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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以礼相待


  

  此时顶上阳光普照,光影投射在那少年面颊发间,金芒闪动,更衬得他肤色如雪,眸色晶莹,也许是因为屋中温度稍高,鬓角微有汗意,那颊上却是生出两朵红晕,看起来竟是比女子还要妩媚动人。

  “在下君浣溪,因亲守制药,有失远迎,实在是对不住!”柔和清晰的嗓音响起,唤回众人恍惚的心神,君浣溪拱手抱拳,温文有礼,“诸位劳驾,请移步到荷亭一叙。”

  一言说罢,立在当前,那名唤杨乐寒的管事当即错身,引领众人朝不远处的荷亭而去。

  众人见主人姿态谦逊,也不便发作,跟着来到荷亭,只见设有上席整整十一位,正是这所来之人加上君浣溪自己的数字,不禁满心悦然,这君浣溪显然早有准备,设席以待,态度倒是不坏。

  待得一行人等先后入座,茶水奉上,君浣溪这才神态安详地坐下来,微笑说道:“浣溪听闻各位都是封邑城出名的医师大夫,早有拜会结交之意,无奈家中有老有小,一直为琐事所困,幸而今日诸位大驾光临,莅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三生得幸……”

  这奉承话咬文嚼字,说起来真是费力,君浣溪暗自诅咒着,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稍微喘口气,脸上继续保持温雅笑容,斯文有礼看着席上众人:“午时刚过,诸位一定还没用饭吧,如不嫌弃,就让浣溪为各位洗尘。”

  “这个……”刘屏修有丝犹豫,正要回绝,君浣溪一个眼色过去,那医馆管事杨乐寒已经是命人将饭菜酒水摆上席来,虽不是山珍海味,也还算美味可口,君浣溪亲自添汤布菜,忙前忙后,甚是殷勤。

  “素闻刘少馆主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来,浣溪敬你一杯。”

  刘屏修没想到这君浣溪一上来就如此推崇自己,一时颇有些受宠若惊,心中愤懑之情更是消褪无痕,端了酒杯迎上:“岂敢,岂敢。”

  一旁的梁旬不动声色,趁众人喝酒吃菜,与君浣溪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均是欣慰而笑。

  “张大夫,浣溪听说你早年治好一名久瘸病人,使其行走如常,健步如飞,这接骨神术实在令人佩服……”

  “王医师的炙艾法治疗风寒,实为天宇一绝,浣溪盼改日上门讨教一二,不知可否……”

  “朱先生……”

  众人没想到,这兴师动众上门,重话没说一句,却和对方围桌而坐,一同饮酒吃食,促膝交谈,讨论医术,闲话家常,吃着,喝着,聊着,笑着,这场上气氛愈发变味,居然生出几分理解与同情来,这少年也不容易啊,小小年纪就拖老带小,四处谋生,难怪他如此努力奋进,钦佩之情犹生……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一餐过去,个个酒饱饭足,耳朵里也是听够了赞誉,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哪里还有什么怨气?那先前邀约上门的初衷,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饭后茶余,君浣溪又带着一行人参观医馆,但见诊屋药房,田芜温室,一应俱有,主人并不藏私,将各处用途详细讲解介绍,说得一行人皆是点头暗赞,这神医公子确实心细有才,盛名不虚。

  “先生,外间来了一位病人,症状有些奇怪,我等一时不能确诊,病人在诊室大吵大闹,还踢坏物事……”先前引领众人的那位实习大夫杜宇匆匆而来,急声禀道。

  “哦,都有些什么症状?”

  杜宇迟疑道:“脖子无端肥大,形如项圈,其中似有肿块,以至闷气,呼吸不畅……”

  众人一听,面色微变,目光不由自主投向走在中间的刘屏修。

  “这……”刘屏修轻咳一声,神情有些尴尬,这半日时辰匆匆而过,自己都几乎忘了这茬事情——此回前来理论,早已定下先礼后兵的策略,这接踵而来的疑难病症,即是自己找来踢馆之人……

  君浣溪将各人神情尽收眼底,轻笑一声,朝杜宇说道:“莫慌,走吧,一道去看看。”

  见少年漫步而去,众人迟疑一下,也是跟随前行。

  那院宅正前方的诊室正传来喧哗之声,众人尚未走近,就听得一声大吼:“嫌我们穷,给不起银子吗?看了半日都说不出来,你们这些庸医,信不信,我们今日就把这里给拆了!”

  大吼过后,就听得屋中劈里啪啦几声,倒是椅子倒地的声响。

  君浣溪面色如故,快步走了进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屋中已经乱作一团,几名等候的病人纷纷退至角落,生怕遭受池鱼之殃,两名值守大夫立在当场,怒目而视,那屋子正中,数名五大三粗的壮汉正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张凳子,有的腿脚已经被砸坏。

  见她进来,一名大夫开口相唤,不无委屈:“先生,这些人……实在蛮不讲理!”

  听得此言,那闹事之人纷纷叫道:“我们哪有不讲理,只要你们医馆把我这兄弟的病症治好,我们则心服口服,当众致歉!”

  君浣溪暗自冷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那好,一言为定!”

  壮汉随声应和,向两边退开,一名衣着破旧的黝黑男子坐在那里,精神萎靡,此时正是春季,所着衣衫甚少,稍一抬头,就露出那一圈肥大的颈项来,十分骇人。

  身后传来询问之声,细微如蚊:“这人脖子怎的生成如此这般,少馆主是从哪里找来的?”

  “嘘……”

  君浣溪听在耳中,摇头一笑,举步走向那患病男子,略一查看,便是友善问道:“你是山区来的?你们那里的人,都是这样吗?”

  这一句问得极是笃定,听得众人心头一惊,这病症如此奇特,他只随意看看,就已经瞧出端倪来了吗?

  只见那患病男子张大了嘴,搓着大手,嚅嗫道:“先生怎么知道?”

  君浣溪并不回答,又问道:“你们那里是否地处偏僻,不常与外界来往?”

  那男子欢喜道:“先生是神仙吧,连这些都能算出来?”

  君浣溪不再理他,朝向那长相凶恶的数人言道:“你们这兄弟患的是甲状腺肿——”见众人一副不解神态,随即又道,“俗称大脖子病,是因为地处偏僻,少与外界接触,极少食盐而引发此症,不用担心,不过,今后一日三餐注意要吃海盐少许。”

  那男子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们山下的人家就没有如此症状……”

  君浣溪看下他的衣着服饰,猜想这生活习性也是与家境贫困有关,吩咐他改日无偿前来取药——这药嘛,倒也简单,将晒干的海带研磨成粉,让他每日加在饭食之中,假以时日,病症痊愈。

  这个病症,在封邑这富庶之地还是第一次遇见,应是远道而来,想到那刘屏修四处游学的经历,心中自然有数,也不多言,只朝他微微一笑。

  刘屏修面红耳赤,呐呐无言。

  “真是对不住先生……”那先前捣乱之人顿时收敛,依照所言,果然行礼道歉,领着那男子退了出去。

  众人见状,也是纷纷告辞,君浣溪亲自送至大门外。

  慢慢步回荷亭,坐了半响,那仁恒医馆的青年大夫梁旬便是满面笑容,去而复返,老远就开口唤道:“先生!”

  “梁大哥——”君浣溪起身相迎,微微皱眉道:“早跟你说过,你比我年长,不要叫我先生,叫声兄弟便是,你这人,就是不听……”

  梁旬走到近前,诚恳道:“先生治好我母亲的眼疾,我真是无以为报,哪能胡乱妄称为兄……”

  君浣溪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多说,与他走进荷亭,面对面坐了,方又问道:“这一回真是多谢你暗中报信,让我准备充分,否则,面对这一群迂腐固执之士,我也不知如何应付!”

  梁旬笑道:“这是应该的,屏修心性不坏,就是有些得理不饶人……”

  君浣溪点下头:“我不怪他,先前我太急功近利,一心在封邑站稳脚跟,忽视了这同行关系,以后一定注意,我有个想法,成立医馆连锁,利益共享……”简单说了几点设想,忽又想起一事,随意问道,“那男子是刘屏修从哪里找来的?”

  “好像来自骥东边界的鹫峰山,据说生活贫苦,以捕蛇为生,被屏修碰上,见他可怜,给带回封邑……”梁旬说到这里,含笑道,“我先前与之交谈,听他说起那山上有一种剧毒异蛇,当地人称为大风蛇,外形特质与你一直寻找的那个什么眼镜王蛇十分相似……”

  骥东?就是皇榜上那个什么卫临风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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