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她的拒绝

　　??　　“不！”卓羿觉得自己的表情估计都扭曲了。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从未想过，会见到这样的易如晴。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却磕到了身后的椅子，一个踉跄，若不是扶住了桌子，就险些倒地了。

　　易如晴跟着逼近他，半身跪上了椅子，拉高了自己的身体，贴过去亲吻他的脸颊。那带着酒香的呼吸，和着恶魔的呢喃，回响在他的耳边：“你还想要更多吗？卓小少爷。”

　　卓羿惊恐之下，一把将易如晴给推开，到仿佛他是被调戏了的纤弱女子，夺门而出，连那戒指，掉在地上，也未曾察觉。

　　易如晴维持着半跪在椅子上的姿势，看着那扇被用力摔上的门，整个房子，都微微地颤动着。她想起之前卓羿那羞恼而恐惧的模样，便觉得好笑起来。

　　于是，她开始笑。

　　笑声清越，烛影重重。

　　笑着笑着，那声音便渐渐地低沉了下去，变成轻轻地啜泣，呜咽。

　　“你就是易如晴吧？我知道小羿最近和你走得很近，我们家也很感谢你对小羿的帮助。可是，他小，他年轻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你在司家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心知肚明。你要是缠着他，是想让他，让我们卓家被人笑话吗？你是个聪明孩子，我想，你是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那通电话里的词句，一遍遍地在易如晴的耳边回旋。她呆呆地从椅子上下来，抱膝靠着餐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身前，就是方才卓羿慌张之下，遗落的戒指。

　　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打开它。

　　怎么就会忘记了呢？

　　易如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是卓羿背后有一整个家族。他们是真心疼宠着他，想要培养他的，怎么可能会放任这样让家族蒙羞的事情发生？

　　他明明值得比自己更好，更干净的女孩。

　　说什么卓羿太天真，明明就是自己，太天真了吧？

　　易如晴就那么一个人，痴痴地坐在地上，也不怎么动，刚开始，似乎还哭了一会儿，但是很快的，就一滴眼泪也没有了。她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那蜡烛的光，一直摇晃啊摇晃，然后跳动起来，然后就熄灭了，然后黑夜降临，包裹了一切，直至，太阳出来，门铃开始坚韧不拔地响。

　　易如晴站起来，发现自己腿麻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和小腿，慢慢地走到门口，却先看了眼猫眼。

　　门外，居然是满眼血丝的卓羿。

　　“小晴，你开门，你开开门，你不能就这样，你让我说句话。”卓羿一边按门铃，还一边用力地敲门。

　　易如晴默默地看着外面那人慌张的样子，打开了门：“你的盒子掉在我这里了，你带回去吧。”

　　门一开，卓羿就挤了进来，然后反手将门带上，大有坚决不出的架势，伸手抓了易如晴的肩膀扣住，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小晴，昨天晚上，我仔细的想过了，我爱你，我是很认真的，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起码，起码告诉我，我哪里不够好。”

　　易如晴也是熬了一整晚，此刻站起来，也是昏昏沉沉的，想要推开他，却差点就跌进了卓弈的怀里。

　　“卓弈。”她抬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脑子清醒一点，“你还太小，你不明白。”

　　“我哪里不明白了？你告诉，我一定弄明白！”

　　易如晴看着，嘴角慢慢地弯了起来：“爱情，不是一时冲动的感觉，也不仅仅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是你的家族，也是你一辈子的责任。”

　　“我……”卓羿隐隐有些不好预感，却又把握不住易如晴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和司陌是什么关系，你是知道的，昨晚我对你的邀请，仍然有效，不过，仅此而已。”易如晴终于镇定了一点，将卓羿推开，自己飘到餐桌前，将落在地上的小盒子拣起来，递给卓羿。

　　“我不在乎。”卓羿不敢伸手去接还回来的戒指，只能大声的否定，“我知道你的过去，可是我爱你，我爱你的全部，你的这些事情，我都不在乎，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

　　“你从哪点看出来，我没有乐在其中？”易如晴秀眉一挑，语调轻曼。

　　“我……”卓羿语塞。

　　“你姓卓，所以你不仅仅是卓羿，你还是卓家的小少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执意要和我在一起，你父母会怎样看你，你的叔伯会怎样攻击你，外面那些人，又会怎样看待卓家。”易如晴的嗓音很轻，带着说不出来的疲惫，可意思却分外的清楚，“你只凭着一时的冲动，就想要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考虑过这样的后果，你是不是愿意负担家庭的压力，愿意接受别人嘲讽的目光？”

　　“可是我爱你，我只是爱你而已，我有什么错？”卓羿不解地叫喊。

　　“对，你没有错。可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错，就能够被接受的。这是你的责任，是你的义务，是你必须背负的东西。”易如晴拉起卓羿的手，摊开他的手心，将那装着戒指的盒子，连同里面的戒指，还有他的心意，一起放在他的手心里，“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常识，没什么道理，可是人人都必须遵守。”

　　“但是……”卓羿的手心仿佛被那盒子给烫了一般，想要缩回来，又想要将盒子塞回给易如晴。

　　“没有但是。”易如晴的嗓音平缓，温和，“如果你选择了我，你就必须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也许仍旧姓卓，可你不再会是卓家的小少爷。卓家的家业，不再与你有关。你的父母，亲人，朋友，也可能都会离你而去。你将会孤身一人来面对这个世界。如果……如果这样，你也觉得没关系的话，那么，戒指，我就收下。”

　　明明，他想要很坚定地，很坚持地，将那戒指，套上易如晴的手指的。可是为什么，他却动不了呢？

　　易如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还含着一点点的微笑，并不催促，就那么等待着。

　　是的，他犹豫了。其他的都好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也从未在乎过。可是，他怎么能让深爱自己的母亲失望，怎么能让刚刚才肯定表扬过自己的父亲，再次露出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况且，如果那漆黑冰冷而孤独的未来，正是如同易如晴所描述的那样，是不是，和自己在一起的她，也会经历相同的未来呢？

　　自己是爱她的吧？因为深爱，所以舍不得她被那样的冰冷黑暗包围。因为深爱，也舍不得她被千夫所指，万般唾弃。因为深爱，所以……要放手吗？

　　卓羿并未觉察到，他已经开始给自己找理由了。

　　他犹豫了，他动摇了。

　　站在他对面的易如晴，安安静静地将他动摇纠结犹豫的表情尽收眼底。反正，不过是意料之中的结局吧？易如晴觉得自己大约是在微笑的。

　　虽然也许会期待所谓的奇迹。可是这个世界上，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奇迹了？

　　反正，那早已跌倒谷底的心，也不能再往下落了。

　　易如晴将卓羿摊开的手心慢慢地握起来，握住那装戒指的小盒子，温柔地说：“你已经有答案了，对吗？”

　　“我……”卓羿怔怔地看着易如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被拒绝了吧？或者说，是他自己拒绝了吧？“我们，还是朋友吗？”

　　易如晴并未回答，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卓羿被看得越发地尴尬起来，终于什么也没说，一把握紧了那戒指，转头，第二次，夺门而逃。

　　易如晴站在玄关的地方，呆呆地看着那第二次被带上的门，忽然连难过的力气都失去了。

　　她也的确，没什么好难过的了。

　　易如晴深吸口气，将自己昨天晚上遗留下来的那些食物的残局，开始慢慢地收拾，打扫。本来这些都是她平日里做惯了的事情，可当她的目光，落到餐桌上，那堆积的红烛，还有艳丽的玫瑰身上时，却再也转不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大面积的飘窗，洋洋洒洒地落在房间里，连空气中微小的灰尘，都纤毫毕现。

　　也不知卓羿是怎么选的，那束玫瑰，并非含苞待放的样子，而是怒放到了极致，多一分，便过犹不及，即将枯萎。此时，一夜过去，前晚那玫瑰，便如同卸了妆的电影明星，让人不忍直视了。

　　易如晴盯着玫瑰，看了好一会儿，却又是什么都没看进去，最后还是直接将那花束给拿起来，整个儿地，丢进了垃圾桶里。

　　连同那些，她曾经期待过的奇迹一样，全部，都丢掉。

　　这束玫瑰，虽然没有九百九十九朵那么多，但也的确是很大一捧。落入垃圾桶的时候，也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易如晴仿佛并未料到会有这么大的声响，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兴许是步子迈得大了一点，连带着太阳穴，也涨涨地痛了起来。

　　她环视了一眼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连衣服都没有换，就那么直接将自己给摔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明明是冰冷深邃的黑暗，却带着让人期待的梦境和温暖，将易如晴给包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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