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可不许伤着我的佳人
“夏若，”她轻喊一声，很快便有人推门进来。
一身翠绿的夏若端着脸盆，见未佳已然坐起，眼底划过一抹欣喜。
“三小姐，您醒了？可还觉得身上还有哪儿不适？夫人昨儿个一直担心您——”
“母亲担心我？”未佳嘴角弯弯，迷迷糊糊间她总感觉到娘亲温暖的双手，原来真的不是梦。
“那你赶紧去娘亲那里给我报平安吧，说我过去就过去请安。”未佳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天，这雨还没停啊。
夏若闻言一怔，面露不忍，双手绞着衣角就是不动。
“怎么？”聪慧如她，顿时心下明了几分，“可是娘亲那边有什么事？”
夏若咬了咬下唇，未佳大脑本就混沌，现下见夏若这幅样子更是没由来生出一股子烦躁，说起话来更是发狠：“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发卖了！”
那阴狠的表情像是钉子直戳进夏若的心底，她不由浑身一颤，下意识就跪在地上。
“夫人，夫人她——”
“说——”
“夫人带着二小姐去看林家看大小姐去了，大.......大小姐有孕.......”
“大姐姐有喜了？”大姐姐嫁到林家三载未能有孕，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
可大姐姐没有派人请她去。
满心的欢喜仿佛瞬间被人灌了个透心凉。
她神色淡淡，低低应了一声，收敛起所有情绪。
“今日城外还施粥吗？”
夏若没料到未佳话锋陡转，有些反应不及。
“备马，我要出去。”未佳径直起身，夏薇和夏翠站在一旁面面相觑，夏若身为三小姐房里的大丫鬟都被训斥的这样惨，她们哪里敢多言。
“三小姐，外面还下着雨，您——”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备马。”未佳只觉得心底十分烦躁。
自这几日重生回来，她愈发控制不住情绪。
心底像是住着一只狮子，但她不能咆哮。
重活一世的事情讲出去，谁会信？
如果这一世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走，那今天崔家的施粥棚一定会出事。
辜明日就有机会摆平这一切，得了爹爹的赏识进崔家。
她不想看见辜明日！
不愿辜明日进崔家！
她必须去阻止这一切！
“三小姐，夫人吩咐——”夏若急急忙忙追上去，前面未佳身影一滞。
“你若是不愿意跟去，那就好好在家里呆着。”未佳斜睨了眼夏若，眼中寒意愈盛。
夏若不敢再反驳，只巴巴点点头，道：“我随三小姐您一同过去，也好有个照应。”
马车一路在雨中奔驰，因为未佳要去的急，一路上马夫也不敢稍作停息。
未佳坐在车里，马车颠簸中窗外的景色若隐若现。丝丝寒风从帘子里吹进来，未佳的脸色也愈发冷峻起来。
“三小姐，到了。”马夫将车靠着施粥棚停下，凡叔得到消息，忙撑着雨伞跑过来。
夏若掀起帘子，令未佳弯身出马车，脚落地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往人群里搜寻。
那人抱着比他人更粗的饭桶毫不吃力的往后台挪去，身旁有人抬完桶以后“呸”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不一样，他认真将木桶摆放的整整齐齐，五官的线条在此刻尤其显得柔和。
辜明日！
她在心底默念一遍，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不经意掠过不远处，强迫自己将视线转移。
“凡叔，目前灾民情况如何，可有好好检查施粥棚？”
凡叔眯眼一笑：“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这粥棚也派人重新修缮过，灾民啊，唉——”说着他眼角皱纹更添几分，心底也愈发忧心。
这几日灾民越来越多，天气又这样潮湿。
这万一再闹出什么病痛。
这可怎么好——
“三小姐怎的独自跑到这里来？”凡叔目光又落在未佳身上，小小的身板在风雨中立得笔直。
算起来二小姐明年笄礼，三小姐就比二小姐小上一岁，也是大人了。
未佳眉头一蹙，看了看那些灾民，答非所问：“这些灾民就安置在这些简陋的居所，天气又愈发冷，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凡叔叹了口气，顺着未佳的目光看向那些灾民：“谁说不是呢，天气越来越冷，这些灾民又都是挤在一块，若是出个什么事——”
未佳双眸一闪，不远处人群忽然暴动起来，有人高喊道：“不好啦不好啦，有人晕倒了！”
这一句话顿时在人群中炸开，灾民们吓了一跳。
这时候病倒，谁不怕？
有些人甚至蹦得老远，生怕挨到那人半点。
中间形成一个圆圈，那人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不等人查看，他忽而又没了动静，就那样一动不动了。
凡叔脸色一沉，只来得及对未佳说了一句：“眼下出现暴动，现下来不及照看三小姐，请小姐好自为之。”
说罢扒开人群朝人群走去，未佳心下讶然，想不到凡叔还有这样不顾生死大义的一面。只是怎么就是不听她把话说完呢？
“人来了吗？”未佳看着远处，不由自主盯着辜明日的一举一动，手心里没由来冒出冷汗。
“嗯，估摸着这会已经在路上了。”夏若小声道，今日的三小姐总是很怪异，她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明明三小姐就在眼前，她却总觉得三小姐仿佛隔绝在所有人之外。
对，就是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嗯。”未佳低低应了一声，神情紧张。心若擂鼓，砰砰跳着，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
上一世虽然没能亲眼见到辜明日怎么摆平这些流民，但后来那些趋炎附势者绘声绘色的描述她都熟烂于心。
“呀，这是不是瘟疫！”有人开始大惊失色，忽然叫道，甚至连连后退。
“瘟疫？”其他人也被吓到，即使再卑贱，也想要活着。
那些人开始在人群中暴动，各人推推嚷嚷。也不知道怎么就挤到锅炉边上，滚烫的大锅里热粥倾覆而下，人群中霎时间响起杀猪般的叫声。
饶是心里有准备，未佳还是吓了一跳。
成千的灾民在人群中暴动，推推嚷嚷，迷蒙的雨水顺着灾民身上的尘土混成泥浆往下流动，未佳一直盯着那头，猝防不及有灾民竟朝她这边涌过来。将她重重撞在柱子上头，骨头深处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她痛的不能呼吸。
“咔嚓”一声，未佳瞥见前方的柱子正呈分崩离析之势分裂开来，她惊恐看着那即将倒塌的柱子，腰上尖锐的疼痛让她根本不得动弹。
难道重生一世就是让她现在就丧命的？
不，我不甘心！
她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柱子，发疯一般大喊：“救命!救我！救命啊！”一连喊了几声，夹在在灾民躁动和萧萧风雨中。
夏若眼瞅着那角上的棚子即将倒塌，无奈中间隔着好些灾民，她根本不能过去救未佳！心如火烧，她还是努力朝着未佳那边挤过去，企图能搭救未佳一把。
“谁来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我家小姐！我们是相国府的人，救救我家三小姐！”夏若的哭声声也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那些灾民哪里听得见这些，见到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眼里大放光亮：“那有马车，咱们把这些米搬到马车上，赶紧离开。”
暴动中的灾民往往能爆发出空前的力量，原本安排在一旁镇压的卫兵此刻完全不能将这些灾民拿住，反而有些卫兵被那些侍卫打倒，那些灾民一个个踩过卫兵的头顶，如履平地一般。
一次又一次被人踩踏，有些被打倒在地的卫兵早就出去多进气少。眼瞅着同伴已有伤亡，剩下的卫兵哪里还忍得下去，竟是直接将刀拔出，与那些手无寸铁的灾民厮杀起来。
“官差杀人啦，杀人啦——”
灾民中又开始爆发出这一喊声，这下原本有些没动的灾民也开始反抗，甚至有些人还喊道：“这些当兵的就是要把我们困在这里，病死一个算一个，病死两个算一双！”
“都得了瘟疫，就是想耗死我们。大家伙拼了，横竖都是一死，咱们好歹还能搏一搏！”
“拼了——”
同一时间，未佳忽然感觉有人大力将她一拽，力气之大攥得她骨头生疼。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旁是粥棚轰然倒塌的声音。
她硬生生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整张脸被猛地一撞，鼻尖一酸，眼泪都差点留下来。
“小姐没事吧？”低沉的男声响起，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愉悦？
她捂住鼻子仰头一瞧，高出她大半个脑袋的男人，嘴角果真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棱角分明的五官，尤其是狭长入鬓的剑眉，显得分外英气。
但未佳很生气，重重一脚踩下去。
“你笑什么笑？”她气不打一出来。
别以为救了她就可以肆意嘲笑她！
好心救人反被踩了一脚，那人浑然不在意，只单手将未佳紧紧禁锢在怀中，笑道：“如此佳人，被踩一脚又有何妨。”
这是......在调戏她？
未佳气的五脏六腑都在冒烟，刚要说什么，那人倏尔放开她，身后“刷刷”飞出几道身影，皆是一身黑衣，手执长剑，以青衣男子为保护圈形成一个圆，警惕望着四周。
未佳硬生生将涌道嘴边的话咽回去，这人，怎的看着如此怪异？
还有点，面熟？
只听那人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去，把那些灾民给我制住。还有那些卫兵，但凡不听话的，杀。”明明嘴角还弯着弧度，未佳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哦，面前这位佳人可得好生看着，不许伤着半分！”他补充一句，面上笑意更深几分。
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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