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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熊穴狼窝


  外面的二位谍者跳进洞穴,对蒋歆说道:“队正,外面的暗哨发了jǐng讯,开封府的军人围了屈宅。”蒋歆叫道:“怎么事先未有一丝jǐng觉?”二人皆摇头,却是不知。

  金人造船技艺不jīng,遂根括了军器监的造船工匠,唯独缺了屈尺。便逼迫开封府务要拿到屈尺,追索甚急。府尹徐秉哲为此大伤脑筋,叫军人在屈家附近隐藏了暗桩,rì夜监视。今rì夜见院里有人影晃动,忙奔回开封府禀报。徐秉哲得报,连忙起身,胡乱穿戴了衣袍,亲带当值军人把屈家围了起来。[..>

  逃是阑及了!蒋歆扼要的说了来意,忙叫屈尺脱了衣袍,二人换了行头。再瞧蒋歆,活脱脱一个屈尺站在眼前,只是年岁青了些,却结实许多。蒋歆问道:“可有信物交与令尊?”屈尺从项间摘下护身项坠,“这是早年间,家父在大相国寺为在下请的本命佛,一直挂在身上,护佑屈尺。义士救了在下,恩同再造,便拿去叫家父辨认,也好相互照应些。”

  蒋歆带上项坠,吩咐二谍者好生照看屈尺,“人在屈尺在,直至军寨。”说罢爬出洞穴,照原样码好青砖,倒背双手站在庭院zhō。

  开封府军人高举灯笼火把,撞开院门,一拥而上把‘屈尺’拿住,押在府尹徐秉哲的面前。边上衙役比照画影图形却是相似,便伏在府尹耳边嘀咕了一句,徐秉哲颔首点头,也不问话,叫押了‘屈尺’径回开封府衙收监,待明rì送交金人军前。

  开封府的军人围了屈宅,叫舒展心急如焚,躲在暗处却是作声不得。那四个谍者不见蒋歆

  暗号,也是伏在僻静地不曾现身。直至开封府军人护住府尹押着‘屈尺’走远,院里的二谍者爬出洞穴,唿哨一声,带屈尺离开家门,往第三甜水巷走去,方隐了身形,无声无息的离去。舒展自是回奔第三甜水巷,问个明白。

  臧繁一听蒋歆假冒屈尺叫开封府拿住,不由分说,抬手一巴掌掴在回话的谍者脸上,大叫道:“为何不拦住队正?”那谍者手捂面颊,委屈的答道:“那是情况危急,队正去意已定,谁能拦得下?难道叫在下临阵抗命吗?”

  舒展劝慰道:“蒋队正自有打算,该不会出差池。便按队正的安置,叫人速回军寨报信,也好叫小将军知晓。”

  臧繁手掌一出顿觉后悔,见那谍者带着哭腔的分辨,却是在理。若是自己在场,也只能唯蒋歆的马首是瞻,不容质疑。忙拍着那谍者的肩膀,道了得罪。又与舒展各自拣选人手,待天明自间道奔平陆,再往军寨,火速报与军寨将领知晓。

  翌rì晨,开封府衙的监牢。“哗啦!”一声响,把‘屈尺’惊醒。狱卒叫道:“人犯屈尺,起来啦!赶紧出来,去往金人军前。”‘屈尺’从草席上爬起来,出得牢门,被开封府军人带着,自戴楼门而出直奔城南。往南应是去青城寨,‘屈尺’暗道。

  两边的兵士交割了文牒,把‘屈尺’交与金人,开封府军人执了回文,回城里去了。金人把‘屈尺’缚住,与营寨里的几十诸sè人等关在一起,静候金人起解。

  ‘屈尺’四下里瞧着,诸sè人等却皆是有手艺之人,穿戴的形形sèsè,却是面皮白净,不似天长rì久在外做活的工匠,风吹rì晒的,肤sè黝黑。‘屈尺’身边一老者席地而坐,把头埋在两膝之间,也不与人搭话。在座的人皆为生死畏,哪里有心思搭话?另一侧的年轻人却是抬眼瞧了瞧‘屈尺’,然搭话。‘屈尺’鼻子嗅了嗅,一股草药的味道,便只其是个郎中。那个衣袍上沾满五彩颜料该是个画匠。远些的几个少年,肤sè颇深,瞧靴子的脚头磨的铮亮,却是蹴鞠弟子。还有几个少年眼睛贼溜溜的四下里乱看,这是街上闲汉哪!金人要做何用?

  ‘屈尺’正在嘀咕着,却听营帐帘子叫人掀开,进来一穿戴金兵服饰之人,大声叫道:“诸位人等,起身站好,带上家当,随金人去往青城。”这人大嗓门,汉话流利,却是汉人。这不足为奇,金兵里渤海人、辽国汉儿,降金宋兵皆会汉话,归在金兵队中,叫人分辨不得。几十人忙乱的站起身来,目光呆滞,慢吞吞的往帐外走去。十几里的脚程,这些人等行了半天,捱到傍晚,始到青城。

  金兵大营,一顶顶的营帐,绵延十数里,把青城围在当中,恰如中军大帐一般。该有十几万金兵吧!‘屈尺’计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金兵大营的深处,回头望去却寻不见来时的道路。

  ‘屈尺’等人被赶进一个大帐里,挤挤挨挨的坐满了宋人。里面有几个金兵模样的人大声叫着人名,按五行八作区分开来,把一类的匠人归在一处,暂且唤作一队,指派了老成jīng干之人担当队正,约束人等。“屈尺!”“屈尺!有没有?”那兵士大叫。‘屈尺’一愣,连忙应道:“有!有!”“贼呆鸟!去那面。”说罢手指大帐一角。不待‘屈尺’落座,却听一老儿哭道:“我的儿呀!如何叫金人逮到,却是遭打了?”

  ‘屈尺’定睛一瞧,这老儿面貌与屈尺相仿,当是屈濬无疑。便连忙跪下,搀扶着老父,道了叫开封府军人逮着的曲直。老屈濬五十上下,却是头发花白,岁月的沧桑刻在脸上,道出了匠人的心酸。‘屈尺’感觉抓住自己手臂的大手有如铁钳一般,结实有力。屈濬一番唏嘘,把‘屈尺’也是弄的心里有几分酸楚。

  ‘屈尺’话语不多,唯恐在屈濬面前漏了马脚,少不得一番辩解,若是叫外人知晓,怕误了大事。今rì来的匠人不多,不大工夫便安置妥当。忽听外面的金兵大叫:“诸队着人来担了饭食!开饭了!”这队工匠的队正正是屈濬,忙唤‘屈尺’与另一人去帐外抬饭食来。这屈濬为何叫‘屈尺’去抬饭食?却是叫‘屈尺’活动活动身躯,任谁整天呆坐着,也是难受异常。

  饭食不多,一人一个分辨不出是什么面的馒头,又黑又硬,叫人啃了,难以下咽。一碗温吞的汤水,少有滋味,寡的很。几根剿,算是下饭的菜肴。‘屈尺’今rì尚未进食,早就饿过劲了,眼见饭食,胡乱的吞食一番,把那汤水,剿和着黑硬的馒头,填进腹中,却是聊胜于无。诸人餐罢,皆卷缩身躯无声无息的睡下。‘屈尺’只道是诸人无聊,不睡作甚?屈濬低声道:“儿呀!快些睡下,若是晚了,怕是睡不着哩!”‘屈尺’不解的问道:“却是为何?”屈濬支吾着,“睡吧!睡吧!一觉醒来便知晓了。”说罢,屈濬也是卷缩着睡下了。

  ‘屈尺’无奈,随着满帐的人等倒在席铺上,蜷缩着睡去。迷迷糊糊地正做着美梦,却被不远处的撕心裂肺的的惨叫声惊醒。然似惊咋的跳起,只是静静的听着。女人的哀嚎声,男人粗鲁的浪笑声,叫骂声,说汉话的,说金人话的,契丹话的,混在一起,叫人听不出个数。不时传来刀剑的挥舞声,绝望的哀鸣声。不知是谁生xìng刚烈,叫金人杀了。“畜生!”屈濬叫骂了一声,翻身复又睡去。

  ‘屈尺’分辨着声音的方位,喊叫声该是在这营帐的东南,离不远。应是那些被金人强索的官宦女眷、敎坊司的乐人、jì女、歌舞宫女、权贵家舞姬内人,被金人强暴。听屈濬之言,却是夜夜如此。比起她们来,这工匠却是强不少。

  一连数十rì,夜夜不得眠,吃的又差,叫‘屈尺’衣袍渐宽。摸摸腿上的肉,松松垮垮的,不似以前那样结实。不知还有没有力气厮杀?这便是金人的诡计吧!叫人吃不饱,睡不好,消磨数十rì,再带上去往北地,却是想逃也无有力气逃走。

  吃早饭的时候,‘屈尺’借担饭食的机会,瞧见东南方位的营帐的确有女眷担着饭食进了营帐。一rì早餐过后,担了空桶出帐,却被金人叫去那东南的一溜营帐外。金人指着营帐外的几具女尸,叫‘屈尺’等人抬出营地外的一处洼地,草草的埋了。

  ‘屈尺’瞧见白骨累累,随意丢在四下里,却无一具完整的尸首。想起夜晚听见的狼嚎之声,该是野狼夜晚刨开泥土,扒出死尸,啃了个jīng光。

  回到营帐,‘屈尺’把白rì所见悄悄的道与屈濬。屈濬低头叹道:“诸人皆若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心为他人担忧?我的儿呀,莫要四下里偷窥,叫金人逮住可不是好事!我儿只道金人只杀女人?却是连匠人也照杀!”

  ‘屈尺’见屈濬对金人心存恐惧,便不再多说,暂且放下道出实情的念头,暗暗物sè有心之人,寻机联络,以为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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