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竹楼饮酒
后来倾城没有赶得上送白祁离开。
莫娘理所当然想她是因为离不开白祁，以死相逼白祁不要走那么久，毕竟还是个孩子性格。可是倾城和白祁相处的时间却少之又少，哪来那么重的依赖呢？在她眼里只是稍微比路人熟悉一些罢了。
日如一日，年如一年，倾城开始了“糜烂”的生活，除了每三日跟着顾子月学画，她整日做的事便是起床，喂鱼，看书，或是偶尔跟着莫娘学刺绣，可是她偏偏这方面好似不开窍，绣出来的东西总让老管家都绷不起那张严肃的脸。
白府的下人丫鬟们，开始对倾城未免心中都有排斥的想法，毕竟她是白祁从外面捡回来的野丫头。可也因为倾城举手投足之间并不亚于达官贵人家的千金们，而且管家和莫娘喜欢她打紧的很，也渐渐和倾城熟络了起来。
南国关上城门过日子，很是太平，不闻城外战事，百姓们其实更多私心是希望这样的，只要不打破他们安安稳稳的日子，牺牲了谁都是理所当然的。
还差十天，白祁整整在外两年，其中只带回两份家信，一份前几日才收到大致是和管家莫娘报个平安，战争已经快要结束，大获全胜，只等启程回京。还有一份是在他走的第一个冬天寄给倾城的：
“莫要再想不开，也莫叫自己受寒。白府出入无人拦你，自己珍重。”白祁的字真真好看，笔风不比他人，有微微不羁的感觉。倾城明白白祁最后两段话，是在告诉她如果要走，不会有人拦她，可是又不确定她是否会离去，早早写了告别的珍重二字。这两年倾城思维缜密了许多，她知道或许白祁需要她做的事情严重过她当初的想法，所以他一边放她离开，如果她要真的走了，他或许会借此给自己找个借口放弃那个她不知道的大计划。
可偏偏倾城是一个性情淡漠不怕惹事的人，毕竟人间走一趟，无论何事随命运去吧，只等重回天庭和佛陀完成约定。
“今日，是我教你的最后一堂课。”
面前的女孩，双眸似水，却是一摊波澜不惊的深渊之水吧，似乎她可以看透一切，别人却一点也探不到她的所思所想。十指纤纤，握着画笔，肤如凝脂，就皮肤白的略显病态，一双薄薄的朱唇。她自小就常常不盘或是编发，总是让那乌黑如泉的长发，垂至腰下。也不喜穿艳色的衣服，裙尾的灰色慢慢衍生再到淡成白色，衬的她整个人若即若离。仿佛只是一个幻影。
顾子月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日后不凡，却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绝色佳人，倾城此名，只配她拥。
“嗯。”顾子月也是习惯了她的冷冷淡淡，两年了，从未见她的性格出现过大的波澜，甚至连笑，也未曾看过。
“我已经没有什么能交给你的了，你画的极好，只是你所画的东西，总是没有生命力，就真的单单只是一副画，我思来想去许久，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可以去理解。画，不是将模样放在纸上画的像，就是好，而是带着情感，体会他们的神态，处境，想法，把画给画活。”倾城学东西极快，画也画的很好，可是偏偏每一幅看起来都有一些微微的奇怪，直到画人的时候，他才发现，倾城所画的东西，真真就是当做一副画来完成，似乎她的想法里只要画的像，就可以。
“我没有画画的天赋。”倾城看着莫娘两年前给自己绣的手帕，再想想自己每一次秀出来惨不忍睹的结果，不得不承认，有很多事情是分天赋的。
“到也不是，这个要你自己去慢慢参透。”倾城说的话是谦虚了，如果除了这一点她的画称得上一副标准好画。
“顾先生，再熟悉的路，都莫要太自信的好。”顾子月听到倾城的话，愣了许久，只要在该来的时间里，他已经一个人走到书房了，莫娘也没有多存个心眼，只当他已经熟悉了白府，只是偶尔领一领他，倾城每一次都提前坐在书房里，没想到她竟然是注意到了。
“倾城说的是。”顾子月只是没有想到，好歹教了她两年半，她竟然如此不留情面。
“去喝酒吗？我还从未离开过白府。”倾城的话锋转的太快，顾子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从未离开过白府吗？记得她两年半前也对她如此说过“喝酒吗？”真不晓得一个女孩家为何对酒如此执念呢？
“若要出府，你该换一身装扮。”顾子月可不想带着她在外引出什么焦点。
倾城问莫娘要了一件白祁的衣服，白祁衣服多半是玄色，或是墨黑色，对于倾城来说穿上都大了一圈，莫娘找了许久，找到一件白祁年少时穿的一件玄色袍子，说是白祁十五岁穿的，她一直都舍不得扔掉，如今还派上用场了。
倾城穿上后正正好，就是袖子有些长了，但相对于其他的来说已经好很多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思绪有些恍惚许久。
原来她七岁那年，就遇见过他呀。
“莫要在外面瞎混，顾先生你多看着倾城一些，早些回来……”莫娘带着倾城和顾子月站在白府门口，叮嘱许多，看着倾城的眼神更是有些复杂和不舍。倾城有些无奈，莫娘这是怕她一去不复返了吗？
“好。”顾子月看着面前这个“假公子”，三千青丝束的高高，稍微上了一些淡妆，把眉毛描重后柔柔弱弱的女子，竟显出了英气，明明是柳叶眼，却看不出一丝媚态，只有万年不变的淡漠，就是肤白的看起来就像一个弱书生或是哪家病危公子？只要不说话，还是像一个小公子的。
倾城第一次踏出白府，踏入京城，她一直没有什么好奇心，丝毫不关注外面世界。只是好想喝桦灼的梨花酒，自知喝不到了，一想京城那么大，酒楼定是也有的卖吧。
一路上，倾城虽是对很多东西都是第一次见，但也不去停留的看，随着顾子月走到一家名叫“竹楼”的地方停住，里面并不大，但看起来很安静和舒适。
“这里是许多文人墨客喜欢留步的地方，酒也很不错。”小二带着她们走向了二楼房间，楼下有许多一看就知道是文生气质的男子们坐在一桌，或是围在一副书画面前，举杯谈论这什么，更有一些一个人宣纸上，抓耳挠腮或是灵机一动赶忙趴下去写着什么。
“客观点些什么？”倾城和顾子月落座后，这里的小二也不比外面那些酒楼的小二咋咋呼呼，倒是斯斯文文不紧不慢的问。
“梨花酒”
“……客观，我们这里没有这个酒，你要不换一个？”小二有些为难，倾城微微歪头看着小二，她此刻是有些失落的。
“那酒换成桃花酒吧！再来一壶桑落酒。梨花酒倒是新奇，着实不好晾。怕是别人家晾的独门绝技吧？”顾子月挥手示意小二退下，问道。
“是吗？”桦灼就会晾，而且信手拈来，也教过她，只不过在白府里，她找不到梨花树，也就放弃了自己晾酒的念头。
“桃花酒也不错，你且尝尝。”小二送上酒后，二人也再无别的话要说，二人一个是不愿意多说什么，一个是真真没话可说，与楼下的声音相对应，真是安静的很。
倾城微微品了品桃花酒，有一些辣口，也带着一点点桃花的香味与桦灼的梨花酒相比真是不同，梨花酒是甜的。
“酒是辣的？”
“嗯？到也不都是，越甜或是越淡的酒是越不会醉的，很多酒是果酒，连孩童也是可以喝的。”顾子月解释，倾城突然明白原来桦灼是个酒品极差的人，毕竟她经常喝梨花酒喝到醉，然后和她絮絮叨叨许多话。
倾城到了一点点，顾子月的桑落酒，还未入口，远远边闻到浓浓的酒香，浅尝一口却是让倾城辣的只顾眨眼睛，惹得顾子月笑出了声，这是第一次看见倾城脸上大幅度的表情。
二人再无声，各自喝着酒，今夜的月亮弯弯，但也亮的很。
“转眼间，我竟然今年已有二十七了。”顾子月也并不显老，只是没有初见的时候，那班书生气质了，已经慢慢全无，却多了许多让人一看就很安稳的稳重。
“还未娶妻。”倾城知道凡间成婚都是极早的，而她遇到的几个到都是个晚婚的人。
“不想娶，不想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却想着另外一个人。”一口下肚，顾子月自知自己今日怕是要醉了，带着心事饮酒，极容易醉的。
“或许你思念的人已经嫁了一位公子，也有了孩子。”
“那自然是极好的！”顾子月回答的极快，苦笑着可是这句话是真心的。
“真是奇怪。”倾城想不通，情这个东西，怕是她历完这一辈子，都不会懂得东西。
后来顾子月果真喝多了，话也愈来愈多，真是像极了桦灼喝多的模样，倾城不说话，听他说着，却也是没有多少听到耳朵里的，天色渐晚，快到半夜的时候，顾子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倾城也不管他，独自走出了竹楼，日后怕是再相见，身份，立场都不会再一样了吧。
后半夜的京城，很是安静，大街小巷只有月光照着路，偶尔听见打更人声音传过空荡的每一处，倾城慢慢走着，她有些记不住白府在哪，可走走停停，竟然凭着飘散的思路，走回到了这里。
站在门口的守门人，认识倾城，却也奇怪她为何如此晚才回来，寒暄了几句，就让她进去了。莫娘闻声赶来倾城房间，倾城还未睡下，看着有些倦色的她。
只道两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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