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有爱才有心机
纪忱回到家，徐傲正在花园摆弄植物，身上手上都是泥土。纪忱悄声走过去，在她的身后紧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徐傲笑着躲避：“我身上全是泥巴。”纪忱力气很大，不肯放松，他想一辈子就这样抱着她，那一刻他是那样的确定，在所有坚定信念的声音里，那种已经消失很久的悲观微弱而又不可救药的浮起。
纪忱仍照旧上班，设计的灵感不断，他越来越倾向于做一个单纯的设计师。每每去谈生意，他可以应付，但也总觉得累。徐傲不怎么问他工作上的事情，她正是那种天生不烦神不操心的人，偶尔好奇看纪忱在电脑上的设计效果图，总会惊叹老公的才华。
可是谢芝兰对他的要求就要高的多了，他是要继承事业的人，所以累是必然的。除此之外，生意场上的种种身不由己，也要他去体会。她绝不会任由纪忱躲在象牙塔里一辈子。
纪忱上一次送的小区开发资质审查材料，本来只是加盖几个公章，走个过场而已，谁料到竟然生了节支。纪忱不明所以，向谢芝兰询问，谢芝兰轻描淡写的说：“可能是我们的诚意还不足吧，晚上跟建设部的人一起吃个饭，你也去好了。”
谢芝兰在全市最好的酒店订了位子，又派人去接人。一会儿一行人坐定，喝酒交谈。谢芝兰不露痕迹地更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诚意。对方也不动声色，谈笑自如。纪忱本是来旁观“学习”的，谁知对方的领导像是对他很有兴趣似的，总是主动与他交谈。举杯推盏间对方很随意地说了一句：“令郎这么能干，你做母亲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有些事情交给他就好了。”
谢芝兰立刻会意了。前些年，她要自己跟男人一起疯；这些年，又不适合跟男人一起疯。
纪忱似乎也明白了，他看了她一眼，谢芝兰不易觉察的向他一点头。随便找了个脱身的理由。又叮嘱了纪忱几句，就先告辞了。
别说是个儿子，就算是女儿，有些东西也是该历练的。诚如当年的自己。
几个人驾车前行，很快来到郊区一处偏僻别墅。
很快各路人物到齐，妖冶裸露女子似凭空而来，如藤蔓附身。纪忱轻叹一口气，看来今天晚上是要把自己“卖”了，他想到徐傲，不知道怎么地禁不住笑了起来。
建设部部长绍晋一，坐在纪忱的身边，一直冷眼观察他，纪忱一幅置身事外的样子，绍晋一向他劝酒，又说一些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限这样的话。纪忱打起十二分精神敷衍。
一行人疯闹的不像样子，不知到几点。等纪忱认为实在是意思够了的时候，关熠星从楼上施然而下。
纪忱全身都僵住了。
关熠星走过纪忱的身边，除了拂过他双脚的裙裾，对他殊无留意。
绍晋一从纪忱身边起身，然后携关熠星跳起舞来。关熠星长裙及地，可是身姿曼妙，曲线动人。绍晋一越贴越近，连同周边的人一起，将画面变得越来越暧昧浮浪。
现在轮到纪忱冷眼旁观。绍晋一的手由上至下，由下至上，抚摸她，似有若无的挑逗触碰她。关熠星双目迷离，朱唇微张，似沉沦□□无法自拔。
绍晋一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始终在观察纪忱的表情，纪忱冷淡得几乎冰冻了自己，将自己与周围的融融春意隔绝开来。
可能他们都不知道，越是这个时候，纪忱就越是冷淡无比。很快他便清楚，今晚的货色绝佳，不止一个在娱乐圈风生水起。相比而言，关熠星甚至不算起眼。
绍晋一好大动作，只是他到底是什么意图？
稍待片刻，纪忱起身，摆出告别的姿态。过了好一会儿，绍晋一假装才看到他的样子。他携关熠星走到他面前，询问何事。
纪忱从始至终没有再看关熠星一眼，只向绍晋一告辞：“小弟新婚燕尔，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们玩开心。”
绍晋一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不过他很快转变了脸色，故作惊讶的说：“这么年轻就成家了---”他又像意犹未尽似的：“可惜可惜啊----。”
纪忱一直微笑，绍晋一及关熠星送他至门外，似有不甘，他问纪忱：“真的没有看中的？”
“您客气。”
“纪先生眼光好高啊。”关熠星似喝醉，在绍晋一的旁边扭来扭去，站立不成。
她没人介绍就知道纪忱姓氏，这一点谁也没表示意外。
纪忱只点了头，转身便进入电梯。
绍晋一走到窗边，一会儿纪忱便从屋子里走出，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很快便有人来，替他打开车门。
很久以前，关熠星心血来潮哄他开心，要陪他去钓鱼。他早上出门给老婆买鱼竿，回来的时候人已不在，再出去就看见两个人坐在咖啡厅里相谈甚欢。绍晋一不是疑神疑鬼的人，只是那个时候关熠星的表情很不寻常，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绍晋一就站在玻璃窗外，也没有试着躲起来，十几分钟过去，关熠星的注意力丝毫没从那男孩身上转移。
后来几次，绍晋一刻意走过那里，经常可以看见他们。他们的见面很有规律，都是周末。绍晋一去过关熠星的店中，也曾见过那男孩。他们暧昧十足，心无旁骛。这样频繁的见面，这样含情脉脉的场景，与捉奸在床有什么不同吗？
如果他们是一对寻常夫妻，他不会就这么看着，让自己的心绞成一团。他不知道何时开始，也不知道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最关键的地方，是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她是那么的我行我素，那么的无所顾忌，那么的不会关心别人的感受。她对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可是他还是要挑明。如果说出来，就意味着离婚，或意味着被欺骗。她也许会说只是见了几次面而已或其他什么的。不管怎样，她无视他践踏他或离开他，都让他痛苦。他有时候会安慰自己，想她和那个大学生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关熠星在那段时间对他比以前更好，他又不能不想像那是因为关熠星心中愧疚。 可是他配合她，演一场夫妻融洽的戏，却在戏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他真的为自己悲哀。
不论如何，她在绍晋一做好一切心理准备、要跟她摊牌的时候流产了。绍晋一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
即使他没有信任过关熠星的忠贞，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如果关熠星能卖了店，如果能从这件事中得到教训，能回到他身边，他可以既往不咎。
关熠星在家养了一段时间，恢复了身体。绍晋一看得出她没有什么当家庭主妇的意愿，本来说好卖掉服装店，也像是他在强人所难似的。她如此执迷不悔，实在是叫人失望。
分居良久，绍晋一要她来帮帮忙。他完全不必安排这样的场面，总是人求他，他不需要求人。
关熠星是无所谓的。反正他总觉得她欠他的。
一直到她在楼上看到他，隐约的念头浮光掠影般划过脑海。那个时候的她，已醉意朦胧，没办法深入思考。
不过无所谓。
纪忱嘛，始乱终弃，摆出一副改过自新的样子，现在还不是流连声色？
绍晋一更是想怎么样都可以。十几岁时，她便以容貌为资本，为手段。
她歪斜着身子，走到绍晋一的身边，正好看纪忱钻进汽车，很快就离开此地。
“他是什么大人物？连我都请来了。”
绍晋一推开她，答非所问，笑道：“只想试一试，他是不是好你这样的。”
“哦？你了解他？”
“一点点。”
“那他的表现一定叫你失望。”
“不错，我的确有些失望。”
“别忘了，晋一，我们还是夫妻呢？这么快就要把我卖了？”
绍晋一的脸上立刻浮现起嘲讽的笑容：“说不定我是在投你所好呢！”
说完他从她身边离开，关熠星在身后轻骂了一声“混蛋。”
她不愿再追究什么，反正现在的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绍晋一很快就有了别人，低调地出双入对。关熠星也很快就洞悉情况。她在之前绍晋一发过来的离婚协议上签字，又寄给他。可是他却没有下文。
事情就这么拖着。离不离，反正也没有什么异同。只是她心里明白无误地体会到失去的滋味。
绍晋一跟那个冷冰冰的的女孩睡在一起了。一开始便谈好价码。他坐在她的咖啡厅里。那女孩送完咖啡就径直坐在他的对面。
他很不客气地说，我想一个人呆着。
那女孩叫许岩，她冷淡如冰，可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沉默寡言，可是很入戏。在不长的时间里，绍晋一就习惯了身边有她。她跟他睡一起，扮演妻子的角色，收拾房子，洗绍晋一的衣服，做好饭等他下班，甚至给他买内衣裤。绍晋一体会到一种踏实平静。
关熠星不闹了。许岩也没有提出什么要求。两个人继续不清不楚的同居。只是有一次绍晋一下班，许岩不在，等她回来得时候，双眼红肿，绍晋一追问她情况，她只说她妈妈来过，具体的情况只跟绍晋一敷衍。
绍晋一觉得自己要有个交代了。许岩那样善解人意，他不能再提他们之前的那个约定。他可以给她优厚很多的东西，但是现在除了自己，他一样都拿不出手。他好像渐渐明白了许岩。她也许笃定他会跟关熠星离婚。
的确是该离了，除了刚开始的那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已经对这场婚姻角逐失去了热情了。绍晋一这样想着，一年的时间，他早该搞清楚自己的心了，离了婚，自己不会再有什么感觉。他不会再那么极度害怕失去了。
绍晋一等许岩开口提出要求。只要她提出，他就答应她。
他刻意不问关熠星的任何事，可是他知道她跟那个大学生还在一起，这样的情况带给他的痛苦，一点也不比当初的少。许岩帮不了他什么忙。
绍晋一的生活依旧规律，他不喜欢在外面应酬。除了出去钓鱼，周末都呆在家中。那天他接到电话，是许岩的妈妈打来的。她把号码给了她家人，绍晋一意识到她把他拉到她最重要的圈子里去了。他掩着话筒，叫楼上的许岩听电话。
许岩从楼上探出头来：“我在楼上接，你挂好了。”
绍晋一等她接了电话，就挂了。一会儿许岩下楼来，不打算装若无其事，问他：“我把家里的电话给我妈，你介意吗。”
“你家人知道我们的事了？”
“我跟她说，我交了男朋友。我妈最近催我结婚。”她又说，“上次她来也没事先通知我，吵着要去我住的地方，我没法子，就告诉她我跟男朋友同居，她骂了我一顿。好在现在这种情况也普遍，她也就是说说。”
绍晋一不语，他是该受到压力的，自欺欺人能解决什么问题，那天许岩哭得厉害，这是交往以来的第一次。她表面冷淡，内里乖巧无比。但是又有谁真的能看透呢？也许她妈妈已经知道实情，那性质就严重多了，可能不只“说说”那么简单。
“她不知道---你的情况。”
绍晋一点燃一支烟，“他的情况”，是无论怎样也不可忽视的。
“你有什么打算？”
现在本应该是他行动的时候，他却问她的打算，他想听一听，许岩的第一个要求会是什么。
“先拖着吧，就算我谈了朋友，也没必要马上就结婚啊。”
这话听着很符合她一贯的做法，她似乎有意不想叫绍晋一为难。可是他们的情况，绍晋一不能再故意无视了。他对于这样的压力感到烦躁。
“这样对你好像不太好。”
许岩道：“你对我很好，也没有骗我，我心甘情愿的。”
绍晋一心中很怪她把号码给她家人，不喜欢她的妈妈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在。可许岩这番话，叫他自责都来不及，又还能说什么。
绍晋一没有想到没过多长时间，他跟许岩就结束了。
那次绍晋一在商场购物，是要买给许岩的。一个人逛着，在商场的休息处看见许岩和关熠星两人，在聊着什么。
关熠星瘦了些，头发更长了，披在脸颊。绍晋一慢慢靠近，虽然没听到全部，但是大概知道了内容。许岩说话的时候，绍晋一一直看着关熠星的表情，等许岩告诉她她怀孕了的时候，他看到关熠星的脸上并不是无所谓，她似乎十分失落，幽幽地说了一句：“他得偿所愿了。
许岩再说什么，绍晋一都没有用心听。他并不为许岩的做法感到奇怪。关熠星的失意落在他眼里，使他无心再顾及其他。一会儿他转身去结账，之后便离开了。
许岩回了家，看到绍晋一给她买的裙项链，有些受宠若惊，她过了一会儿才看到商场的购物袋，便问绍晋一，什么时候去买的。
绍晋一告诉她时间，看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故作不察觉。走上前来，叫许岩去试试。
许岩放下疑虑，戴上项链，绍晋一夸赞她好看。她的确很美，也很年轻，比绍晋一小了十多岁，当她对着镜子左顾右盼的时候，冷淡的眸子里迸法神采。绍晋一觉得有些不忍心。他走上前拉着许岩，看着她，眼里有款款深情。
“你跟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对你都很粗心，实在是委屈你了。”
“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只要你心里一直有我----”她即时看绍晋一的脸色，看他有没有不高兴，他没有，她觉得自己渐渐的被接纳了。
“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忽略你，我知道你的想法，却故意选择不去面对，实在是对你不公。”
许岩没有料到这样的表白来得这样突然，这么长时间隐忍付出，的确是值得的。她看绍晋一的脸，认真得分析那表情里的每一处细微，绍晋一笑着看她，眼神里全是宠溺。
她受了鼓舞，在考虑现在提出来会不会草率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赌一赌：“我在想，你跟她，都分居那么久了，何必还要折磨自己-----。”
绍晋一点头，等她说完。
“你不如给自己一个机会，你会不会考虑我？”
绍晋一不懂得解读她的话，他想她是不是也如自己，爱的卑微才会如此。
可是，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绝情是最好的结局了。于是他说：“你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的？我猜你想过我跟她迟早会离婚？”绍晋一非常自然的说出这些话，与他以前的设想完全不同。
许岩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绝情，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你是这么想我的？”
绍晋一没回答她，却说：“不是她就是你，你以为是做选择题？”
“你这么说，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许岩第一次责备他，她失去了温柔，愤怒冲击大脑，一年的忍辱负重，或深明大义，结果他完全不松动。他们没见过，没联系过，她怎么会不产生希望？谁叫他妈的那么冷酷到头来竟然还放不下？还是她根本就看错了，他纯粹只是个玩弄女性而已？
“不是她也不是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从没想过给我个结果，你一直把我当成----”
“要不然是什么？你我各取所需。”
“可是你没有兑现你的条件！我没去你单位工作，只因为我怕你同事说你的闲话躲得远远的，我继续在店里打工！我们俩也不是演戏，我把什么都给了你！”
“可是我给不了你，你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许岩还没开始进攻，就全线溃败。一年的心思付诸东流，她想想这一年的自作多情，原来送上门的，男人没有不要的。那么多的小聪明，也敌不过他心狠。
绍晋一把手插进口袋：“我没有把你当成小三或者----，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操控，下次你妈妈来，直接让她来这里好了。”
许岩抬头看他，一瞬间她的眼中又出现了希望。
“房子给你，“黑白”也可以买给你，财产都是你的。”
一切结束了。
或许只因为一个落寞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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