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论以下克上的秘诀
很突然地——
“我的愿望是成为你的恋人。”
就被告白了。
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小鬼。
不，也不算是告白，他只是表情自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新年愿望而已。
没毛病。
只是听这话的人，也就是我，就不太自然了。
“……说实话，国中生不在我的接受范围内。”
纠结了一下，决定拒绝。虽然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但涉及到原则问题，果然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
不过以他和他家里人的品性，想必也不会因此辞退我。
“没关系，四月份开始我就是高中生了。”
旁边的少年推了推眼镜，回答得非常淡定，漂亮的紫色眼眸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笑意。
不不不，药研君，你弄错了重点。
重点是我不太乐意找个比自己小的男朋友。
这年头，同龄的男孩子都带着一股浮躁气息，有担当的太少，更别说年下了。
所以我一直以来的打算，就是找个比自己大的，成熟有责任感的年长男性。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快轮到我们了。”我转过头，若无其事地说道。
嘴里呼出的热气化作白雾消散在空气里。
神社里十分热闹，充斥着成群结队来参拜的人们。对比平日里的冷清，可以说十分喧嚣了。
他就站在我身边，距离很近。脖子上的灰色围巾，配上羊绒大衣，看上去文雅得不像个闹腾的国中熊孩子。
单论气质，很多高中生甚至大学生也没他沉稳。
啊，补充一句，侧过来的脸也很精致，十分好看。
假装没有听到并转移话题的方法其实不太明智，但是口拙如我也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
所幸参拜的队伍已经排到我们了。
会出现目前的场景，是因为圣诞节的晚上我应邀去他们家参加圣诞party。他忽然开口，说要请我一起新年参拜。
我以为是和他们家其他人一起，于是爽快答应了，结果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这套路……
现在的国中生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今年的冬天似乎过早承接了北海道的寒流，就如同每年的波浪般推进的红叶前线一样迅速，令人心浮气躁无心工作的11月份便已经冷得要结冰。
好在零零碎碎的假期多，熬到12月下旬，心情已经像透过围巾呼出的白色气团一般蒸腾起来。
大学的课程不算特别紧，别的不说，学习方面我还是很努力的。早早做了计划，论文和考试自然不需要太过操心。
——需要操心的只有下一年的学费生活费。
早在离圣诞还有大半个月的时候，街道上就充满了节日气氛。各类店铺更是早早就开始岁暮的打折促销。
我自制了贺卡寄给亲戚朋友和社团里的前辈，感谢这一年来他们对我的照顾和支持。
而渐渐临近的圣诞节却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原因自然不是从国中开始每年都不间断的不熟悉的男生的约会邀请，而是剑道部的一期一振前辈日前对我说的话。
“圣诞节，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庆祝？”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一如既往的稳重温柔，仿佛在说天气很好之类的寒暄语。只是眼中还有着掩藏不住的忐忑意味，用词委婉又恭敬，好像深受照顾的后辈其实是他一样。
我和一期前辈很早就认识，高中就是一个社团的。印象里就是一个十分温柔会照顾人的好前辈，实力也是异常的强。
在大学里遇见之后，听说了我的遭遇和经济上的困顿，他主动提出让我去他家，给他的弟弟们做家庭教师。
没错，是弟弟们。
一开始听他的形容，我以为顶多是两三个。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数量多到令我震惊。
七个在上小学，五个在上国中，还有两个在上高中。
我不太喜欢对别人家的事情做任何没有根据的猜测，所以惊讶之余也没有多问。只是询问了需要补习的人有哪几个，需要补习什么科目，好准备复习材料。
最后问下来的结果让我深深感叹这一家人的优秀。
因为没什么好补习的，成绩都很好。
最后，也许是看出我的尴尬，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子善解人意地提出来说他有些偏科，不擅长国文和英语之类的文科，拜托我帮他补习一下。
——回头想想，这大概就是我和药研君所有故事的开端吧。
后来其他人也会来问我一些问题，请教一些学习方法，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这一大家人的家庭教师了。
关于这件事，我自然是很感激一期前辈，但也深陷在流言中。
某种意义上，流言是很多人在乏味的学校生活中的调剂，用各种吸引人眼球的夸张用词，来起到娱乐的作用。
一期一振被学校里很多女生称为“王子”，自然是很有人气的。任何与他相交过密的人，都会引起关注，尤其是女生。
我并不太注意这些。比起想尽办法澄清事实，努力融入集体，骨子里莫名的刚硬和孤傲让我更趋向于静默地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不散播是非，不抱怨不虚荣，保持内心安稳。
但是一期一振似乎不这么想，他总是用一种歉意和忐忑的态度对待我。虽然他掩饰得很好，本意也是为我着想，但是这种过于温柔的表现却令我不太自在。
除了筹钱，我操心的小问题有很多，比如——
圣诞礼物怎么办？
最后还是中规中矩地买了一个大蛋糕。
值得一提的是，在商店采购食材时，偶遇了药研君。
一个神奇的国中生。
请恕我这么形容他。
虽然算是我的学生，但是除了一开始叫过几次老师之外，他从来都是直呼我的名字。
语气无比自然，自带气场，让我把抗议都咽回了肚子里。
在他的带领下，其他孩子也都开始叫我的名字，但是会在名字后面加“老师”或“姐”。
相反的是一期前辈，明明应该是关系更亲一些的存在，却只是拘谨地称呼我的姓氏，后面还加个敬语“さん”。
闲话暂搁。
那天药研君帮我拎了不少东西，一路把我送回了公寓。我当时心里还在感叹，这孩子这么小就这么男前，以后他的女朋友肯定会被照顾得很好。
只能感叹世事难料了。
新年参拜结束后，一起走出神社。
寒风凛冽，地上的积雪被扫开，新落的雪花却在路面凝结成薄薄的冰。
我的目光轻飘飘略过路边的烤红薯小店，心里一动。
不过看到身边的药研君，就只能把这股冲动压下。
“怎么了？”药研君很敏锐地看了过来，语气很是关怀。
我摇了摇头，不防脚下一滑，往前倒去。
“小心！”
身边人连忙拉住了我的手臂，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就被他扯进了怀里。
虽然稳住了身体，但是腰上环过来的手臂却让我无法站直。
下意识抬手抵在他的肩上，背上便传来一股力量将我牢牢按住。
“抱歉。没事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目之所及，是他纤瘦的背和柔软的黑发。鼻尖传来淡淡的十分清爽的香味。
下巴磕在他的围巾上，不知为何失去了挣脱的力气。
恍惚间，脑海里响起了他之前参拜时说过的愿望。
猛地回过神来，心里一跳。
“……没事。”
我推了推他的肩，他才放开手，眼中似乎还有些遗憾的神色。
这个……早熟的小鬼。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稍微有点慌，又有点羞愧。
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尊敬的一期前辈露出了谴责的表情。
一直没有跟任何人提过，我有轻微抑郁症。偶尔难过来得突如其来，要像煎熬疾病那样，煎熬过抑郁的时刻。
——原因自然是高中时的那场变故。
虽然现在已经渐渐走出来了，但是后遗症还在。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药研君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就通过角落里的药瓶看了出来。
“因为不能随时跟在你身边，所以要是心情不好，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十分温柔。
温柔到我差点就心动了。
想起有一回补习时提到关于梦想的话题，他毫不犹豫地说以后的目标是当医生。
是目标，而不是梦想。
有明确的目标，并为之积累知识，为之努力奋斗，一点都不迷茫的样子。
想起我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整天都过得无比单纯，除了纠结学校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有什么帅哥，有哪些八卦，新来的老师之类的，也就只剩下社团活动了。
——完全都没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一对比才恍然觉得这小鬼简直成熟得不像样。
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的追求手段。
像打仗一样。先定下目标，再拟定计划和策略，态度上不急不躁，但攻势实则迅猛。
不算正式的表白，所以可以避过拒绝。然后善于创造机会并利用机会。
不吝啬表达，不别扭，从语言和行动上全方位打动。
不管是鉴于家庭教师的身份，还是出于对一份真挚感情的尊重，我都无法躲避。
“呜哇，那就交往看看啊！”
高中时代的密友听我说了这事，露出了非常兴味的表情。
我赶紧摇头。
“我比他大这么多……而且那样就无颜面对一期前辈了啊。前辈好心给我提供了工作，本就欠他一份人情，结果我和他弟弟……”
“也是……那你要辞掉这份工作吗？”她担忧地问道。
我当然考虑过，但是薪水高又不算忙的工作就只找到这一份，若是放弃了，就只能把学习时间挤出来多打几份工了。
稍微有点舍不得。
正在失神，玻璃窗外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药研君恰好站在外面，隔着一条马路冲我挥了挥手。
季节已经流转到了春季，他穿着藏青色短裤，露出了一双纤细修长的腿，皮肤白皙得像雪一样，阳光照在上面十分夺人眼球。
另一只手挎着包，看起来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密友吹了声口哨，我才回过神来。
无视她挤眉弄眼的表情，我保持着一脸淡定，也冲他挥了挥手。
——只有自己知道，心跳随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的动作在逐渐失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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