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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临行


沙雪愿赌服输,顾云缺也见好就收,倒没提什么异想天开的要求,只是再不愿看见他们。只说从今往后,有他顾云缺在的地方,掸邦的人三十里外调头,并且要求她现在立马滚出勐腊。

        “风眠老师,我们还会再见的。”沙雪临走饱含深意的看了林风眠一眼。

        至于钟意,沙雪接近他的目的如今彼此已是心知肚明,他们之间应该缘分已尽,好在谁都不提,这一页也就在意会之中翻过去了。

        关沙看了林风眠一眼,林风眠给了他一个微笑,这让他无地自容,红着脸跟他道别:“林兄弟,我走了啊。”

        “保重。”林风眠没觉得遭受背叛,关沙能找到安身立命的地方他是很为他高兴的,在他看来沙雪不是坏人,起码跟初枭等人比起来,她不坏。

        关沙紧跟上沙雪出去,丹拓也架着吞钦走了。

        少了一半的人,场内立刻冷清下来。

        顾云缺笑出了两道四十多岁的鱼尾纹:“林小哥,好身手!!”

        “不值一提,刚才说的作数吧?”林风眠弯下腰系鞋带,从相见到现在,顾云缺把他夸的密不透风,让他觉得很有把握。

        顾云缺心里春风荡漾:“作数,作数,先不急,打饿了吧?我在青藤宴定了一桌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顾云缺的态度让钟意感觉有点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饭桌上,顾云缺对林风眠大献殷勤,钟意终于觉察出来是哪不对劲了,他特么好像看上林风眠了。

        钟意心说:早就听说顾家三少爷不是个好东西,但没想到会这么坏。

        钟意觉得林风眠应该还不知道顾云缺对他的心意,他如果知道的话,应该会恶心的吧。

        然而林风眠不是傻子,他猜测,这个顾少爷或有龙阳之好。

        在顾云缺第三次给林风眠夹菜时,林风眠没有接,直接就着他的筷子吃了一口,在座的人都傻眼了。只有顾云缺害羞的收回手,借着锅里腾出的热气肆意脸红。

        沙皮已经撑到了极限,借口上厕所,然后尿遁,只留了钟意人高马大的坐在那尴尬着。

        空气莫名怪异了。

        林风眠趁热打铁:“那以后勐腊这里就由我来走货,顾少爷意下如何?”

        “好。”顾云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拿下了。

        钟意准备的一车话一句也没用上,他只是明白了一件事:原来长得好,真的能当饭吃。

        江云起在嘎更村住了几日,没有电,无事可做,闲的蛋疼,寨子与寨子之间听得到鸡叫,但串门的话要走几个小时的山路。

        她闲逛时偶然发现村子里有一位老兵,曾经服役于中老边境,会说一些中文。然后她就再也没兴趣跟初枭吵架了。

        她从老兵这里,得知了很多信息。

        这一个月里,包括嘎更村在内的金三角地区,无论收割罂粟还是交易大烟,都是最为活跃的时期。

        初枭为了垄断整个村子的大烟收购权,按照头一年的大烟收购价,减去利息,把钱提前支付给烟农。

        这样一来,烟农不但背负了高利贷,还失去了大烟的自由买卖权。

        其实几十里外山脚下的小镇集市上可以卖一个更好的价钱,但是要徒步大半天的时间,上山下山,公路不通,买了东西也不好背上来。

        她终于明白村民为什么不种粮食了,种出来拿不出去,背不下来。种大烟就不同了,十亩地的大烟收上来,也不过了了几块烟膏,一个人轻松就能拿下来交易。

        初枭给出的价格是一拽一千八,几十里外小镇上的烟贩给出的价钱是一拽两千二。

        村子里也有青壮年去外面交易的,头天早上去,第二天下午回。

        江云起要跟着她们去镇上看一看,她本以为初枭会说,有什么好看的,结果他说:“我跟你一起去。”

        初枭花了一百块钱租了村子里唯一的一匹马,骑着马慢悠悠跟在江云起和村妇们的后面。

        他那些留在村子里收烟膏的弟兄们都羡慕极了,在后面大喊着要初枭给他们带东西回来。

        “大哥,给我带两包烟回来啊!”

        “也给我带,我还要酒!”

        “大哥我要吃肉!!”

        “给我带块香皂…”

        那些人跟在后面喋喋不休,都快跟到村口了,初枭不耐烦了:“要不要给你们带个娘们儿回来啊!”

        到了镇上,江云起累成了一条狗,可初枭乘着马悠哉悠哉,到了集市还不下来。

        这里的集市跟嘎更村一样,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每个乡都有集市,汇集到一个地方,平常五天赶一个集。这个季节是镇子上最热闹的时候。

        路边的摊点与一般的农贸市场没有太大分别,很多果蔬吃食,特别有生活气息。不同的是现在是罂粟收割期,大烟的买卖主导了这里的交易。

        人群里面,数钱的那些人是烟贩子,几万块钱随意的放在外面,手压着一摞钱,等着烟农的烟膏出手。

        江云起看见那些已经收到的烟膏放在袋子里,大的有像在嘎更村见到的规规矩矩一拽一块,小的有拇指大一点孤零零裹在一片花瓣里。

        “零零散散的买来做什么?”江云起吐槽一样的自言自语。

        “卖给更大的烟贩子,由那些人组织加工,变成□□。”初枭懒懒散散接她的话。

        “那你怎么不收。”江云起不解的问。

        “他们那是散户,我跟他们能一样吗?”初枭满满的优越感。

        是啊,现在这个马背上坐着的可是毒枭~

        路过红灯区的时候,初枭轻车熟路的跟拉客小姐姐们打招呼,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认识啊?”江云起拉着两条麻木的腿,抬眼去问他。

        “当然,我以前做烟贩的时候,经常照顾她们生意。”初枭仍旧是坐在马背上,睥睨一切。

        江云起还以为他跟来是要看着她怕她跑了呢,结果是来故地重游会会故人。

        “你以前也是个烟贩子啊?”

        “谁生下来就是毒枭啊?不过我就是做烟贩子的时候,也跟他们不一样。”初枭斜着眼睛看了看集市的方向。

        “怎么不一样啊?”江云起觉得他很low,一般出身低的人,但凡有点成就,就要轻易的看不起谁。

        初枭不清楚她的心理活动,得意忘形:“那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江云起差点吐出来。

        她从早上就感觉恶心了,吃的干窝头绝对不比嚼土块味道好,吃进去以后全特么往上走,感觉像是吃进脑子里去了,现在一阵一阵往外降,眼珠子都要努出来了。

        初枭理都没理她,骑着马往集市中央走。

        江云起很不舒服,也逛够了,她兴致缺缺:“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但初枭不急着走,理由是:“这集市多有意思啊,再看看。”

        江云起有气无力:“真是胡说八道,这小集市有趣在哪了,人少,东西也没什么好挑拣的。”

        但初枭好像真的兴致很高,在这停留了好一会儿,挑挑捡捡的买东西。而且他挑东西很“大爷”——自己不下马,看中了什么,遥遥向人家招手,于是那些人屁颠屁颠跑过来,货品笨重的话一次拿一件给他看,货品轻小的,索性连摊子都挪过来了。

        到末了,这个小集市完全改了规模,几乎是以一人一马为中心,四面辐射。

        江云起把披巾顶在头上遮挡太阳,冷冷的地看他在边上咋呼,把个小小集市支使地人仰马翻。

        终于出发时,马背上挂满了吃的喝的,集市的摊贩依依不舍,就差没列队欢送了。

        村里的女人们卖掉烟膏有了钱就购买生活用品,放在背篓里。买了酒,是那种散装的虎骨酒,装在大瓶雪碧的空瓶子里,当街就喝,对瓶吹。

        江云起和她们汇合时,老远就看见她们摇摇晃晃在街上走着,有的还在交换着尝一尝,你喝一口,她喝一口,看样子不到家就尝完了。

        原来村里的人有了钱就喝酒,除了生存也饮酒作乐,在这个罂粟收割的季节,应该是她们仅有的可以消费寻乐的时刻。

        回到村子时是深夜,虽然回程时初枭把马让给她骑了,但江云起还是累的倒头就睡。

        醒来的时候都中午了,她不渴不饿,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死了,借尸还魂般看着这个与她无关的世界,看着光屁股小男孩在吃盐巴就干饭,看着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在舂米。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天,初枭跟她说明天要走,临走前赶上了村民烧荒。

        这天村里的房顶上都放了新鲜的树枝和大铁锅,锅里盛满了水,每家每户都竖起了梯子,还请魔巴算了鸡卦。

        所谓鸡卦,就是刚出壳不久的小鸡,杀了之后在火里烧,取出大腿骨,把两根腿骨用线捆起来,插上几根削的针一样尖细的竹签,通过竹签在腿骨上形成的夹角来估算烧山的最佳时辰。

        半夜零点,村里男人在事先做好防火带的地方点火,女人和小孩彻夜守在房顶。原来树枝和水是预备来扑灭窜到房顶上的火苗用的。

        大火燃起时,冷热空气对流,风就起了,火势越大风越大,树木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一样。暗夜里火光冲天,星星看不见了,能看到的只有漫天的烟雾和大火之外无边的黑暗。

        江云起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几番出生入死让她觉得自己应该什么都不怕了,但这一刻她觉得特别可怕。

        一公斤生鸦片在制成零点一公斤的□□之后,在美国毒品黑市上的价格是上万美金。而这些位于毒品交易链源头的百姓,却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毒品交易的暴利并没有惠及他们。嘎更村的烟农也不知道自己种植的大烟给全世界带来了何种危害。四周高耸入云的大山不仅将他们与繁杂的外界隔离开来,更让他们游离于发达的现代文明之外,至今仍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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