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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39章:自我放生


  “过去”从未真正逝去,那是一段新旅程的开始。苏筱回到家,一直想着今天在奈良美智作品展看到的这句话。从心底里拿掉一个人并不容易,尤其是在苏筱心中珍藏了二十多年的李征,可那些太过执拗的爱,变成了最深厚的围墙堵住了去路,并把苏筱围在了里面,成了束缚苏筱的囚牢。为情感灼烧,不愿治愈的人们,监狱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的。可苏筱现在想从李征的这座监狱里走出来,新的人生旅程要怎么开启,怎么让“过去”过去是苏筱必须要对的课题。

  苏筱像被抛进了一片狂野的大海里,她划着一个颤抖摇晃的小船,船身满是裂缝,四处进水,依然在惊涛骇浪中穿越。苏筱不敢停下手中的桨,因为稍微迟疑停顿,这艘岌岌可危的小船就可能会加速下沉,并最终葬身大海。苏筱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有没有获救的希望,她四处张望着希冀在自己被大海吞没之前能找到一个可以着边的岸。在远远的天际,苏筱突然看见了一艘大船,这艘船正向自己驶来。苏筱想朝着那艘大船呼救,那艘大船倏忽间竟来到了眼前,苏筱清晰地看到李征就站在那艘船上正在眺望远方。苏筱一下子愣了起来,停下了手中的桨。可突然小船剧烈地摇晃起来,并有下沉的趋势,苏筱马上收回自己的心,用尽全力去划桨。当自己栖身的小船渐趋稳定,苏筱再次抬起头去搜寻李征的身影,可此时那艘大船已经不见了,李征也不见了。

  苏筱怀着一颗失落的心睁开了眼睛,发现它依然是一个梦。苏筱记得自己关于李征的梦是从大学的时候开始的。这些年,李征总是出现在苏筱的各种梦境中并缠绕着苏筱。之前,苏筱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对李征的思念太深,可今天这个梦呢?所谓的梦到底是什么呢?苏筱希望自己能为自己的这些梦找到一个出路。

  总不能找周公解梦吧?更何况周公解梦那套说辞连苏筱都无法相信。苏筱必须找相对科学的方法来为自己讨个说法。苏筱在网上百度了各种关于解梦的说法,最后找到了佛洛依德的《梦的解析》,苏筱记得自己大学时曾经翻开过,可很多东西都不太记得了,便在亚马逊上买了一本回来细读。

  梦的内容是某种欲望的满足,梦的动机是某种欲望。梦可以同时包括几种欲望的满足,而且,一个欲望的满足会引出另一个隐蔽的欲望的满足,它们彼此连锁、重叠。假设每个人的梦都包括两种精神力量,其中一种力量是欲望,梦会把它直接变现出来,而另一种力量则是对欲望的稽查,它迫使欲望改头换面,在化装之后才在梦中表现出来。梦之所以会伪装成痛苦的内容,是因为它原本的内容不被第二种精神力量所允许,但同时这些内容又满足了第一种精神力量的缘故。第一种精神力量即欲望,每一个梦都起源于它,第二种精神力量是稽查与化装,对于梦而言,它所起的作用只是破坏与消减,令其改头换面,而不是对其装饰。梦见某个欲望未能满足,而这件事本身却意味着另一个欲望得到了满足。梦的数种意义分层重叠排列,是梦的解析中最为微妙也是内容最为丰富的现象。

  焦虑的感情可以利用梦的形式,满足自己被强烈压抑的欲望。颠倒,或将事物转向反面等,是梦的工作最喜欢的、利用率最高的变现方式之一。梦念绝对不是荒谬的,也绝对不会不符合逻辑。只有当梦的工作试图以固有的方法来表现梦念中的批评、嘲讽、辱骂时,它才会创造出不符合逻辑的梦或是包含着个别不符合逻辑的元素的梦。

  苏筱认真地看着这些相对枯燥的理论,试图去理解佛洛依德想要表达的意思,尽管佛洛依德在书中列举了很多自己的病人案例来为其学说做注解说明,可这本书理解起来还是让人有些费解。苏筱相信,也许这些枯燥的文字背后正好隐藏着打开自己这些年梦魇的密码。

  佛洛依德在自己的书中提到一个故事,彼特·鲁赛格尔曾经写过的故事《绝交》。故事的主人公是个颇有建树的诗人,而他却经常被一个噩梦侵扰,这个噩梦和他自己曾做过一段时间的裁缝学徒有关。主人公只要一做梦就会回到当初做裁缝的那些岁月,自己在师傅那里做没有工钱的学徒,有时尺寸、版型出了小错就会被师傅狠狠训斥。这个梦保持着出乎意料的规律性,不时上门拜访,不肯离主人公而去。裁缝的阴影,就像难以驱散的亡灵一样一直笼罩着主人公。某一天晚上,噩梦再次袭来,主人公又梦见了和裁缝师傅在一起工作,师傅对他益发不满,恶狠狠地瞪他,训斥他。主人公想逃离,却依然没有那么做。结果师傅又雇了一个学徒,并命令主人公躲开给新人腾出座位。主人公坐到了角落里,依然在继续着裁缝。可过了一会儿,师兄又雇了一个学徒,这个学徒是个流浪汉,这个流浪汉来了之后便占据了主人公的位置,主人公望向师傅,满脸疑问。师傅说道:“你不是当裁缝的料,你可以走了,就此一刀两断。”主人公听了满心惶恐,惊醒过来。

  就是这么不可思议,自从师傅在梦中与主人公“绝交”后,主人公就在也没有梦见那遥远的过去的裁缝生涯。主人公回想起来,那些当裁缝的日子其实快乐而明朗,但却在他的人生中投下了长长的阴影。

  佛洛依德分析,这位后来名声大噪的诗人所做的裁缝的梦是一种对“暴发户”的惩罚的梦。佛洛依德自己在为工作感到自豪、骄傲不已的时候,到了晚上,梦就会经常将一些毫无骄傲可言的在分析工作中品味到的失败送到他的眼前。在面对暴发户的骄傲与自我批评之间的纠葛时,梦为什么会以自我批评为内容,选择了尖锐的警告而不是选择欲望的满足呢?佛洛依德分析,在人类的精神生活中存在着某种受虐的倾向,这就是颠倒的原因所在。这一类“惩罚的梦”即可以解释为超我的欲望的满足。

  惩罚的梦所满足的仍然是一种潜意识的欲望,也就是说,做梦的人自身有一种受惩罚的欲望。这是因为,它具有某种遭到压抑的并被禁止的欲望冲动。在惩罚的梦中,其欲望虽然是潜意识的,但它并不属于被压抑的材料,而是属于“自我”。如果我们把“意识”与“潜意识”的对立改为“自我”和“压抑”的两对立,那么,梦的形成机制也许就会变得清楚许多。惩罚的梦的本质的特征是,属于被压抑的事物的潜意识的欲望对梦的形成并不做出任何贡献,而与潜意识的欲望相反的,属于“自我”的但同时仍然属于一种潜意识(即,前意识)的、惩罚的欲望,为梦的形成做出了贡献。

  那么,苏筱所做的关于李征的梦也都是这类惩罚的梦吗?李征频频在苏筱的梦中出现是因为在苏筱的潜意识里想忘记李征吗?而这种潜意识违背了苏筱的“自我”,所以才产生了纠缠苏筱了这么多年的梦魇吗?苏筱的潜意识里是想惩罚自己,让自己痛苦吗?

  苏筱开始回顾这近二十年做过的所有关于李征的梦,印象中李征首次出现在苏筱的梦中是从大学开始的,当天苏筱看到了自己拒绝的张放,回到教室便睡着了,梦到了李征。苏筱必须承认,张放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在面对张放,苏筱的内心是否曾经有一丝的对李征的动摇与背叛,苏筱无法否认。尽管苏筱最后拒绝了张放,可那些惩罚的梦还是来了。

  早期的梦都是对苏筱的惩罚,惩罚苏筱内心对于李征曾有过的一丝动摇与背叛,是潜意识违背了“自我”的一种惩罚。李征在苏筱的心里曾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是苏筱为之奋斗努力的所有动力与根源。苏筱怎么能允许自己内心背叛李征的一丝情感产生?!受虐倾向的产生,是苏筱对自己背叛李征的一种自我惩罚。这种内心精神上的惩罚,使得苏筱最初总在见到张放之后,就会以噩梦的形式来警醒苏筱。以致于后来,每当苏筱身边出现还不错的追求者,这种惩罚性的噩梦便会不期而至。

  不忘初心,是一种多么讽刺的心痛啊!正是这种想法一直折磨着苏筱,让苏筱走不出自己对李征感情的眷恋。内心受虐的欲望使苏筱总是陷入一系列的梦魇之中不得解脱,不敢勇敢地去爱。苏筱内心对李征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产生一丝的好感,都会让苏筱觉得自己在精神上背叛了自己的初心,背叛了对李征的感情。

  可后来呢?苏筱自己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征先是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可最终都会因李征在自己梦中的突然消失而惊醒。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戈布洛认为,梦的结尾部分的影像之所以极具冲击力,只是因为我们已经临近觉醒的时刻的缘故。梦的过程首先可以作为对潜意识的欲望的满足而被允许存在,但,如果这一欲望的满足过于强烈地刺激了前意识,以致于前意识无法保持安静,梦就破坏了这种互相妥协的关系,从而再也无法完成其理应完成的另一半任务。在这种情况下,梦就会被会立即被打断,并被彻底的清醒状态所取代。

  苏筱的前意识是希望李征消失吗?对一份空守了近二十年的单相思来说,情感的理智是否也认为苏筱坚守的这份爱情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呢?所以前意识才会让李征从苏筱的梦中最终消失吗?苏筱这么多年一直不愿面对李征,不敢竭尽全力地寻找李征,也是害怕面对这份坚守会最终落空的事实吗?理性一直不停地暗示苏筱,她和李征可能永远错过了,但是苏筱内心不愿承认,也不愿接受,所以内心一直充满着两股力量的此起彼伏的较量与厮杀吗?

  天空的心破了个洞,时光的门忘记了关。

  上海的雨一直下个不停,从清晨下到黄昏,从黄昏下到深夜,又从深夜淅淅沥沥到天明。在这样无尽缠绵的日子,苏筱的心情随着雨声此起彼伏。在一个无眠的雨夜,苏筱想为心中这么多年的苦涩根源找到真相,当年苏筱之所以一直不敢出现在李征的面前,是苏筱当年以为李征总找自己麻烦、和自己过不去是因为他喜欢安美玲而讨厌自己。从小学同学的微信群里了解到安美玲并没有和李征在一起,而是和王新峰走到了一起。

  也许人大多心中的执念都是虚妄的,很多事情的原委都似太阳底下漂浮的一粒微尘,如果没有阳光的照耀,那颗微尘并不存在肉眼所及之处,没有人关心在乎。于你,追溯原委,也许只是万千发丝中的半根断发,可笑可愚,于他,却是秃头顶上的最后一缕青丝,珍之重之。人们心中的江湖,是他们眼见的江湖,他们耳听的江湖,可眼见耳听的江湖是否就是真的江湖?江湖之所以为江湖,是滴水而汇的江湖,风浪再大也不会掩盖一滴水的声音。苏筱的耳边听过太多别人嘴里的江湖,她不愿再听,她只想听听那滴水的声音,或咸涩如泪,或苦辣似酒,至少真实。时隔二十多年,当苏筱年初鼓起勇气回到郑州坐在李征面前,内心忐忑却顾左右而言它的时候,苏筱的内心听到了一朵彼岸花凋谢的声音。此刻,对李征的爱情不过一碗忘情水而已,苏筱既然决意喝下,二十多年前的事又何必旧事重提。原本的模样是否重要,对眼下的生活是否有意义。纠缠是对自己的不放过,还是只为给自己找个借口。答案能否让自己在下一个雨夜来临的时候无梦安然入眠,苏筱不得而知,此刻头痛欲裂。

  在内心又无比纠结的一夜无眠之后,苏筱鼓起了勇气,发了一条信息给李征:“李征,对于一些过往,我一直想知道你当时心中真实的原委。”

  “什么事?”李征问。

  “就是小学的时候,你一直找我的麻烦,是因为安美玲的缘故吗?”苏筱说。

  “怎么说?”李征问。

  “当年我和安美玲关系不好,听说你喜欢她,所以一直和我过不去。”苏筱说。

  “没有啊!我记得我当时一直在追你啊!”李征答复道。

  一句话,还清了半世情。

  当你得知你所深爱的人,也曾爱过你,对一份爱情来说,这便是圆满的了。

  爱既可以说是最坏的情感,也可以说是最崇高的情感,这,只取决于爱的对象。

  在苏筱得知李征也曾喜欢过自己,人性贪婪的本性便试图挑战苏筱的理智。

  爱情和道德是多么地不相称啊?一个刺激灵魂,一个限制它;一个鞭策它,一个将其拉回;一个忽略任何事情,一个在意任何事情。

  这些碰撞着的情感撕裂着苏筱,它们轮流登场,让苏筱的心灵如处在漩涡之中,不知道自己该听从那种冲动。

  整个世界只是一个小小的点,千年时光也不过一瞬间而已,那爱情呢?爱情能凌驾世俗的道德之上吗?道德是一种呼吸,或一种变化的风,而令人更难以忍受的是,它是一种群众的呼吸。苏筱曾经那么努力地想守护李征,不惜和安美玲在教室里大打出手。

  那现在呢?苏筱将做何选择呢?苏筱对很多事情都可以不在乎,可李征不一样,李征是一个男人,苏筱必须站在李征的立场,为李征考虑。不顾一切的爱并不能彰显爱的伟大,反而是一种自私,一种以爱的名义掩人耳目的占有欲。

  苏筱不愿做出任何伤害李征的事情。

  苏筱想起了自己最爱的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那首诗《 Taken》:

  Taken

  ,

  y  

  I stood

  I could

  rgrowth;

  fair,

  er cla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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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k.

  Oh,  !

  to way,

  .

  with a sigh

  e:

  I—

  ,

  erence.

  未选之路

  林中两路分,可惜难兼行。

  游子久伫立,极目望一径。

  蜿蜒复曲折,隐于丛林中。

  我选另一途,合理亦公正。

  草密人迹罕,正待人通行。

  足迹踏过处,两路皆相同。

  两路林中伸,落叶无人踪。

  我选一路走,深知路无穷。

  我疑从今后,能否转回程。

  数十年之后,谈起常叹息。

  林中两路分,一路人迹稀。

  我独进此路,境遇乃相异。

  错过的爱,再也无法找回了。有时候,选择放手何尝不是一种更深情的守护呢?

  人人都渴望圆满,可遗憾却像灰尘一样漂浮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成长的过程,也许就是适应遗憾的过程,只有学会了适应遗憾,才能学会珍惜生活中的美好吧。

  能相逢想必是因为有缘,未能如愿定是缘份太浅。往事悠悠君莫问,回头,槛外长江空自流。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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