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孤苦无依似浮萍，缥缈仙踪救命绳
3
明月高悬，星河灿烂，夜深人静时刻，蛐蛐叫着，百姓们安睡家中，只有巡夜的守军和打更的老更夫还在街上走着，马蹄哒哒，更声咚咚。忽然间，黑云压城，一道惊天霹雳直击大地，轰隆声炸响。之后，鸡鸣犬吠声不绝，巡夜守军的马匹慌乱嘶鸣不止，井水冒泡上涌，老更夫最先反应过来，拼命的敲着铜锣，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地龙翻身啦，地龙翻身啦！”
片刻后，大地开始剧烈震颤，一道道巨大的裂纹在大地上肆虐，更是撕裂开来，瞬间房倒屋倾，惊醒的百姓们争先恐后从房中跑出，可地震来得太快，他们或是被房屋倒塌压住，或是掉落裂缝沟壑之中，一时间惨叫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死伤惨重。
“嗷——”一声嘶鸣响彻天地之间，盖过了一切嘈杂之声。紧接着地面开始凸起，一庞然大物破土而出，若一座小山一般耸立在狼藉的大地之上。
这是一只巨大的怪兽，好似一只站立的黑熊，却长着锋利的背鳍和巨大且长的尾巴，浑身覆满铠甲般的黑色鳞片，深陷的眼窝之中是一双猩红的双眼，闪着冰冷寒光。
幸存的百姓四散奔逃着，怪兽看着这些蝼蚁般的人类没有丝毫恻隐之心，但见它抬脚猛踩，大地震颤，逃难的百姓们难以稳住身形纷纷摔倒；巨尾横扫，狂风呼啸，秋风扫落叶般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卷起、击飞，不论人还是物；口中更是喷出熊熊烈焰，焚尽一切，将整片大地点燃，好似熔岩炼狱一般。
怪兽看着被付之一炬的城镇，眸子又看向了远方，那里是它的下一个目标。它欲拔腿行去，却听得一声怒喝传来，无数寒光凌冽紧随其后，直奔怪兽而去。
“孽畜，竟敢屠戮凡间生灵，给我死来！”
话音刚落，寒光已至，只听得叮叮当当作响，怪物厚实的鳞甲之上火花四溅，却是伤它不得。怪兽怒极，不想竟有人胆敢拦它去路，当下止住脚步，扭头看去。但见空中有一男子长风而立，面容冷峻，长发飘飘，青色长衫猎猎作响，脚下踩着一柄幽光长剑，周身数把飞剑环绕。正是一仙风道骨的青衫剑仙！
“嗷——”怪兽朝着剑仙怒吼，顿时一股夹杂着腥臭气息的热浪奔涌而来。
剑仙眉头一皱，知晓这恶臭古怪立刻拔高身形。果不其然，只见怪兽猛然阖口，利齿撞击竟是溅起火星，但见一条火蛇喷涌而出，所扑位置正是剑仙之前所立之处。那恶臭之气竟是易燃之物，这怪兽委实阴险得紧！
一击不中怪兽更怒，巨尾猛扫，顿时掀起无数巨石、断木直奔剑仙而去，破风声呼呼作响。剑仙轻哼手掐灵决，身后漂浮长剑主动迎上，宛若一条条游龙咆哮而出，所向披靡，一击之下那些石木竟是化作齑粉簌簌下落。怪兽一击之下却并未停歇，巨尾一扫再扫，石块漫天如箭雨激射。剑仙剑诀再变，长剑不再一往无前而是回身结成剑阵，便如一面透明光盾，坚韧无比。乒乒乓乓，叮叮当当，巨石撞击之下光盾纹丝不动，更是轰然碎裂，或被弹开。自始至终，剑仙立在半空没有移动一丝一毫。
“就这点本事？”剑仙淡淡说道，颇为轻蔑。
怪兽怒吼声更甚，竟是拔山倒势而来，大地震颤不止，在距剑仙百丈之外猛然旋身以尾作鞭猛抽，但见一黑色巨影携万钧之力横扫而来，破风声尖啸，巨尾摩擦空气更是燃起烈焰，竟似一把火焰大刀悍然斩来。剑仙终于动容，手捏剑诀，脚下仙剑顷刻间化作一柄巨剑，迎上怪物巨尾。
铿锵之音传来，巨尾与巨剑同时后撤，怪兽巨尾又斩，巨剑又接，你来我往竟是势均力敌之态。怪兽越战越怒，尾巴火焰更胜；巨剑也不示弱，剑身绽放出一朵朵青色莲花。两者又撞到了一处，一朵巨大青莲绽开，巨尾被击退，尾巴上的四散的火焰如同火球一般砸向大地。
“啊——”有尖叫声传来。
剑仙一愣，这地方早已被夷为平地，化作火海，不想竟然还有人活着。他当下放出神识查探，却见废墟之中有一小女孩躺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团火球正朝她砸下。剑仙眉头紧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下一刻出现在小女孩身旁。正欲将小女孩带走，却见她的双腿被巨石压住动弹不得。
便在此时，火球已然轰然落下，剑仙周身长剑立刻回返将火球击碎，又见一道黑影悍然砸下，赫然是那怪兽巨尾！
“轰——”巨尾结结实实砸下。
怪兽恼怒这剑仙，势要将其碎尸万段，巨尾一下并不解恨，抬起又落，再落，足足又砸了数十下，砸得大地震颤，凹陷，烟尘四起。怪兽又朝着那里喷出熊熊烈焰，直到将其化作一个熔岩巨坑这才罢休。
想那剑仙已然身死神消，怪兽朝着那里怒吼一声，似在嘲讽那人自不量力。可突然，熔岩之中一抹青光激射而出，速度之快，带着尖锐刺耳的鸣叫一瞬间便刺入了怪兽口中并从其后脑勺穿出。待那青光顿住，这才显出其真面目，竟是一柄古朴长剑，正是那剑仙脚下所踩之剑。这般说来，那剑仙自然还活着。
流淌的熔岩陡然凝固，一个青色光球散着寒气从中升腾而出，其中包裹的正是那个剑仙，怀中则抱着那个小女孩。
“轰隆隆······”怪兽轰然倒下，猩红的眼眸暗淡下去，竟是已经死了。
剑仙怀抱小女孩落下，口中吐出一口仙气，小女孩被石块压得血肉模糊的双腿在仙气治愈之下完好如初。他将小女孩放到地上，小女孩半信半疑，还蹦了几下，终于相信这位神仙的大神通。赶忙跪下叩谢恩人救命之恩。剑仙赶忙将其扶起，说道：
“斩妖除魔乃吾辈仙人责任，若能救万民于水火自是责无旁贷，只是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能救下你也算万幸吧，小丫头，可愿随我一道踏足这渺渺仙途？”
小女孩正欲回答，却见那怪兽暗淡的双眸竟又重新亮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们咬了过来，獠牙锋利，舌头猩红，喉咙黑洞洞好似无尽深渊······
······
一个隐蔽性极好的山洞之中，火堆烧得正旺，围坐着四个衣着寒酸，满是补丁的小乞儿，两男两女，适才正是一个少年说着神魔志怪故事。
一个豆蔻少女名唤夏婵儿，常年吃不饱穿不暖，日晒雨淋，显得皮肤黝黑，头发枯黄，不过看去也算清丽，一双眸子更是灵动清澈；一个白嫩的小胖子名叫唐笑，身为乞丐有这身材自是奇怪，倒不是他能吃，而是体质问题，喝水也能长肉，为此他很惆怅，甚至一度想改名唐哭；一个瘦弱少年名叫李少白，与大文豪李太白一字之差，不过也是喜舞文弄墨的主，他有过目过耳不忘的本领，时常到私塾、茶馆之地去偷听，倒也学了不少东西，更能以棍作笔在泥地上写得一手好字；最小的一个女孩名叫萧小七，年方五岁，大家都叫她小七，长得颇为可爱，奈何罹患重疾，已深入骨髓，命不久矣。
“啊······吓死我了！”夏婵儿拍着胸口说道。
“哈哈，婵儿姐姐胆子真小，还不如小七呢，小七就不害怕！”唐笑这个小胖子指着夏婵儿怀里削瘦、但眼睛睁得大大的小七说道。
“嗯······小七不怕！”萧小七说道，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了一下，又缩了缩脖子，往夏婵儿怀中挤了挤，嗫嚅道，“不怕······”
夏婵儿白了唐笑一眼，抱紧了小七，轻拍她的后背，口中轻声说着“不怕不怕，妖魔鬼怪快走开”之类的话。这些神怪故事饶是年岁较长的她都被吓得不轻，何况是只有五岁的小七。婵儿无奈，瞥了瞥另一边的瘦弱的李少白，“小书生，大晚上的，怎地想起说这些骇人的神怪故事，小七胆小，一会儿不敢睡觉咋办！”
李少白讪讪一笑，朝唐笑努了努嘴，“喏，这小胖墩非死气摆列缠着我，我若不说，他便用他那不晓得哪里学来的‘关节技’将我牢牢制住，我这小身板怎奈何得了他！”
“嘿嘿！”唐笑挠着着头，看夏婵儿美眸圆睁，秀眉倒竖便往一旁挪了挪，缩着脖子不敢再言。
火堆噼啪作响，四人不再多言，不一会小七便觉困顿睡了过去。夏婵儿将她轻轻放到一旁的干草堆上，拉过一块破布给她盖上，又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树枝，将火拨旺了一些，生怕夜里寒气侵袭冻到她。
唐笑朝李少白轻轻吹了个口哨，挪到他身旁，笑眯眯地说道，“小书生，那故事后面嘞？剑仙斩杀怪兽了么？”
“我哪知道！”李少白耸了耸肩，接着说道，“这故事是我在酒楼门口乞讨，听一个说书人说的，怎料那掌柜着实可恶，说我挡了他家生意将我给赶走了，故事就听到这，后面我也不晓得了！”看小胖子一脸失落表情，李少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仙人故事嘛，惩奸除恶，救世济民，想来是那剑仙斩杀了怪兽，带着小女孩一同去往仙界吧！”
“嗯，想来如此！”唐笑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洞外无尽夜色，叹了口说道，“十一大哥能找到仙人么？”
他们口中的十一，本名萧十一，是小七的亲哥哥，十三岁。二人本有一个和睦小家，农耕畜牧为生，虽不富裕，可父慈子孝也算幸福。父母目不识丁，哥哥出生时家里养了十一只羊，便取名十一，而等到妹妹出生时羊只剩七只，便叫小七。一家人和和美美，怎料之后天灾**不断，父母相继离世，便只剩这对孤苦兄妹相依为命，颠沛流离。
萧十一带着妹妹背井离乡，路途中结识了其余三个际遇差不多的少年少女，几人意气相投，义结金兰为异姓兄妹，相互扶持，好似一个小家一般。
奈何小七命途多舛，身患重疾。乞儿身份的他们又怎能进得了医馆求医，每日乞讨只能勉强度日，可他们还是忍饥挨饿将收入汇到一处为小七抓药，可终究拖延太久，小七的病已然恶化，非人力可医也。
既然人医不好，他们便将希望投到了“仙人”身上，还真让他们打听到了一个可以寻访仙人的门路。
“肯定可以！”说话的是夏婵儿，她走了过来，抱膝坐下，美眸盯着篝火，跳动的火光中映出了那个名叫十一的少年，他眼神坚定，神情坚毅，夏婵儿不禁脸颊发烫，生怕二人发现她的窘态，赶忙说道，“十一大哥从那纨绔手中抢得了‘升仙令’去了仙界，仙人慈悲为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他一定能求得仙丹救下小七性命！”
三人却都沉默了，那里可是仙界啊，他们凡夫俗子真能让仙人纡尊降贵伸出援手么？
“嗯，肯定可以！”李少白站起身来说道，“好似刚才的故事之中，青衫剑仙于危难中救下小女孩，更是还带着她一同求仙问道呢！小七这么可爱的姑娘，仙人怎会忍心看她受罪，定会保佑她平安无事，药到病除！十一大哥寻得仙缘，指不定也能入得仙门成为仙人！”
“对对！”唐笑也附和，“十一大哥成了仙人，那我们岂不是也能沾光去仙界？仗剑而行，威风！唐大仙，霸气！”
“哈哈，就你这模样，仗剑而行？万一飞到一半仙剑被你压断了咋办，倒时候摔下来······咦，惨不忍睹，惨不忍睹······”李少白笑道，却见一个黑影朝他压了下来，紧接着便被唐笑这柔软的胖子以诡异的方式锁住了浑身关节，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疼得嗷嗷乱叫，“婵儿姐姐，快些救我！疼疼疼······”
“竟敢骂我死胖子，小书生，找死不是！”唐笑挑眉说道，手上用力，李少白顿时脸色通红。
“小声点，小七好不容易才睡下呢······”夏婵儿依旧抱膝坐在火前，眸子中火光跳跃，想起了十一临行前和她说的话。
“婵儿，我若回不来······小七便拜托你了······”
“我才不帮你照看小七，你自己回来照看！”夏蝉儿嘟哝了一句，声音极轻，细弱蚊蝇。
睡梦中的小七因为疼痛突然浑身抽搐起来，三人被吓了一跳赶忙跑了过去。夏婵儿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只见她小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冷汗涔涔，小小的拳头紧握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们听一个郎中说过，小七这病发作时，那疼痛好似将浑身骨头一寸寸敲碎，其滋味可想而知。可这小丫头不知从何时起，发病时却没有再出过一点声音，一个人默默忍受着那可怖的疼痛，而她，只有五岁。
三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能为力，默默流着眼泪。唐笑一拳砸到地上，小胖手顿时血肉模糊；李少白咬着手背，将头转到一旁；夏婵儿轻轻拍着小七的后背，啜泣着哼唱一段旋律，那首小七最喜欢的童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身处社会最底层的他们，命途缥缈。小小的山洞中，童谣悠悠回荡，孤苦无依的四个乞儿，还有身在异界他乡不停奔走的那一人，该何去何从！
······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
漆黑的山林中，火把攒动，衙役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砍去挡路的植被，凶恶的猎犬在地上嗅着，拖拽着身后的主人往前行去。说话声，犬吠声，此起彼伏，将这本该静谧的夜，寂静的林彻底打破，一时间鸟醒兽惊，成群结队朝着山林深处逃去。
“给我把那几个小畜生抓回来，不论死活！”一人扯着嗓子吼道，在林中久久回荡。
······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
夜空之中，三道身影临空而立。
“哇，这帮混球，连猎狗都用上了，忒不要脸，喵！”
“龙族不是司云布雨的神祗么，来场大雨呗，浇一浇他们的嚣张气焰！”
“呃······我们这样做，好么？”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山林天气本就古怪，说变就变，再一个，你瞧瞧这干燥的泥土，瞧瞧这干瘪的树叶，多久没下雨了！现在下雨那是泽被苍生，润物细无声！”
“好吧！丑话说在前头，你家那位怪罪下来，我就说是你逼我的！”
“安啦，安啦！”
山林上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少倾倾盆大雨瓢泼直下。搜寻的衙役们被淋成了落汤鸡，火把也被浇灭，山林中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雨水冲刷之下，猎狗所追寻的气息也被冲淡，少倾鼻息中便只剩下泥土的芬芳，猎狗们彻底失去了目标的踪迹，顿足不前。
“可恶——”一声不甘的怒吼声传来。
······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
一道瘦弱的身影冒雨在林中穿梭，哪怕黑夜沉沉，雨水模糊视线，他亦能找到方向。
淌过一条因为暴雨而变得湍急的小溪，攀上一处布满青苔有些湿滑的断崖，借着藤蔓荡向前面的一处山石，拨开与周围融为一体的伪装，微弱的火光透了出来，更有一个少女的轻声哼唱飘荡过来，似远在天边，空灵缥缈，又似近在耳旁，余音绕梁。
那首歌，他为了妹妹唱过无数遍，可他五音不全，与这少女一比自是云泥之别。
“谁？！”歌声戛然而止，火光骤然熄灭，黑暗降临，洞中传来嘈杂的声响。
他朝洞中缓缓走去，身上有雨水不住滴落，滴答，滴答。
黑暗中猛然扑来一道身影将他压在身下，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将他浑身关节锁住，动弹不得，最重要的是，很重。
“死胖子，你给我下来！”他急忙出声。
“啊？！十一大哥，你回来了！”
有火光映照过来，驱散黑暗，露出众人面容。李少白举着火把，夏婵儿背着小七，地上则是唐笑与被关节技锁住动弹不得的萧十一。
小七虚弱地叫了声“哥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便又睡了过去。
······
萧十一看向婵儿背后熟睡的小七，伸手替她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发丝，朝三人点了点头，然后对他们说道：
“我们得立刻出发！”
“去哪？”
“昆仑山，瑶池！”
(本章完)
(https://www.tywx.com/ty76725/3384444.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wx.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ty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