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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13时40分,A市教育规划区韬奋桥下发现一具尸体。目前,死者死因不明。

  13时55分,记者在韬奋桥旁边看到,河岸两边有不少居民和学生围观,桥头两端拉起了警戒线,现场有多位警察和治安队员在维持秩序。

  14时10分左右,法医来到现场验尸。

  赵鲤正站在围观群众最后排,犹豫着要不要挤进去,天上烈日高悬,地上猎奇者人挤人围着警戒线成跳带鱼,浑像微波炉加热罐头,中间还搁着个腥臭了的肉块。

  这死者已自世间过身,却还被包在团团围观里,竟未留下点尊严。

  这样想着,赵鲤有点说不出的反胃。

  14时30分左右,市委办公室车辆赶来。

  秦淮认识那车,前面连三位数的0,是某位座驾,一具浮尸而已,哪能出动他?

  正疑惑着,就见一个穿着得体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慌慌张张的从车内跳下,他甚至崴了一下,接着拨开身边人的搀扶,急促的跑向死者。

  “真是市委周秘书长……”秦淮低声自语道,“死者是什么身份?”

  就在他思量之时,赵鲤眉头皱了起来,一道想法如同惊雷划过脑海,急于求证,她快步向前走去,终于不顾讨厌的闷热和汗臭挤进围观群众内,凑到了警戒线旁。

  “赵鲤?”秦淮侧过头还未说完就见她离开了原地,抓也抓不住。

  秦淮犹豫了一下,回身弓腰在车里翻了包湿巾,跟了上去。

  赵鲤正站在警戒线前,看着那个惯来气定神闲的在电视新闻里出现的男人正跪倒在死者身前,浑身颤抖,他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精气神,溃不成军。

  视线被他的背影挡住,她忙往旁边走几步,目光越过阻挡,定格到尸体上——

  只剩一只的运动鞋,失了形状的套装,齐肩长发,那张脸虽然被泡的又青又肿但仍能辨别出一丝秀美痕迹的脸。

  尽管早有猜测,但她仍大吃一惊。

  这是陈莉阿姨!

  赵鲤和陈莉没什么交集,但架不住对方和自己哥哥的一点瓜葛,此刻心里头除了震惊还有点乱,不知道赵锦知道了会多难过。

  “怎么了?”秦淮追上来,见赵鲤脸色有点不对,顿住,小心翼翼的问,“认识?”

  赵鲤的脸色倒也不算太差,只是有点茫然。

  “算……认识吧。”赵鲤说。

  听起来不算熟,秦淮略松了口气,他把湿巾递过去,示意捂住鼻子,“继续呆在这里吗?”

  赵鲤歪过头。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

  “真正现场在上游。”秦淮说。

  赵鲤点头,“呆会儿去。”她脚步没动,“先听听法医怎么说。”

  二人侧耳听,大致听到了法医与警察的只言片语,以及冷静下来或者说面如死灰的死者丈夫周从礼与警方的交谈。

  初步推定是溺水死亡,有皮下出血死前可能受过打击,至于是入水前还是掉到河里时撞到的水中杂物,未经进一步检查还无法确定。

  警察客气的向周从礼询问陈莉最近是否有异常状况,他疲于应对的捏捏鼻梁,只答了很好两字。他的下属立即察言观色上前和警方打哈哈,警方见状亦未多问。

  他的反应……避免二次伤害挺正常的,但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你猜他还爱她吗。”秦淮突然开口。

  赵鲤被这个不分场合的狗血的问题雷的有点不知如何反应。

  “假如你亲近的人陈尸在这里……”秦淮拦住往自己身上招呼的胳膊肘,“我是说假如!”

  赵鲤抿着唇,不回答他的问题。像这类亲人死亡的话题对她来说太过敏感了,这太接近她的生活,太接近那些她惧怕的东西了。

  秦淮定定的看了看她,有些抱歉的转了话锋,自问自答,“大晚上的急匆匆的从家里出门还要换身洋装套装,不得不穿运动鞋,但也是搭配好的颜色,这样的偶像包袱,我一定会替她好好担着,这里的人都不能看她出丑。”

  赵鲤心里咯噔一下,连她这样的局外人在看到人群围观尸体的时候,都会有些反胃,更何况至亲的人。

  周从礼那样的急切震惊、那样的精疲力尽,却没有愤怒、仇恨、没有要查清真相的冲动,这太说不过去了。

  “确实不对,”赵鲤说,“感情不好也不是这样。”

  她突然想起秦淮刚刚说的话,疑问道,

  “你刚说她大晚上急匆匆出门不得不穿运动鞋?你不能因为这身洋装就说运动鞋是下下选择,小白鞋很百搭的,直男。”

  秦淮忽略后半句,“她要出门找离家出走的女儿所以要穿运动鞋,她丈夫姓周,想想她女儿是谁,你反应过来了吗?”秦淮提醒。

  赵鲤凝思了两秒,忽然醍醐灌顶般说,“周嘉嘉啊!”

  秦淮给予了她孺子可教的眼神反馈。

  “别用那种我是你班主任的眼神,”赵鲤说,“你那是已知,我是未知。”秦淮肯定早就知道周嘉嘉家庭背景。

  秦淮笑一声,“本来要夸你聪明,收回了。”

  正在此时,汽车高速停车轮胎刮过水泥地的刺耳声音在现场响起,车门打开,两个高大的男人从车里跳出,其中一个步伐迈的非常快,但仍是稳重的,另一个则慢条斯理的,手插在口袋,落后一截的跟在他后面。

  秦淮只见到眼前幻影一闪,身侧人已经蹿出去,空余下一句“开锁我要回车里”停住那个突兀的空白的位置。

  秦淮莫名其妙的跟着赵鲤回到车里。

  看着赵鲤一副我一点都不慌的样子,他更莫名其妙了。

  急着去上游?看起来倒也不急。更像是见鬼……

  “干什么……别看。”赵鲤别过脸。

  “你别扭什么?”秦淮问。

  “……”

  “像我小时候在网吧玩游戏被我妈抓包。”他说。

  赵鲤清清嗓子,“我哥来了,那车里下来的就是我哥。另外,玩游戏的心虚程度不能和我这个比较,看小黄片差不多。”

  秦淮额角抽了抽,赵鲤家是个什么家庭,看命案和看小黄片才不能比较吧。

  不过他大致也猜到了点,赵鲤的哥哥大概是不希望她掺和到一些危险的事情里,可能还有过约法三章之类的。

  赵鲤正扒着车窗往外看,偷窥着赵锦和林年。

  赵锦正半蹲在女人失去了生气的躯体前,半响没有动静,此刻那好似一笔画搬流畅遒劲脊背已经僵住了,他的背影透着浓的化不开的沉默和惊怒。

  这种感觉很莫名,但赵鲤就是能感受到他现在的情绪,三分无措,七分愤怒,这让她握紧了车门锁,想要冲出去。

  然而林年站到了他身旁,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覆在了他的头上,一下,一下,给他顺着毛。

  赵锦仿佛瞬间清醒了过来,反手扣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握。

  赵鲤垂下眼,坐了回来。

  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

  车里静了半响。

  “开车去上游看看,”她终于说。

  秦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发动了车。

  赵鲤给自己找了个事做,她正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车窗外河边的景象,试图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车开的时快时慢,秦淮做了个沉默稳当的老司机,而赵鲤则眯着眼盯着外面,即使没有人说话,车里仍是分外和谐,满满都是分工合作的合契。

  然而车一直开到了死胡同里,这条路断了。

  此时是午后,太阳开始变得有些阴沉,夏日午后的暴雨似乎又要来了,风呼呼的刮着,二人下了车,视线沿着这片河岸敏锐的扫了一圈,这里已经是规划区的边缘地带了。

  河岸的护栏在不远处断了,由河流自然流经大片的农田,A市城市化步伐加快,种地的人已经不多,远处农田显出几块秃噜地,再近些则长着半人高的茅草,略嫌荒凉了,二人所处的地方已经铺了水泥,但未完工,废弃的石材和泥沙毫无章法的乱堆在那里,似乎已经堆了很久,二人身前的护栏下方有几块碎裂的大理石原材料。

  “这里不开发了吗?”赵鲤问。

  “没必要,规划区现有基建服务已经饱满。”

  “可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是打算建的。”

  “嗯,原本规划了,市里叫停了,原本——”秦淮指指远处大片农田,“想把这里都建起来。”

  他回头看赵鲤,挑挑眉,“政府想以BOT方式和企业合作,但没企业买账,亏本买卖谁做呢,咱们这地方政府债务记录又不怎么样,银行也不乐意借钱,通通关系倒也不是弄不来贷款,但咱们周秘书长亲自拍板,说是面子工程,不建了。”说到这,他停了停,想到什么,笑了一下,“这边的规划还是他在城建局的时候做的呢。”

  赵鲤打量了他几眼,秦淮懂很多的样子,做人也非常妥帖,高出同龄人太多了。

  赵鲤赞叹的看了一会儿,觉得太阳太烈了,于是蹲了下来,继续仰头看着他,丝毫不觉得尴尬。

  秦淮顺着她的动作低头,刺目的阳光下有点看不清赵鲤的神情。

  他让开两步,让她沐浴在光里。

  赵鲤立马拽住了他的裤脚,“别动,不是,走回原来的位置。”

  秦淮被挪回了原位。

  “嗯就这样。”赵鲤满意的松开手,“继续说啊。”

  “说完了。”秦淮说,“倒是你,这是做什么?”

  “晒,以及站累了。”赵鲤蹲在他的影子里闷声说道。

  午后的闷热、风雨欲来的潮湿让人有点憋闷,那种想吹空调吃冰棒才能治的憋闷,但前提是瞬移过去,因为这刻实在是懒。

  这个查线索的关口还想着吃冰棒,确实有点乱入,但耐不住她自然反应如此。其实昨晚下了那么大一场暴雨,今天很难查到东西了,她并不抱太大希望,那些本就琐细微小的线索大概都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降水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天意?这样一个词瞬间具象化了。

  仿佛回应般,天空中乌云巧合的掩盖了太阳。

  秦淮防晒伞任务得以中止,陪着她蹲了下来,他能看的出赵鲤的情绪有些低落。

  处于低头拔草的小习惯,秦淮的脑袋自然的垂着,眼神漫无目的的在地面上扫着,但就是这一扫,突然,他眼神锐利起来——

  那是什么?

  他把头低了下去,凑近了脚下石材前的某处细看。

  “法医提到了外伤吗?”他头也不抬的问。

  “听的很模糊。”

  “起来。”秦淮猛的站立起来,拉起赵鲤。

  赵鲤顺从的跟着站了起来。

  但不明白秦淮这是什么反应。

  “做什——”话音未落,就见秦淮搬开了身前那两块重叠的石材。

  赵鲤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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