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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华生医生回忆录十五


  有时我也会想,我的朋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冷静?智慧?正义?

  善良?自负?任性?

  有一点我是确定的——越是冷静理性的人,一旦深陷感情漩涡,就会比一般人更加的情难自己,坚定不移。他们也许不会说什么山盟海誓,也不会献尽殷勤,但一旦遇上紧急情况,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加急切与竭尽全力。这和脾气好的人生气起来会很可怕是一个道理。而且,他们的感情会成为他们思考的难题。也就是说,他们会对自己为何要做出这种举动而疑惑不解,说不定会惊恐不已。但是一旦时机来临,他们还是会在感情的驱使下毫不犹豫的去做想做的事。可这并不代表他们“想通了”。我敢说,如果我去问问福尔摩斯,他为什么爱上佩芝小姐,他一定答不上来,而且百思不得其解,试图寻求答案又得不到答案,因为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全凭综合起来的感性。比方说吧,你要问我为什么爱上梅丽,也许我可以说:因为她温柔,美丽,善解人意,智慧,优雅等等等等。但是,天底下温柔美丽善解人意智慧优雅的女人千千万万,为什么我单单爱上了梅丽而不是其他人呢?所以,这问题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

  这也是福尔摩斯抗拒感情的原因之一——感情没有答案。而福尔摩斯是一个咨询侦探,他的任务就是为他的委托人们答疑解惑,寻求答案。他的人生完全是在寻求答案中度过的,一颗理性的大脑才不会相信世上有无解的问题。得到真相与答案是他的演绎法的重要目的。可现在,他遭遇了一个无解的问题——感情。这东西成为了他的世界观中的例外,独立于他的规则而存在,怎么可能让他不去抗拒它呢?当然喽,他可以解决这世上的所有问题,就像给锁配上钥匙一样的给每一个问题配上一个答案,把这世界看得通透。可他配着配着,突然发现,有一个叫做感情的问题没有对应的答案,就像一把没有钥匙的锁一样根本解不开,他当然会恐慌。他要把这把锁一脚踹开,藏起来,让自己再也看不见它,然后他才能心安理得的解决其他问题,而完全忽视那把感情的锁是解不开的这个事实。

  现在,那把锁把他锁住了。可能目前他感不到困扰,那是因为他沉溺在感情里了。但一旦他清醒过来,就会因为这个锁而抱怨连连,或者烦躁不安,要不试图挣脱,在感情与理智之间摇摆不定。他面临选择了,我怕他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而眼下他对佩芝小姐的关怀,更加让我忧心忡忡。也许我应该祝福他,但是如果现在他越是深陷其中,将来越是后悔不及,那可怎么办……

  我忧虑的望向他,只见风吹起他黑色的大衣,在风中绵延的像黑色的涛。他瘦削的身体紧绷着,拳头死死攥紧,目光炯炯的向远处那飘扬的白色长裙看去,好像那是一块磁石,紧紧吸引了他的目光。

  “我就是不喜欢这样,”他冷不丁地说,“非常不喜欢。”

  “没有人会喜欢的,一切都处于危险的境地。”我说。

  “不只是因为这个,”福尔摩斯烦躁的看向那个长官,“迈克罗夫特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世上到底有多少其他国家的情报机构却安插了迈克罗夫特的间谍?”

  “你是说……那个法国特工的长官?”我惊异地张大嘴巴。

  “就是他。”福尔摩斯看向我,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很简单,连推理都不用,他自己已经暴露了,华生。他刚刚才说过,黑色吉姆不会放弃卡帕。很不幸的是,仅仅是‘卡帕’这个词都不该是他知道的。迈克罗夫特命令过我们,不要把卡帕的事情向法国特工局透露分毫。”

  “哦,他是你哥哥的人!”我倒吸一口气,“那他还真是……太不谨慎了。幸好他遇上的是我们,这要是别人……”

  “他是故意的,”福尔摩斯说,“表明身份,让我们安心,就是这样。如果要说深层的原因,就是迈克罗夫特的私心——向我示好,说明他把我当自己人,相信我。他算计了我一把,导致莫娜至今还落在黑色吉姆手中。即便我说一千次不怪他,他也要谨慎的消灭一切可能性,决不让我们之间发生隔阂。所以,他有意向我示好。”

  我点点头:“说实在的,福尔摩斯,你有一个好哥哥。”

  他没有回答,只是背对着我,过了一会儿,我以为他并不打算回答我时,他却突然说了一句:“他一直是一个好哥哥。”

  接下来,他就不再说话了。

  雷斯垂德一直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显然是有话要说。终于他冲着福尔摩斯大吼起来:“他是个普通人好吗?你看枪战时把他给吓得!你还真让他去拆弹啊?”

  “你有解决方案吗?”

  “我要去找他!”雷斯垂德说,接下来他似乎坚定了这个念头,“对,我要去炸弹的安置处找他,现在就去。我得去看着他点儿,不能叫他出事啊!”

  福尔摩斯点点头:“真是一个好主意,探长。要我说,你应该现在就出发。去吧,我同意了。”

  “要你同意?!”雷斯垂德瞪起了眼睛,“你不是我的上司,福尔摩斯先生,你是非官方人员。”

  说完他就急吼吼的拿着地图跳上马车,消失在我们眼前。

  “难得他这么关心人。”我说,“不过他好像忘了,他听你的话都听了一路了,从美洲听到法国。”

  我的朋友并没有回应我。

  佩芝小姐还绑在桅杆上,她栗子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在日光下反射出明亮的光泽,白色的秋季长裙也在风里飘得像一片羽毛,她昂着头,但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她那白色的皮肤闪着光。我不由得回忆起她那双明亮的微圆的栗子色的眼睛,微笑起来时轻轻的一弯,颜色温暖,笑容甜美。说实在的,这么一位美貌动人的小姐,若是就此香消玉殒,任何人都要扼腕叹息的,更别提我最好的朋友对她倾情相对。我怀着既担心又急切的心情,希望着一切降临在她身上的苦难赶快结束。

  我的朋友依旧凝视远方。但突然间他回退了几步,攥住了我的手,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走,华生,我的朋友。我们现在就走!”

  “什么?”

  “我们去救她,”他的眼睛被惊喜染上与众不同的色彩,“现在,马上!迈克罗夫特在那里,他要我们过去!”

  我向轮船看去,我想我明白了。一条丝巾,浅绿色,在风中飘扬。那是一个暗号,一个我不知道的暗号。但福尔摩斯理解了它,并打算付诸行动。

  “难怪他不见了,原来是去了那儿。可我们要怎么过去呢?”

  福尔摩斯的嘴角浮起了微笑:“我想与特纳太太刚才的失踪不无关系。”

  “特纳太……”我急忙环顾四周,果然,那个火红头发的女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当我们从另一侧踏上船时,一身骑马装的特纳太太果然抱着肩膀,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们。迈克罗夫特用手滑过手杖,好像那是一把骑士的长剑一样。周围是倒地的黑色吉姆的手下。

  “你们怎么做到的?”我问。

  “哦,也没怎样,反正有我在。”特纳太太耸耸肩,“他们都相信我。就是这样。”

  “有个卧底确实方便,”福尔摩斯走过迈克罗夫特身边,“但是,迈克,干这种事身边只有个女人可太冒险了。”

  迈克罗夫特微微一笑:“有她在身边基本没有危险。”

  “哦?那我低估了她了?”

  “你说呢?”

  特纳太太对这对兄弟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明显不感兴趣,尽管对话主题是她自己。她对我说:“我希望您至少带了把枪。”

  “那我不会令您大失所望。”

  “相传您的枪法相当不错。”

  “还可以,我想我能帮的上忙。”

  “那好极了,”特纳太太露出满意的神色,“非常愿意与您并肩作战。”

  “你是说你与我们并肩作战?”福尔摩斯蓦然转回身来,长风衣下摆急急的扫过特纳太太的小腿,“一个我不知道在为谁效力的女人?”

  “你的不满究竟在‘不知为谁效力’上呢,还是在‘女人’上?”特纳太太问。

  “都有。”福尔摩斯直言不讳。我本应该提醒他,对女士客气点,但在当时我完全没那种想法。是的,我好像忘了特纳太太是位女士了。不知道是因为她的骑马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迈克罗夫特挑起眉毛,当机立断的制止了这场无聊的战争:“行了!都别吵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福尔摩斯与特纳太太立即收回了唇枪舌剑,齐刷刷地看向迈克罗夫特。我暗自抹了把汗。在这种有两个人不对眼的情况下,能有一个极具领导风范的人真是再有用不过了。

  我们快速穿过了一个小船舱里的通道,然后敛了声息躲在通道的拐角,几个黑色吉姆的人在通道里靠着墙聊天。

  迈克罗夫特老练的一歪头,特纳太太立即淡定的向那几个人走去。我们躲在拐角处,看着特纳太太独自前行,难免为她捏一把汗。福尔摩斯嘴上不饶人,但手上的枪已经上膛,时刻准备冲出去保护她。我就知道,他始终是一个具有骑士风度的人,在一切必要的情况下都会承担起保护女士的职责——尽管他对她们可能有点轻视与不理解。

  不过特纳太太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们的担心完全多余。她淡定的走上前去时,那几个人认出了她并习以为常的与她打招呼,她点点头作为回应,然后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突然抬起膝盖,狠狠顶在其中一人的腹部,然后利索的拔出枪,猛的一回身用枪托击晕了另一人。剩下的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一个回旋踢把其中一个踢到了墙上。这时剩下的最后一位终于知道反击了。可惜他第一拳被特纳太太躲过去后,就没能赢的第二次出手的机会。特纳太太一拳击在他脸上,然后踹了他一脚,他的头撞在了墙壁上,软软的滑了下去。

  我们三个大男人默默的从拐角走出来。迈克罗夫特看上去习以为常,我大约是目瞪口呆的表情,而我的朋友——他挑着眉毛,瞳孔放大,一脸的“是的我太惊讶了太敬佩了不行不行我要掩饰住”。我有一种他被特纳太太打了脸的感觉。

  “我现在想知道,”特纳太太带着难以捉摸的笑,“你到底是对‘不知为谁效力’不满呢,还是对‘女人’不满?”

  “我不大习惯失败,”福尔摩斯快速答道,“但是我会承认失败——虽说机会少之又少。好吧,我的不满仅仅在于不清楚你的底细。”

  我努力憋住笑。不能笑。福尔摩斯讨厌失败。是的他对失败很坦然,但他还是要面子的。迈克罗夫特显然对此也很了解,他给了特纳太太一个眼神,要她适可而止。

  “和我说实话,迈克,她是不是你的人?”

  迈克罗夫特立即出现了为难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家弟弟绝不是好糊弄的人。最后他采取了一个折中的说法:“歇利,我只能告诉你,有时我管得了她,有时我管不了。”

  这简直就是废话。他收获了弟弟的一个经典的轻蔑眼神。

  这时远处的一声轰炸声让我们都僵住了,我们面面相觑。特纳太太带我们走到一个可以往外看的地方,夜幕已经降临,可以清楚地看到市区边缘,靠近码头的地方,有一块火光冲天。

  “有一颗炸弹爆炸了!”我喊道,“天哪,黑阁与雷斯垂德!”

  “那是一个工厂。”迈克罗夫特说。

  “罗提亚利肥皂厂,”福尔摩斯说道,“恐怕会烧很久,直到那些油都烧光为止。”

  我看了他一眼。他大约早就像把伦敦地图印在脑海一样的,把巴黎的地图也牢牢记住了。

  特纳太太也拧起了眉毛,看来确实是情况紧急。炸弹爆炸了不说,黑阁与雷斯垂德的安危也成了未知数。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爆炸的炸弹似乎仅此一颗。

  岸上,特工们无奈的看着爆炸点,长官咬了咬牙:“派一半的人过去处理现场!必须在警方赶到之前赶到,防止此事对外界泄露!”

  “那这边怎么办?”

  长官看看轮船,一脸的无奈:“先……先去解决那边吧。”

  话音未落,船闸处一声轰天动地的轰炸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冲击波造成的波涛向岸上袭来,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轮船趁机启动了。大家自顾不暇,那还顾得上那艘在夜幕中大摇大摆驶进莱茵河的轮船。

  长官一身的河水,狼狈不堪的看着远去的轮船,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不管是法国特工还是英国间谍——统统到头了。

  天哪,自家上司还在船上呢!!这饭碗是真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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