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泠泠珠玉在身旁 2

　　珠玉在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望去便是公子府的匾额，也不知怎地，生出了些类似于“近乡情更怯”之感。毕竟和白逸轩将近三年未见，只是靠字条上的只字片语交流，这猛然要见到真人了，反而会不知所措。

　　“贵客来了。”早已有人进府通报，王凡很快迎来出来，“这边请。公子吩咐了，您一来，便带您去见他。”

　　贵客？一听白逸轩是和下面人这么说的，心中顿时有了底。

　　“有劳了。”珠玉浅笑着对王凡点头示意，便带着小喜，跟随他进了府邸，一路往里走去。

　　到了议事间门前时，王凡站住脚对珠玉解释道：“公子每日黄昏时候都会在此会见谋士与食客，请小姐在此稍后。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珠玉颔首，笑看着王凡进了议事间。早闻公子逸轩爱才，府中有一议事间十分有名，因为他几乎每日都会抽时间在议事间中与众谋士和食客“请教”。他在议事间中只摆了席子，不设高坐，他自己与贤士席地而坐，促膝而谈，以示平等。所摆设的席子，总是要多出几张，以此显示“虚席以待”更多的有才有德之人来投奔他。

　　“公子，您之前说的贵客来了。”王凡进议事间之后，附在白逸轩的耳边低压声音道。

　　白逸轩原本满是肃色的面容在听到这话后，竟然缓和了下来。他勾起唇角，对王凡吩咐道：“先带她去她的厢房。我随后就去。”

　　“诺。”王凡躬着身退了下去，走出议事间，来到珠玉面前说道，“公子还在议事，便吩咐还是先带您去您的厢房休息片刻。公子随后就到。”

　　珠玉没有异议，毕竟她人都来了，早一刻晚一刻见面都无妨，若是有要事在商议，自然不因为这点事情打断。她大约晓得这段时间正是白逸轩谋夺太子之位的最关键时期。他对自己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在王凡的带领下，珠玉很快就见到了自己的厢房。厢房的朝向是采光最好的，也看得出是闺房中是精心布置过的，但却又不显富丽，装饰不多，没有太过明艳的亮色，符合珠玉素雅惯了的性子。

　　“小姐若感到何处不妥，尽可派人来与老奴说一声。”王凡说罢，便退出了屋子，“老奴会着人送来茶水和点心，请小姐稍后。”

　　“这厢房真好啊！公子果然把小姐当做贵客。”小喜不由感叹道。

　　珠玉只是淡淡地应了句，在房中转了转，然后在床边坐下，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也不过漂泊在外两月不到，可她早就期待着有一日可以再度在属于自己的房中高枕安眠了。

　　“叩叩——”有人敲门，“王管家吩咐奴婢送来了茶水和糕点。”

　　小喜上前开门，接过盘子，端了进来，放在茶桌上：“小姐要用些吗？”

　　“倒有些渴了。”珠玉重新站起身，坐到茶桌边，小喜已经替她倒好了一杯茶水。

　　于是，白逸轩推门而入之时，望见的便是珠玉端着茶杯，低头轻抿茶水的侧脸。她的姿势并没有刻意做得多么优雅，可却给人一种出尘的美好。白逸轩每次见珠玉，都会间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察觉到珠玉在气韵上的细微改变，但独独这次，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小姐，公子……”小喜低声提醒。

　　珠玉一讶，急忙放下茶杯，侧身站起，对上了白逸深沉的目光。

　　“公子，珠玉……来了。珠玉，不曾有负于公子……”她朝白逸轩深深一拜，却说不出更多话来。从前的每一次，她面对他之前，早就在心中计较好了要说什么做什么，可这一次，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小喜见状，很识趣地默默退出了屋子，还悄声带上了门。

　　“你清瘦了许多。”白逸轩上前几步，来到珠玉面前，仔细打量后，发出一声叹息。

　　珠玉不知要应什么话，便听得白逸轩问起：“我听说，陈文澜发现你的时候，你在被山贼追赶？”

　　诧异地抬眸，珠玉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温和的笑意，仿佛在鼓励她向他倾诉这一路上的种种辛苦。

　　“我离开皇宫后，先是被人贩子掳去，逃跑未果，被他们……鞭打了一番……后来，人贩子的队伍在山里被山贼劫住，便将一行的几名女子都献了出去保命。我晕倒醒来的那天晚上，看到他们对其他的女子……所以我再次逃跑……”

　　“骑马逃跑的时候，他们也追来，我想起那几名女子……忍不住一口气用护腕里的毒针射杀了几人。我只留了一根针……那时候我就想，如果真的被他们追上，那么那根针，就是我最后的归宿了……”

　　珠玉在他的眼神鼓励下，断断续续地将这一路的遭遇说了出来。只是不说还好，如此一说，却让她后怕了。如果她不是足够幸运，现在应该已经死在山中，无人问津了吧……

　　“以后休要再有此念！”白逸轩听到最后时，心中一紧，动作快于理智，长臂一伸，将珠玉代入了怀中。

　　“然。”珠玉先是一怔，随即放松了自己，顺势依着白逸轩，“现在想想，都不敢相信自己当时有那么决绝的念头。真的，很后怕……”她哽咽了。白逸轩的拥抱很浅，却有着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心的力量。她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拥着过了？

　　“哎——休俱，到家了。”白逸轩也觉得“家”这个字很陌生，但他却愿意对珠玉说出这个字。

　　几番生死徘徊，白逸轩这样的温言安慰彻底打破了珠玉的心防，她先是低声啜泣，随后渐渐变成了放声大哭。但她也是有分寸的，因为这屋子就他们两人，并且她也看到这厢房的位置相对偏僻，不会有什么谋士来。

　　泪水很快打湿了白逸轩的前襟，他感到这泪水仿佛透过衣裳和血肉烫进了他的心底，他在珠玉的哭声中听到了她的无助和软弱，这是她从来没有展现在人前的一面。缓缓抬起手，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好像在安慰吓坏了的孩子一般。

　　“我失态了……”发泄够了之后，珠玉擦了擦面上残留的眼泪，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白逸轩的怀抱。

　　两人霎时间都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失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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