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唯信仰与文化可安天下？

　　?　　一只老鼠从洞中探出脑袋想要去找点吃的。就在它刚将头伸出洞口的一刹那，一股杀意瞬间在破庙内爆发开来。感知灵敏的老鼠吓得“吱”了一声，身子一缩，重新回到洞内，蜷着身子瑟瑟发抖。以它的智慧，确实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个长期人迹罕至的地方，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强大的杀气。

　　李炽见赵晨这副如临大敌地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抬手临空按了按：“别这样子，我没习过武，受不了的——放心吧，你娘的秘密是她自己告诉我的。严格来说的话，在这所有人之中，可能只有我们两个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了。”

　　赵晨闻言思考片刻，收起身上那股杀意：“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炽松了一口气：“你知道为什么刚才我说是他们三人让我有了出家的想法吗？”

　　赵晨虽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却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紧张，问道：“为什么？”

　　李炽转头看了看身后那尊佛像，答非所问：“赵晨，我且问你，你说说看在你心目中，我们佛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

　　赵晨闻言，愣了一下，不知李炽为何要做此一问，不过想想之后，还是如实答道：“我对佛教了解不多，只知道僧侣们都悲天悯人，慈悲为怀。欲以此生之苦，换得来生之福。更多的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李炽轻轻点了一下头：“其实你所言不差，佛教教义简单说来，无非缘起、法印、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缘、因果业报、三界六道、三十七道品、涅盘几点。重因果轮回，轻生死享乐，视众生平等。”

　　赵晨听得一知半解，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炽洒然一笑：“其实，这些东西与我而言，却并不是最重要的。”

　　赵晨闻言猛一抬头，隐隐听出李炽言语当中不寻常的味道。

　　“赵晨我问你，你可知道，你娘、李沐甚至完颜龙他们这些人同你爹相比，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赵晨眉头一皱：“说实话，李沐其人我并不是太了解，只听别人零零星星提到过几次。”

　　李炽呵呵一笑：“你还是信不过我。好吧，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不放直接告诉你，你爹虽然身在战场的最前线，但他却是这一群人里面，唯一一个打心眼里讨厌战争的人。”

　　赵晨眯了眯眼睛，望向李炽。

　　李炽迎上赵晨的目光：“你爹为什么要守在雪松城，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清楚。”

　　赵晨沉默片刻：“为了天下苍生免受战乱之苦。”

　　李炽含笑抚掌：“正解！谁能想到，唯有在战争最前线的枪仙赵岳，才是不想让战火蔓延到中原的那一个人。佛陀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也不过如此。”

　　李炽说罢，转头朝着雪松城方向虚望，眼中尽是崇敬之色。

　　赵晨受他感染，也抬头南望，似乎看到了那一个持枪站在雪松城头的男人，眉宇中的那一股决绝。

　　李炽收敛心神，正色道：“四个兄弟中我出身最早，因此也和李沐这个叔叔接触得最久。在我看来，此人……”说到这儿，李炽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太过冷血。”

　　赵晨抬眼，这个评价，他在刘雨柔口中也曾听到过。

　　李炽继续说道：“此人一生似乎就只有为李家保住皇位这一个追求。为此，完全可以不择手段。比如说为了阻止你娘的计划，甚至不惜让天下尽数陷入战乱。”

　　赵晨点头：“这一点我认可。”

　　“至于你娘，”李炽看了赵晨一眼，见他并无异样，这才继续开口，“初衷是好的，但依然选择了流血革命这条道路。”

　　赵晨怔了怔，没想到李炽身为一个皇子竟会说出这等言语。

　　李炽微微一笑：“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父皇为了战争长年在外，我也对战争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抵触。所以我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想，究竟有没有一个办法，可以不打仗而让所有人都满意。”

　　“佛教？”

　　李炽摇了摇头：“佛教于我而言，更多来说只是个工具。真正能解决刚才我的疑问的，其实是文化与信仰。”

　　赵晨不解：“文化与信仰？”

　　李炽点头：“你可知道，你爹牺牲之前，是说了什么话让完颜龙放弃南下的打算吗？”

　　赵晨面露迷茫，似乎有点明白李炽的想法，却又捉摸不透。

　　李炽挥了挥手：“若是北匈这片土地上，人人信佛，皆有恻隐之心，就算他强行挥师南下，又是否会陷中原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若是中原百姓人人向佛，就算再来十个李沐，又如何能将天下拉入战乱？若是大成北匈都尊佛教，那两国之间，在文化上已不会有太多区别，届时，再通过一些不流血的手段让两国合二为一，又有何不可？”

　　说到激动处，李炽突然站起了身子，面露癫狂之色：“赵晨，普天之下，或许只有我们是一路人。你我皆不愿天下陷入战乱，但真要实现这个愿望，唯有先以武力震慑完颜龙，令他不敢轻易发动战争。再通过传教，在北匈大成两地都建立起佛教的统治地位。之后只需静静等待，让这颗种子慢慢发芽，何愁天下不太平？而要实现这个计划，我不得不找一个同样不喜战争而又有能力执掌一支强大军队的人。放眼整个天下，唯有你赵晨符合这一条件。”

　　李炽弯下腰，伸手抓住赵晨双肩，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赵晨，你可愿同我一道，为这天下苍生求一个万世太平？！”

　　赵晨有些懵，怔怔看着眼前这个皇子。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道理，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赵晨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使出一个“拖”字诀，恭敬道：“大皇子心怀苍生实乃天下之大幸。赵晨能入殿下法眼也甚是感激。只是目前看来，我尚还人微言轻，殿下此言，是否早了一点？”

　　李炽闻言，眼中癫狂之色渐渐散去，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自嘲一笑：“是我太过着急了。不过今日所言，还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赵晨点点头，恭敬行了个礼：“多谢殿下抬爱，赵晨还有些事，这就告辞了。”

　　随后，在李炽的示意下，赵晨缓步退出了这一间破庙。只不过在他心中，总觉得李炽所设想的未来好则好矣，却又有一丝说不清楚的问题。至于这个问题是什么，他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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