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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华生医生回忆录二十五


  以下为华生医生的回忆录节选。

  我应该讲一讲福尔摩斯离开后我的生活了……是的,我应该。

  自从福尔摩斯,我的好朋友去世后,我就一直郁郁寡欢,生活在混混沌沌里。我无法原谅自己在那个瀑布前幼稚地轻信他人,离开了福尔摩斯,以至于在他生死搏斗时,我居然不在身边,最终我们天人永隔。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福尔摩斯的身后要么没有人,要么跟着华生医生。但是现在,他消失了,徒留我在世上再也找不到目标与方向。

  我回来的时候,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佩芝小姐,只能沉默地把福尔摩斯给我的那个盒子交给她。她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那条黑宝石手链从盒子里滑落,跌落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响,刺得我们连心都在疼痛。

  梅丽也哭成了泪人。至于我,我的眼泪早就哭干了,连嚎啕都做不到,整天整天,活的如同行尸走肉。我时而梦见他还在贝克街,愉快的抽着烟斗坐在起居室里等我去找他,时而梦见在瀑布前我见他的最后一眼,还有我们在隆河峡谷旅行,钓鱼时一起跳进了河流里,浑身湿透,还精疲力尽地在草地上睡了一觉,起篝火,烤鱼,看星星。可是一旦醒来,这些都会变成一场空。我也时不时会想起他在那封匆匆写就的遗书里,对我说的“现在我们的故事结束了,你可以去讲新的故事了,我最亲爱的朋友”。可是故事的主角已经不在了,故事又该怎样讲下去呢?

  自从他的讣告登上了泰晤士报,那些在《海滨杂志》追读我的连载故事的读者都炸了锅,221B收到了无数的信与鲜花,礼物。有的是来劝我节哀顺变的,有的是来表达敬仰之情的,有的是向我请求继续把故事写下去的,还有的人告诉我要起诉泰晤士报造谣,坚决不相信福尔摩斯死去了。更多的是来询问具体情况,请求我把福尔摩斯死去的故事写出来。但是我怎么做得到?怎么做得到?!秋日的露水很重,它们一颗一颗的挂在窗前的植物上,看起来就像是那些植物也在为此而流泪。

  由于没有心思,我开始整日整日地旷班。我花了几天时间,把以前我和福尔摩斯一起办的一个没发表的案子写了出来,也就是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一案,然后在《海滨杂志》连载。这是我悼念我的朋友的唯一的方式。粉丝们并不因为他的死去而遗忘他,这大概是唯一的慰藉。我想他为了伦敦的正义与安定奉献了许多,值得被人们铭记。上回赫德森太太还告诉我,居然有人要买下221B,这绝对是个狂热粉丝。不过没关系,他是绝对斗不过迈克罗夫特的。

  说起迈克罗夫特,自福尔摩斯死后,他简直是杳无声讯,从没过来看一眼,好像这件事跟他无关似的。甚至,他连葬礼都没有出席。这叫我无比的愤怒。

  举办葬礼的那一天,天气算不得有多好。阴沉沉的天气,黑压压的人群,带着一丝寒气的风吹过周遭的树林,发出近乎于呜咽的声响。

  我在葬礼上念了自己写的悼词,来宾有各界人士,大多是他的委托人,一些他的仰慕者,海滨杂志的编辑们,他在巴茨医院兼职的同事,以及苏格兰场的警探们,例如我们的老朋友雷斯垂德与葛来森,一直仰慕福尔摩斯的年轻的霍普金探长。总之,真的很多人,雷斯垂德还代替苏格兰场向我道歉,他觉得福尔摩斯的去世,和苏格兰场办事不力息息相关,他一直很傲慢,难得这样低头。霍普金探长还洒了几滴热泪。

  神父说,他很少见过某人的葬礼会有这么多各行各界的出席者。他觉得这位福尔摩斯先生一定是位非常好的人。

  “您说得对,”我强忍住眼泪,“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那他去了天堂。”神父安慰我。

  我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迈克罗夫特虽然并没有来参加葬礼,但当我得知他续付了221B的房租并叮嘱赫德森太太不要改变屋里任何摆设时,我还是原谅了他。毕竟,失去了最后的血亲,他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麦克罗夫特会来拜访我,这是我所没想到的。

  “很久不见了,华生医生。”他看上去脸色不是太好。

  “是啊,好久不见,”我说,“你还好吗?”

  “让我们跳过寒暄,因为我们都不太好,”他拿出一份文件,“我是来替歇利履行他生前的承诺的。”

  我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是指他许给我的迟到的生日大礼吗?”

  “不错。他用他的积蓄在肯辛顿买了一处很不错的诊所,送给你。”

  “什么?”我目瞪口呆。迈克罗夫特叹了口气。

  “华生医生,您不会真的以为我的弟弟对唯一的朋友毫不体贴,一需要您就把您拉去办案,全然不顾您繁忙的医务与日渐下降的收入吧?肯辛顿是个人来人往的好地方,在那里您的生意会更兴旺,足以改变您的困境。他也考虑过只是为你垫付几年租金,但是那里房租太贵,您终究会承担不起,所以干脆买下来送给你。这就是他迟到的生日大礼,喏,这是文件,这是钥匙,那个诊所是您的了。”

  我整个人都傻住了。

  “我没跟他说过……”我结结巴巴地说,“我的收入……我一点儿没提。”

  “哦,医生,你觉得你有什么事情会是他不知道的吗?”迈克罗夫特低下头说了一句“日安”便转身出去了。

  而我哭得像个傻瓜。

  日子还在一天天过,每个人都还要继续的生活,但是福尔摩斯的离去给我们带来了无可挽回的变化。我尽管有了一处生意兴隆的诊所,却总是心里空落落的。每每路过贝克街,都忍不住抬头看看,希望能在起居室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赫德森太太每天一打扫完卫生,就爱去对面佩芝小姐家坐坐,她声称自己实在不愿意一个人对着福尔摩斯的屋子发呆。雷斯垂德在街上遇上我,就会向我诉苦:“我觉得我被福尔摩斯先生惯坏了,一有案子就想找他。可是,可是……”霍普金探长则每天都叹气,据说他常常给新来的小警员讲福尔摩斯过去的传奇故事,听得他们一惊一乍,满心崇拜。就连流浪儿小分队,也喜欢没事儿就往贝克街晃悠。赫德森太太会让他们跑跑腿,佩芝小姐会给他们一些钱,我遇上了也会施舍一些。那里面最大的孩子维金斯,我已经在策划着过两年就给他找个正经活干。还有佩芝小姐,她根本不想自己待着,一有时间就抱着福尔摩斯送给她的那只小猫来找梅丽聊天。据说她到哪儿都抱着那只猫,以至于小猫的腿都是软的。我经常在去拜访她的时候,看见她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小猫坐在客厅里,女仆说她能这样坐一天。

  有一次她对我说:“你觉得他为什么突然想起来送一只猫给我?简直不像他的风格。”

  我觉得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也许他就是想送点什么活的东西给我,”她挠挠小猫的下巴,小猫痒的一哆嗦,“真狡猾,他让你活在我身边。是吧米娅?”

  我预感她要哭一场,结果她一直不动声色,好像世上的事都和她无关了。

  最悲伤的,莫过于一切都变了,大家却封口不提。

  我在逐渐地好转,或者说是逐渐地麻木。终于有一天,我可以做到不去想福尔摩斯的死去,或者假装他还在那里。这时我才开始正常的生活,至少在别人眼里,我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每一个认识我的人都在为我感到欣慰,因为他们也曾见过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但我自己心里明白,我不是好起来了,我是在假装好起来。但如果这样可以让我重归平静的生活,让我的朋友家人都为我放心,有何不可呢?

  事与愿违,有人明白我的心思,那就是我的妻子。我总能感到她担心的目光,可这只能让我更起劲的假装下去。我照例出诊,回家,吃饭,睡觉,有空时还带着妻子去拜访佩芝小姐,或者一起去剧院。佩芝小姐终日抱着她的猫枯坐,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我想建议她回利物浦,她在那里有一处庄园,或许可以调养身心。但是她似乎宁愿留在221B的对门继续生活,好像可以等福尔摩斯回来一样。我只好继续扮演我的角色,每天一脸的“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替我担心”,而梅丽总会一脸怀疑。有那么几次她脸色苍白的站在我的房间门口,但是我都没注意。印象最深的一次,我当时在整理给福尔摩斯写的那些故事手稿,越整理越乱,简直是颠三倒四,这时梅丽出现在我身后。

  “有事吗梅丽?”我随便扭头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只是叫你吃饭。”我听见她的嗓子哑的厉害,好像压抑着什么难言的痛苦,但我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说:“好的马上来。你先去吧。”

  在遥远的东方有这样一句古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到十一月里的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那天,我出诊归来,站在一家礼品店门口,看着那里人来人往,拥挤着购买礼物。这让我想起去年的圣诞节,我们在贝克街,看着窗外的雪花欢聚一堂。我低下头去,用手杖点着地,慢慢地向前走,假装看不见礼品店前每个人的喜气洋洋。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寒风呼啸着,往我的领子里灌,几乎把我整个人都冻僵。我的女仆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一看到我,立刻露出一副几乎要哭的表情。

  “哦,先生,您终于回来了,”女仆居然红了眼圈,“夫人她……”

  我心里猛的一颤,那一瞬间,仿佛伦敦所有的寒风都涌过来将我包围。

  女仆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下午佩芝小姐过来拜访,和梅丽聊天。可是黄昏时分,梅丽突然心口绞痛,连气都喘不上来。于是佩芝小姐急忙叫了马车送她去医院,因为知道这个时间我也该下班了,就吩咐女仆在门口等我回来,好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我二话不说就叫了马车去医院,一路上心里惴惴不安。按照女仆的描述,梅丽很有可能是遗传性心脏病发,她很久不犯病了,我记得她父亲摩斯坦先生就是心脏病发而死……我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为什么这一阵子我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妻子的异常?为什么她生病我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干什么去了?为了挚友的死伤心欲绝,还停诊休业,浑浑噩噩度日。梅丽自己一个人操持家里大小事务,还要头痛没有经济来源的事。她没有娘家人,我又这样消沉,她又能去求助谁呢?而我,作为丈夫没有为她分担家事,作为医生没有注意到妻子的身体,要是梅丽有个三长两短,我难逃其责。更何况,除了她,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就这样,我在混乱的心情里到了医院,稀里糊涂的找到了梅丽的病房。她坐卧在床上,脸色苍白,佩芝小姐在给她喂水。

  “哦,梅丽,”我立即坐到她身边,“我的天哪,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约翰,我没事,”她微笑着伸出手摸摸我的脸,我感到她的手指凉的像冰,“没关系,医生说是心脏病发,但是没事,只要我不那么累,多注意一下就好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总算上帝没有夺去我的最爱。我打量着她的脸,只见她脸色苍白,容颜憔悴,眼睛底下有淡淡的青黑色,嘴唇有一点发紫。这让我打了个寒战。梅丽看出了我神色不对:“约翰,怎么了?”

  我勉强定了定心神,看见佩芝小姐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安慰了梅丽几句,和佩芝小姐一起走出了病房。

  “我带你去见医生,让他跟你说一下病情。”佩芝小姐的声音非常虚弱,我一把拉住她。

  “有多糟?”

  “你是医生,应该大概的了解。”她疲惫地看着我。

  我愣在当地。

  “当然,你是外科医生……”

  “可我学过系统的医学……我的天,我真不敢相信之前我对我妻子的病情毫不注意。”

  “这不是你的错,”佩芝小姐哀伤地说,“我理解你。前段时间他走了以后……我们都……我们看不到周围,只能沉浸在悲伤里。”

  “她一定一直为我担心,”我懊恼地说,“而我一直只顾着自己。”

  医生翻着病历表,头也不抬地说:“之前她一定有不舒服的时候,为什么一直不来医院呢?你也没有注意尊夫人的身体情况吗,先生?”

  我只能沉默。

  “只能保守治疗了,我是说,尽量减少她的痛苦吧。你们是愿意在医院呢,还是愿意回家休养?”

  我猛地抬起眼睛看他。

  “已经这么糟糕了吗?”

  医生终于开始看我了,他扶了扶眼镜,用一种我很熟悉的用来安抚家属的语气说:“别担心,药物治疗还有希望,只要按时吃药,注意让她心情愉快,最好身边有人一直陪着她……”

  我猜我的脸色都变了,佩芝小姐在一边扶住我,怕我晕倒。

  “她可以出院?”佩芝小姐问。

  “如果觉得在家里她会感觉更好的话,那就回家吧,医院方面很难做更多的努力了。”

  “还有多久?”我努力镇定地问。

  医生在眼镜后面审视我,好像在确定我会不会立即昏过去。

  “如果她下次再像这样发病的话,很危险了。”

  “如果我们肯花重金医治呢?”佩芝小姐追问,“钱完全不是问题,医生。”

  “那你们也得另请高明,”医生遗憾地说,“这并不是钱的问题,小姐。但是我是束手无策了……但也不是真的没有希望,要是她有好运气……这谁也说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知道医生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了。这个世界对于挽救梅丽所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了。

  我们把梅丽接回了家,我愿意她待在家里,这样会更放松。我把诊所关了门,每天都留在家里陪着她,梅丽没有问过自己的病情,她大约已经猜出了□□分,不论我怎么告诉她她不会有事,她也只是笑笑。但是显然,她很高兴我能终日陪在她的身边,而不是在诊所忙一天。

  “你知道,约翰,”她对我说,“你总是不在家,我没有说过什么,只是……要是你能躲在家里陪陪我,我也觉得比较高兴。”

  我低着头摸摸她的手:“我去拿剪刀,给你修修指甲吧。”

  “好的。”她说。

  圣诞节前两天,梅丽格外的有精神,她高高兴兴地装饰着圣诞树。自然而然的,我们邀请了佩芝小姐过来一起过节,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贝克街。

  圣诞节的那一天,我们过得很愉快。到了晚上,佩芝小姐还为我们演奏了钢琴。琴声真是美妙极了,我揽着梅丽坐在沙发上认真的听她演奏。或许是因为近期身体过于虚弱,梅丽竟然悄无声息的睡着了。

  “梅丽,醒醒,我们去卧室里,你这样会感冒的。”

  梅丽并没有醒来。

  “梅丽?梅丽?”我颤抖着将手伸到梅丽的鼻翼下。

  可是,我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像一个疯子一样尝试各种各样的急救方法,可她依旧没有醒来。

  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天晚上,壁炉的火烧得很旺,可我们却如同坠入了冰窟。梅丽在我的怀里一点一点地变冷,我保持着抱她的姿势,也如同一个冰雕一般,早已被寒风冻成坚冰的心此时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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