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春秋图

　　洛阳城中自古流传着一个故事，“龙马负图，神龟载书”，江湖中人追寻数百年，也没见到那传说中的龙马与神龟。

　　这是黄巢加入王仙芝义军的第两个月零六天，也是义军攻打洛阳的整整一个月。洛阳经历了数个朝代的都城，固若金汤，在炮火连天的攻打中，依旧没有半点颓势。

　　黄巢已经是百夫长了，在之前攻打宋州时，他英勇率领大家冲锋陷阵，抢先站上了宋州城头，王仙芝将他升为了百夫长。

　　黄昏刚逝，天河星空点点，他此刻独自一人坐在与洛阳遥相对应的龙马山上，相传在这座山中有人曾见到一匹白色龙马。

　　望着山下义军驻扎地火光通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几日王仙芝下达命令，谁能攻上洛阳城，就封他为先锋大将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接连几日都有人不顾性命地往城头上攻去，却都不出意外地倒在了路上。

　　谁能挡住城头上射来的千万支利箭？谁又能轻松登上那五丈高的城墙？他黄巢自认不能，他不能轻易死去，他还得让这个天下改朝换代！

　　夜渐渐深了，周围静悄悄的，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知道这若是被发现，难免会落下一个临阵脱逃，通敌卖国的罪名，但他没想那么多，他只想来这里静静。

　　“年轻人，你为何一人在此啊？”身后突然出现一阵幽幽的声音。

　　黄巢心中一凛，迅速握紧手中的刀，一个转身，抽刀而出，却并未砍下。

　　眼前是一位老人家，满头白发，枯瘦如柴，衣裳褴褛，那双眼睛却很明亮，在这黑夜里闪闪发光。

　　黄巢收起刀，微微笑道:“在下只是想上来吹吹风，夜黑风高，前辈又为何在此？”

　　老人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刚才黄巢坐着的位子，弯腿坐下，淡淡说道:“我也是出来透透气，吹吹风，这一个月来的噼里啪啦可吵得不行，好久没有这么安静了。”

　　黄巢也走过来坐下，许久没有说话。

　　“年轻人，看你的穿着打扮，应该也是和山下的人是一伙的吧？”老人突然开口问道。

　　黄巢会意一笑，点了点头，也许在老百姓眼里看来，他们所谓的义军比唐军更加凶残。也确实如此，这段时间里，黄巢也感受到了这支义军的凶残暴力，他们走到哪就杀到哪，连老百姓也不放过，有时候他就在想，这其实只是他王仙芝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战。但他无能为力，也不愿离去。

　　老人也笑了笑，摸了摸胸前的口袋，笑呵呵说道:“年轻人有没有带些干粮，老人家我肚子饿了。”

　　黄巢面色有些羞愧地说道:“在下出门匆忙，忘记了带干粮。”

　　“没事没事，这年头啊，有吃的就行了，不敢奢求太多。”老人和颜悦色地说道，顺手抓起脚边的几株绿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黄巢没多在意，也抓起一株绿草嚼了起来，草刚入口时很涩，但到舌根处又有一股淡淡清甜。

　　老人嘴里咀嚼完了草，轻轻叹息了一声，看着黄巢说道:“年轻人，若是一日你能称王，你要怎样去对待这天下百姓？”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问，黄巢并没有显得吃惊和迟疑，这个答案早已在他心中。

　　黄巢正色说道:“纵有千古，横有八荒，苍天之下是众生，天地万物皆平等。我若为王，这天下百姓定不会再身处这水深火热之中，百姓有田可耕，有地可种，有粮可食，有衣可穿，制法度，减赋税，重现大唐盛世。”

　　“很好很好，年轻人有雄心壮志很难得，但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咯，若是有天要用你的命去换这天下太平，你会换吗？”

　　黄巢有些迟疑，若是这天下太平了，他却看不见，那样又有何意义？

　　老人看着他，嘴角微微挂着笑，没有说话。

　　“若是真有这么一天，我的死能换来天下太平，那我死又有何妨。”黄巢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说道。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倘若黄巢没有丝毫犹豫就说出这句话，他不会相信，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但黄巢犹豫后依旧这样说，那他就是真的愿意为了天下牺牲自己。

　　山下突然吹起了号角，黄巢知道这是军中巡查人员的信号，于是起身想离去。

　　“前辈，天色也很晚了，您就快点回去吧。”

　　“嗯，我是要回去了。”

　　“那您家在哪？夜路不好走，在下送您回去。”

　　“不了不了，我家就在这山中，很快就能到家了。”

　　“这山中？他们刚来到这龙马山时就将这山搜查得仔仔细细，并未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黄巢心中有丝疑惑，突然想起这个山上流传的传说，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位老人。

　　“年轻人，你猜对了。”那老人说着化身为一匹白马，头上长着两只龙角，马背上驮着一幅图，“年轻人，这幅画你拿去，日后必会有用。”

　　黄巢走过去双手拿起那幅图，只见图中千变万化，图中文字忽隐忽现。

　　“这幅图名叫‘春秋图’，有了它，你就能手执春秋，掌握天下。”

　　黄巢双手慢慢举起春秋图，重重跪在地上:“黄巢多谢前辈赠画之恩，他日必将这天下日月换青天。”说完向那匹白马拜去。

　　“不必多谢，你本是天选之人，我只是前来将这幅画交给你，你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就行。”白马摇着尾巴，一步一步向山中走去，渐渐淹没在黑夜中。

　　黄巢站起身，眺望着灯火通明的洛阳城，缓缓展开春秋图，图上浮现几个大字。

　　看着那几个大字，黄巢大笑几声，这几日胸中的闷气一扫而光，嘴里喃喃道:“林兄弟，大哥我就要执掌这天下了，定要给你创造一个没有不平之事的世间。”说完向山下走去。

　　“大哥，你去哪了？”六当家陈平之急忙忙问道。

　　黄巢小声说道:“你快将他们叫来军营，我有攻进洛阳的办法了。”

　　半个月后，洛阳城中突然出现了数十名来历不明的人，他们伪装成守城士兵，混上城头，出其不意，将守城士兵全杀了个干净，还开了城门，原来那群人偷偷挖了一条地道通向洛阳城中。

　　城外等候了一个多月的义军顿时纷纷涌入洛阳城，不到两天的时间，洛阳城中的唐军死的死，降的降，洛阳城正式被攻破。

　　王仙芝也履行了他的承诺，封黄巢为先锋大将军，兄弟们都为他感到高兴，但黄巢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欢喜，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他的时代才刚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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