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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丫鬟见大门口被堵住,周围被围起,挥舞着匕首大叫:“你们谁敢过来,敢过来我就杀了她反正我已经有一条人命在身”

  说是这么说,却也没有能耐闯出重围,而宝竹已经去外间叫了小厮家丁过来。

  穆春听闻出了人命,脑仁上的筋突突跳着,她大喝一声:“给我拿下,重重有赏。”又道:“玉梅,快去报官”

  那丫鬟一听要报官,吓得魂不附体,知道官差一来,她算是完了,脸色煞白。

  外间的车夫大力见状,趁此机会上前一脚踢开她手中的匕首,将她擒拿。

  穆春这才赶紧进去看周氏。

  却见玉嬷嬷倒在血泊之中,周氏正双手按着她汩汩流血的伤口,珍琴早已经在刚才混乱之际出去请大夫去了。穆春只顾着盯着那杀人凶手,竟然没有看到。

  穆樱躺在矮榻上,胳膊上的鲜血染红了衣裳,好在伤口不深,已经止住了血,现在虚弱无力躺着,看着玉嬷嬷眼泪直流。

  大夫很快过来,瞧着玉嬷嬷直摇头:“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本就虚弱,现在失血过多,实在无力回天。”

  穆樱命人将上好的药材全都拿来,玉嬷嬷只挺到晚上,就断了气。

  穆春气愤难当,正要对那丫鬟用私刑,周氏却阻拦道:“这种人命官司,自然有官府论断。”

  许大人派人来将丫鬟拿入大狱。

  那丫鬟面如死灰。

  穆樱恨恨盯着那丫鬟一眼,告诉穆春:“此人我认识。”

  穆春闻言大为惊讶,正待要问清楚,外间传苏锦华和穆夏来了。

  穆夏还未进府,就已经瞧见被押走的丫鬟。

  穆家出了这等变故,苏锦华要质问穆秋的事情,一时之间也问不出口,瞧着穆夏穆春忙忙碌碌的又是花重金给玉嬷嬷医治,又是不住叫人去库房拿人参,又被衙门传唤去当堂作证。

  忙得一乱团。

  苏锦华一个人既不想回苏家,省得看到任子力来气。

  也不好给穆春她们添麻烦,只好一个人沿着花园子闲逛。

  逛着逛着悲从中来,好好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就蹲在无人处哭了起来。

  “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郎朗读书声传来,越来越近。

  苏锦华情急,去摸帕子擦眼泪,却发觉早就扔在了苏家的后花园子里。

  慌乱之下胡乱用手背抹了眼泪,手足无措站在那里。

  穆凌志正趁着今日家里清净,在园子里走来走去,摇头晃脑背书。

  转到树荫下,就见一个娇俏的小姑娘,眼眶红红的,手背在后面,局促不安。

  再看时,却又是认识的亲戚,急忙拱手作揖:“苏小姐。”

  穆凌志与穆春同岁,比苏锦华略大几个月。

  苏锦华为避免尴尬,忙问道:“你读的诗经啊。你都多大了,还读诗经,这不是小孩子启蒙读的吗。”

  “温故而知新”穆凌志笑着看她红红的眼睛:“眼睛进了沙子吗”

  苏锦华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眼睛定然是红的,急忙用手背又揉一揉:“是啊,讨厌的风。”

  穆凌志掏出他袖中的汗巾,递给苏锦华:“别用手揉了,仔细眼睛,用汗巾擦擦看。”

  苏锦华接过来,又擦了几下,岂料擦着擦着,悲从中来,又忍不住用汗巾捂着脸,嚎啕大哭。

  穆凌志手足无措,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就看着苏锦华悲嚎。

  眼看着不远处有丫鬟婆子要过来,他哼哼几声将她们赶走。

  想了想又不对,将人叫回来去端洗脸水。

  苏锦华哭够了,才发现汗巾已经湿掉。

  她十分不好意思,又看到不知道何时,地上多了一盆洗脸水,还有一个食盒,里面是点心。

  “你先洗把脸,再吃点东西。”穆凌志体贴而客气:“吃了东西心情会愉快。”

  苏锦华不动。

  “吃吧。”穆凌志坐下来,就随便坐在草地上:“前些日子我想我娘,就拼命吃东西,两天长了三斤。”

  苏锦华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穆凌志看着她泪中带笑,也忍不住傻乎乎的笑了。

  严氏被休,苏锦华是知道的,此刻再看穆凌志,就带了几分同情:“那你还想你娘吗”

  “想啊。”穆凌志是个老实孩子:“只是她犯了错,我爹不要她了。等她改好了,再把她接回来。”

  苏锦华点点头,似乎在安慰他:“你娘会改好的。”

  说话间吃了几块点心,苏锦华终于心情舒畅些,再也不钻牛角尖。

  穆凌志见她好了,这才起身招呼不远处候着的丫鬟来收拾:“你带苏小姐去三小姐那里收拾一下,我要去读书了。”

  苏锦华此刻最不想见的就是穆秋,因此忙道:“不必了,我去找穆夏。”

  “也好。”穆凌志知道穆夏与苏锦华是表姐妹,自然也更亲近,笑着道:“你自便,若是再有不开心了,就再吃些点心。”

  苏锦华拼命点点头,等穆凌志走后,她才问丫鬟:“你就一直在那里候着”

  丫鬟道:“是啊。三少爷怕奴婢走过来,您拘束;又怕孤男寡女惹人闲话,因此只叫奴婢远远站着,既不过来打扰,也不许走开。”

  苏锦华心里暗暗顾念穆凌志的妥帖与温柔,脸颊就忍不住红了,心里升起一抹异样。

  穆家出了人命官司,当天许荃就升堂,穆春去旁听。

  这才知道。

  原来这丫鬟名叫青萝,以前是任子威贴身伺候的丫鬟,后来收了房。

  穆樱在穆家备嫁时,她想着将自己身份抬一抬,一个人过来给穆樱添堵。

  谁知道被穆三老太太四两拨千斤,直接卖得远远的,谁也找不着。

  文昌伯府以为她私逃了,并不知道她来阳岐城,在穆樱面前耀武扬威。

  后来她自己又逃回楚州,这几日回了文昌伯府。

  路氏告诉她,穆樱在阳岐城穆家。

  青萝憋着一口气,也要杀穆樱泄愤。

  因此躲进阳岐城,等了几日,趁穆萍大婚,来往宾客众多,混入了穆家西府。

  遍寻不着穆樱,稍一打听,得知穆樱怀了身孕避讳,并未在西府。

  这才又借口送饭,溜进了穆家东府。

  只是她并不知道穆家还有周氏怀孕,听提到孕妇,就一路潜进东院,没想到穆樱恰好也在那里,她想也不想就动手。

  许荃见证据确凿,毫不含糊,判了她斩立决。

  穆春总算能给玉嬷嬷一个交待,厚葬了玉嬷嬷。

  葬礼刚过,穆樱来找穆春:“我去了一趟大狱。你猜怎么着”

  “青萝死了”这是穆春最盼望的事情。

  此人心思恶毒,万死难赎其罪。

  穆樱却摇头道:“不是。我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她便告诉我,她本来没想过杀我,只想回到文昌伯府,再伺候相公,是我婆婆,教唆她过来杀人。”

  穆春愕然。

  穆樱冷笑着道:“我也终于知道,我婆婆为何容不下我。这原因,你怕是死也想不到。”

  她脸上全是绝望,慢悠悠道;“因为老祖宗说过,等我生下孩子,要让我管家。我那婆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老祖宗管家近三十年,她年近五旬才做上当家主母,不过两年我就进门了,她岂愿意将大权拱手相让”

  “仅此”居然要杀了儿媳,还不惜配上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什么祖母路氏的心肠难道是铁做的吗

  穆樱似乎看出穆春所想:“儿媳妇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别人家的姑娘。这个没了,换一个便是。只要儿子还在,孙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穆春听得不寒而栗。

  穆樱又道:“我本来想着,在阳岐城躲着,只要熬到平安生产,大胖的孙子,她总不能还要掐死吧。如今看来,是我太乐观了。孙子怕是她不会掐死,但是我,她是一定要想办法赶走的。估计还想换一个懦弱些听话些的儿媳过来。”

  穆春听得越发心惊肉跳。

  青萝杀了玉嬷嬷,下手之狠,可见是带了死志,不知道路氏教唆了她什么,居然连性命都肯不要了。

  穆樱转头握着穆春的手:“青萝虽死,真正杀害玉嬷嬷的凶手却还逍遥法外,穆春,你肯不肯与我,一同给玉嬷嬷报仇”

  穆春自然是想。

  可一来青萝马上问斩,这些话她并未招供给许荃。就算招供了,路氏只要咬死她是诬陷,没凭没据,如何定路氏的唆使之罪

  二来,楚州文昌伯府权势虽不算滔天,却也颇大,她远在阳岐城,如何与文昌伯夫人抗衡

  穆樱却是早有主意,她附耳说道:“你只需要配合我即可”

  “不行”穆春听后愈发心惊肉跳:“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简直是玉石俱焚,我不同意。”

  “难道你看着玉嬷嬷死不瞑目看着那个坏人逍遥法外”穆樱看一眼胳膊上包扎着的伤口,咬咬牙:“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穆春看着穆樱,情知她是一定要扳倒路氏的,不然她在文昌伯府,将永无出头之日。

  她终于点点头。

  穆家给玉嬷嬷办了丧事,因是个老奴婢,除了东院南院的人稍微恭敬些,送了一程外,并没有惊动外人。

  周氏哭得十分伤心,但青萝也判了斩立决,心里那口气总算松了些。

  她怀着身孕一波三折,这回连穆文忠也如临大敌,每日里没事就过来看几遍,倒是显得夫妻情深。

  “太太”门房进来灵堂禀告:“二太太来了,说是来吊唁玉嬷嬷的。”

  周氏擦擦眼泪,有些呆愕的看了一眼穆文忠。

  穆文忠道:“她既然是来凭吊,就让她进来。”

  周氏点点头。

  严氏穿着素服进来,头上只戴了一点珠钗。

  穆春刚才出去,此刻进来见着严氏,怒道:“你来干什么你忘了嬷嬷的腿被你打折了,半年都下不来床吗”

  之前想办法让穆文平休了严氏,一是有为自己报仇的心思在,二来也是为嬷嬷出这口当初不得不咽下去的恶气。

  “嬷嬷已经走了,她是穆家的老人了,我来送送她”严氏一反常态,对着穆春的指责非但没有半分恼怒,反而十分温和说道:“你也别在嬷嬷灵前大闹,扰嬷嬷清净。”

  “你”穆春十分恼火,见严氏如此温和,便知道她有备而来。

  这为的,自然不是玉嬷嬷。

  穆春略一思索,让了严氏一步,任凭她祭拜玉嬷嬷。

  自己挪脚出去,叫了玉梅过来:“二叔如今在那里请他过来。”

  只有穆文平能治得了严氏。

  宝竹去跑腿了,玉梅又附耳对穆春说道:“门房说赵小姐过来吊唁嬷嬷了。”

  穆春一愣,玉嬷嬷纵然在东院得脸,但是只不过是个辈分老些的下人,赵长月身份如此尊贵

  话音未落,赵长月已经走到灵堂这边来,对穆春行礼:“穆姐姐。”

  穆春正想问她怎么来了,赵长月已经十分严肃:“先前与姐姐来往,嬷嬷帮了我不少。听闻噩耗,十分心痛”

  玉嬷嬷帮过赵长月,她怎么不知道

  穆春傻乎乎的看着赵长月俯身叩拜,又燃了三炷香。

  周氏见她如此尊重一个下人,十分感动,客气地请赵长月到隔壁厢房歇息。

  穆春跟着进去后,赵长月才说道:“我表哥听说你家里出事,叫我过来看看,有什么他能帮得上忙的。”

  原来是方之询派赵长月过来,如此就不奇怪了。

  穆春心下感动方之询的体贴,但是后宅之事,并不是方之询以为的暗杀那样明朗,因此道:“多谢方公子美意,杀人的人已经伏诛,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赵长月见她不像是骗人,点头道:“那我也有话回表哥了。”

  她起身问穆春:“二老爷在哪里我有些学问上的事情要问她。”

  穆春有些呆愕的看了赵长月一眼。

  从前她来府上,就对穆文平青眼有加,那时候,穆春以为不过是小女孩对男人的崇拜而已。

  况且,穆文平有妻儿,寻常人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

  此刻见赵长月仍旧如一个对玩具充满期望的孩子一般,提到穆文平眼里就放出光芒,她不由得有了些别样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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