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双向对角线

　　（一）

　　在他的印象里，她总是把课桌椅擦得很干净，而且很少说话，存在感很低。

　　文静淡定是她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明明就坐在前面，却很生疏。

　　她的头发很漂亮，柔顺干净。没有和别的女生一样拉直烫卷，只是很自然的微微卷曲。总是散发着淡淡的橘子香味。坐在她身后好几年，他看着她的头发慢慢留长，然后绑起来，马尾辫子挂在脑后，依旧是很淡很淡的干净的香味。

　　和她相熟大概是某一天他心血来潮，恶作剧般拉了下她的马尾辫。如想象中那般柔滑。少女转身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像所有的女孩子讨厌男生拉她们宝贝的头发一样蛮横。

　　于是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大概就是那一回，他觉得前座的她，很可爱。

　　她总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涂涂画画，也不知道在画些什么。但是目光专注又温柔，像是在做什么极为喜爱享受的事。

　　后来他们升学，幸运地分在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组，但座位却隔了好几排。虽然已经不是前后座，但是他的目光，还是会下意识的转到她的那一边。看到她的侧脸，莫名会有种平静而温暖的感觉。

　　再后来，她忽然转学了。

　　尽管他们同学很多年，从小学一直到高中，但关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偶尔周围的同学常常冲着他和她笑的一脸暧昧，然后就再也没了下文。

　　事到如今想起来，大概也算是他无疾而终的初恋。

　　现在脑中似乎只剩下她越发久远，却异常可爱娇小的背影，还有她头发上淡淡的橘子香味。

　　他想着她的背影，望向教学楼外郁郁葱葱的树木。那里青葱茂盛得就像他心中交织的遗憾情感，就像她的画一般轮廓模糊。

　　（二）

　　她想，人总是很难表达自己的感情。

　　说出来，就像把自己变成一个□□的婴儿，袒露在对方面前。他抱起也好，放下也好，不理不睬也好，伸手扼杀也好，都没有任何抵御的能力。

　　如果一个人没有感情，就不会被消灭。她见过很多人，就像她笔下的漫画一样，怀着强烈的心意告白，纠缠，把自己推近悬崖边缘，进退两难。

　　最终结果是失去或从未得到一个人，辗转折损的心痛到无法收拾。

　　所以她选择退而守之。

　　默默地从这份恋慕中得到温暖的慰藉。

　　——后座的少年有着可爱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样子格外阳光元气，偶尔脱线，孩子气起来也会恶作剧一下。

　　——和他的双子兄弟对比鲜明，但站在一起又格外和谐。

　　——他处在明亮的光线下，有着温柔的心。

　　静默地观察着，在余光里注视着，不由自主地呈现在笔下。回过神来，已经画了满满一本的草图素描。

　　隐秘的心事埋没在青春时光的罅隙，直到埋得太深，不留痕迹。

　　离开的时刻，也浅淡得仿佛纸上摩擦开的一片笔晕。

　　（三）

　　午后的咖啡店。吧台后蒸馏咖啡机制造出热气和声响。

　　空气里有奶油和面包的香气。有人在冰桶里舀出冰块，碎冰撞击出脆响。各种刀叉碗盘的撞击声，咖啡机的轰隆声，橱柜门开合声，客人的摇铃声，脚步踩过木地板的声音。起伏的声浪像潮水冲击着耳膜。

　　她放下画笔，从角落里抬起头。

　　看见许久不见的少年将长发梳成了和她一样的高马尾，看起来精神又可爱。

　　直到视线对上。

　　“诶，是你啊，好久不见。”他嘿嘿笑了起来。

　　“……嗯。”

　　慢半拍地回应，显得有些疏离。

　　但是一双眼睛里透出的喜悦和无措，却清晰得无法掩饰。

　　他想起了曾经用笔杆轻轻戳她的后背，问她借尺子，在数学作业本上画上的对角线。

　　笔直的，以一往无前的气势，避开所有的弯路。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这次好歹留个联系方式吧。”

　　他笑眯眯地走上前，抽走了她手中的笔，却一眼看见了她尚未来得及合上的图画本。

　　内心的愉悦就像玻璃窗外的晴天，恍然的惊喜仿佛此时春日盛开的樱花般芬芳烂漫，无边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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