧，说不定林旭伟追到那里去了。”

　　“有可能，趁太阳没落山之前，我们赶快去长江岸，找不到林旭伟，谁都不许回栀子村。”

　　从清晨到眼前，人们已经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此时听说又要奔往几公里之外的长江岸，难免有人发牢骚。不过牢骚归牢骚，大家的方向还是一致的。

　　接下来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反正华月已经偏西，仁慈的启明星已经在长江的上空闪烁，村民们才在几十公里之外的江岸上找到林旭伟。借着清冷的月光，大家发现林旭伟衣冠不整，走路一瘸一拐，独自一个人，不说话，也不出声，就那么跌跌撞撞一心一意地朝前赶。余大年紧跑几步拦住他说：“旭伟，你要去哪儿？”

　　“走开，我要去找井。”

　　“旭伟，你现在必须回家，你的父母都在等着你。”他说完一挥手，几位村民不约而同地拦住了林旭伟的去路。林旭伟先是一愣，仿佛刚刚认出面前的余大年，接着他挥拳照准余大年的老脸就是一拳，嘴里愤怒地骂道：“混账王八蛋，我现在要去找井，你马上叫这些人让开，否则我揍扁了你。”骂完又要前行，跌坐在地上的余大年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抓住了林旭伟的胳膊：“不，旭伟，你必须跟我回去，我得给你父亲一个交代。”

　　不等林旭伟答话，几位村民一拥而上，不容分说，背起林旭伟就往回走。“放开我，你们这帮混蛋。余大年，井若有个三长两短，我送你去坐大牢。”林旭伟凶猛地叫骂着，如同困兽一般。无奈余大年人多势众，致使他残存的一线希望也被人为地剥夺了。

　　就在余大年带着林旭伟往回赶的当儿，在青砖院落的大门外，林大鹏就像个幽灵似地来回乱蹿。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山风一阵紧比一阵，居住在大院里的人们早就熄了灯火，关闭了门窗。林大鹏不安地来回徘徊着，他担心事情已经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然儿子不会迟迟不归，余大年也不会杳无消息。再加上妻子耿叶青不知道内情，老是催促他去儿子的单位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儿子彻夜不归。

　　林大鹏急得晕头转向，他刚才还一边搪塞妻子一边没好气地说，儿子夜不归宿也不是头一遭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旭伟这孩子根本不听话，你我都是白操心，随他去吧。可是转眼间自己又担心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儿子的犟脾气他太清楚了，只要认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虽说他在这个小镇上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对自己的儿子却是束手无策。此外作为一镇之长，这种事情又不好公然出面干涉。他越想越感到无计可施，窝囊透顶。就在这时候，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蓦然传来，于是他立刻捏着嗓子问道：“是大年吗？”

　　“是我，林镇长，我把旭伟送回来了。”余大年惴惴不安地走到林大鹏面前。

　　林大鹏二话不说，示意众人赶紧进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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