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黑夜行（四）
信任
夜晚，五光十色的霓虹和车水马龙的繁华掩盖了钢铁水泥下的黑暗。漆黑的天幕那纯粹辽远的黑暗，带着寒冷的温柔，包容了所有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的血腥和罪恶。
我看着电脑屏幕叹了口气，熟练地清除了自己的上网痕迹，然后拎起风衣外套站起身。
“要走了吗？”等在一旁的信浓跟着站起身。
“嗯，辛苦你了，无聊吧？我请你吃布丁。”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网咖。
“谢谢~我在看书，不无聊。”信浓开心地说道。
我瞅了一眼书名……嗯？《拥你入怀》？没想到信浓这个年纪已经在看这样的书了啊。
这一个礼拜，我几乎每天都要去不同的网咖搜寻信息。可以帮忙处理那个箱子里东西的松江医生已经死了，我暂时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信任的人来代替他，所以我决定换个思路来考虑。和平方式不行，就只能暴力解决了。这也就是我开始在网上寻找炸弹货渠的原因。
因为住酒店不方便也不安全，想要租房子也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所以我这一周一直都借住在药研的诊所里。不得不说，我找的这四个保镖真的是非常靠谱了，身手高强且保护严密，每天都会有人轮流跟在我身边，所以好几回都有人试图来暗杀我，但是从来没成功过。
打开门，就看见药研围着一条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碗。
“欢迎回来。”
我怔了怔，心里滋味难明。不知道多久没听到过这么家常的话了，乍一听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但温暖是真的。
“不会又是米饭加明太子吧？”我脱下风衣挂在衣架上，开玩笑一般说道。
“不，今天是拉面。”他微笑着答道。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区别。以及，幸好我回来之前去便利店买了便当。
厚、信浓和后藤为了近距离保护我，就连铺盖行李都从家里搬了过来，导致这个小公寓被挤得满满当当。我前几天问过药研，这样会不会影响他的生意，得到的回答是，他在接下我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在网上贴出了暂停营业的通知。
就在我以为安稳的日子还可以再持续一段时间的时候，敌方的大招来得气势汹汹，令我措手不及。
看到黑色网站上挂出的悬赏时，身体里的血液都似乎急速地冷却冻结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真是……大手笔啊。
看来这段时间派出的人迟迟无法成功杀掉我，导致他们开始着急了。但是不得不说，发动福冈当地的杀手来除掉我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据说这个城市有3%的人口都是杀手，我现在出去的话，恐怕会陷入被包围的境地吧。
最糟糕的是，这个悬赏金……高到远远超过了我付出的雇佣金的地步。
今天跟着我来网咖的人是药研和厚。我在电脑前坐了很久都无法冷静下来，自然也想不出什么很好的办法能在他们背叛我的情况下逃出生天。
我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回想起这短短七八天的相处，理智上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们会在这么高的赏金面前毫不动心，为了一个才认识不久的雇主，和全城的杀手对抗。但是……
“已经很晚了，瞳小姐，差不多该回去了吧。”身后传来药研的声音和他们两人渐近的脚步声。
我应了一声，听见自己非常冷静地问道：“你们对这个怎么看？”
转过头，毫无意外地看到两人惊讶的表情。
“如果要解除雇佣关系，我也能理解，不过看在相识一场……”
“瞳。”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药研打断了。
厚忽然伸手将页面关掉了，转头看向我：“不要一脸难过啊大小姐，难道认识这么多天还不能相信我们吗？”
他的眼神明亮又认真，径直地看着我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
“既然承诺过会保护你，就不会轻易背弃，放心吧。就算是杀手，也是有原则的。”药研微笑道，“何况我们已经不是纯粹的雇佣关系了，至少也能称得上是朋友吧。稍微依赖一下我们怎么样？”
“没错，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厚也露出了笑容。
室内泛黄的灯光将他们的面容照亮，晕染出一片暖绒的色泽，朦胧而柔和。我怔怔地坐在原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重重地敲击心门。
我不知道此时赌一把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此刻的我想试着相信他们一次。
悬赏令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走出网咖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观察我，那种视线就像是猛兽发现了猎物，正在守候着松懈的片刻伺机扑上来的感觉。
“瞳小姐！”
我转过头，意外地看到信浓和后藤正站在门口，明显是急匆匆地赶过来的样子。他们解释说是因为看到了悬赏令，不放心特意过来支援的。看着他们关切又安抚的眼神，我的心里五味陈杂。
我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我有事想要拜托你们……”余光里瞥见有人在跟踪，我顿了顿，“不过，等回去后再说吧。”
四个人心领神会。
回公寓的路上，为了甩掉追踪的人，我们特意饶了路。在经过一个巷道时，路灯突然碎裂。骤然的黑暗让我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身侧有人牵住了我的手，带着我快速奔跑起来。
黯淡的光线里，我一时看不清牵着我的人是谁，只是掌心传递来的温暖让我的心跳平缓了不少，不再恐慌。耳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声兴奋的喊叫：“在这里！”
话音未落，就见身侧的少年手腕一翻，手中的短刀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冲着声源处直射而去。倏忽之间，那叫破我们位置的人就惨叫了一声。
“长得大又怎样，别得意啊！”“有机可趁！”
是信浓和后藤。紧接着，又有几声嚎叫和跌倒的声音传来。
——看来身后的追兵就这么被消灭了。
巷道的尽头被路灯的光线照亮，几道人影正堵在那里，手里拿着刀和铁棍，面目狰狞。被牵着的手一松，光线里纤尘浮动，我看到药研和厚速度极快地冲刺过去。“突击！”“诶！”在铁棍和钢管挥来的同时，身形一闪，腾跃而起，一人抓住拿武器的手用力一拧，一人借着重力踢过去，动作连贯又敏捷。只听到“咔擦”的关节脱臼或碎裂的声音，几个拦在路口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身后，信浓和后藤也跟了上来。四个人都看向我，逆光下的轮廓格外清晰分明，眼中都残留着几分凌厉的杀气，让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四把尖锐浴血的刀剑。
——不过，都看着我做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很厉害，不愧是我看中的杀手，做得很好。”听到我这么说，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仿佛很开心的同时又有点纠结。
平安回到公寓后，四个人围坐在我身边等着我开口，这气氛……简直像在审问一样。
我叹了口气，捧着茶杯，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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