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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驯马


  

  赵武今日醒来很早。大年初一嘛,一定要早起,预示着今年一整年皆勤奋。洗漱已毕,吃了饺子,便去马厩看那黑白二骏。

  自从得了黑白二骏,赵武着那饲马老卒带一马夫专司喂养。吩咐老卒在骑兵训练场边搭了一个马棚,白日里将这黑白二骏牵了去,感受人叫马嘶的氛围。军寨但凡屠宰羊、猪、鸡鸭,皆牵这黑白二骏前去观望,让其见惯血腥场面,听惯牲畜的哀鸣。

  这骏马本是奔驰在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一望无垠的平坦草原让骏马天然生成一种狂放不羁的性格,在它的概念中,蹄下没有障碍,背上没有束缚,有的只是畅快淋漓的纵横奔驰。这几近野马的家伙,哪里见过血腥场面?第一次观看杀猪,竟吓得屁滚尿流,若不是老卒事先按赵武吩咐,将其套在夹马架上,恐怕是要跌坐在地。

  见了几次后,这黑白二骏逐渐适应了,见怪不怪,任那鸡鸭猪羊撕心裂肺的哀鸣,依旧是熟视无睹,该吃吃,该喝喝,全然不为所动。

  三营骑兵合练时,老卒将骑兵训练场边的马棚撤掉,用木杆围了一个若大的围场,使这黑白二骏散在里面,骑兵们在这围场外左突右冲,几千战马同时嘶鸣,尘土飞扬,大地震颤,惊得这二骏在围场里狂奔,若不是围栏高,跃不出去,只怕是奔了出去,要成了惊马。好久未如此不羁的奔跑了,跑着跑着,便勾起在草原上奔驰的记忆,不再恐惧,有节奏的跑着圈。

  几日下来,这黑白二骏适应了群马奔腾的场景,一见战马奔腾,便跃跃欲试,引颈长嘶,时不时地在围场里左突右冲,往来奔跑。忽然,不知什么响动,惊了二骏,便有土石碎块砸在身上,二骏掉头便奔,逃在围场的另一端。冷不防一桶冷水泼来,二骏一个激灵,跳起身来,飞奔而去。未待停下,又是温热汤水淋下,便有牲畜的残肢断臂飞来,落在四周,有些就砸在二骏的身上。这黑白二骏四处躲避,却躲无可躲。搞得二骏灰头土脸,成了斑点马。

  直到这黑白二骏听惯了金戈铁马,刀枪碰撞,箭矢呼啸的声音,便有物什袭来,只是躲避,不再惊慌失措,不再四处乱奔,老卒方才罢手。

  按赵武吩咐,这黑白二骏歇息了几日,老卒先把白马赶进狭短的夹马架里,无法转身亦不能走动。老卒绕在背后,用手掌在马臀上轻轻下按,骏马顿感臀上有异物上身,极其不安,哪怕是只猴子,也绝不允其上身;便长嘶一声,恼怒的腾起后腿,整个马臀便向上掀了起来,试图甩掉那猴子,那猴子果然被甩掉。这白马正在自鸣得意,老卒又将手掌按下,力道一次比一次重。如此这般,几日下来,白马便有物什上身,也不再恼怒,不情不愿的打着响喷,便算回应。

  黑马亦是如此,被马夫调理几日,性情渐渐变得温顺些。

  这日,一个更加沉重的物什跳上白马马背,却是两位马夫将备好的麻包猛的砸在马臀上,麻包有二百斤,压住马臀,白马双腿落地感觉酸软,费力的折腾几下,就乖乖的不动了。马夫又将手掌按住马臀,慢慢的向前滑去,猛然一拍,按在马背上,白马又是一个激灵,两只前腿条件反射般的抬起,便如悬崖勒马般,几近直立。马夫在侧后紧紧托住麻包,使其不掉下马臀。待白马落下前蹄,马夫复又猛拍马背,便如前几日,白马习以为常,方才调教黑马。

  马夫每日将麻包渐往前移,使骏马背上诸处皆可受力,不再暴怒若初,便是几个相熟识的马夫皆可手拍马背,亦是不再反抗。

  马夫近日始将那契丹鞍安放在马背,套好全套马具,使这黑白二骏渐渐习惯这马具加身的滋味。

  赵武只要在军寨,每日但有闲暇,必到马厩来看这黑白二骏。喂喂草料,洗刷毛皮,梳理马鬃,与这二骏厮混的熟络。今日,赵武要试着骑乘这黑白二骏。

  赵武来到马厩,这黑白二骏便嘶鸣起来,兴奋的刨着蹄子。马夫早已把马具套在二骏的身上,只待赵武驯化。

  赵武手摸白马脸颊,解开缰绳,牵着出了马厩,信步在骑兵训练场上踱着,待白马稳下神来,便翻身上马,驱马前行。白马有些不太适应,向左行几步,又向右偏了几步,有些烦躁。

  赵武松开缰绳,信马由缰,任这骏马乱走。工夫不大,这骏马便老实许多。

  赵武手挽缰绳,试着左右骏马的走向,骏马却不太情愿。过了好一会,才勉强听赵武摆布。

  赵武趁热打铁,脚磕马腹,提起缰绳,驱马快行,这骏马逐渐加快脚步,竟飞奔起来。眼见来到马道尽头,这白马也不减缓势头,直冲进树林。赵武暗道,这是要给我好看瞧瞧啊!看样子还是不服气,欲整治整治我这新主人。来吧!今日不是你制服我,便是我降服你。

  赵武身体前倾,紧贴马背,看白马欲贴近左侧树木,左脚便猛磕马腹,提拉右手里的缰绳。骏马便觉左腹一阵刺痛,下意识的向右跨去,却借势又蹭向右侧树木,赵武早提防它有这一手,勒紧左手缰绳,右脚跟狠狠的踢打马腹,白马一阵剧痛,猛然停下,抬起马臀,便欲把赵武从马上掀下来。赵武一惊,双腿裹紧马腹,紧勒缰绳,提起马头,这马吃不住劲,生生止住后腿,落了下来。好悬!赵武暗道,刚才这一磕马腹,怕是磕的力道大了些,太往下了,这马当然会跳起往上躲。

  这白马在树林里穿行,不再蹭树奔驰,速度慢了下来,却往灌木丛里钻。赵武担心树枝刮坏马的皮毛,便猛拽左手缰绳,堪堪将白马扯了回来。

  白马被扯的头向左转,不得不回转身躯,向来路跑去,遇一沟谷,轻轻一跃,便飞将过去。跑着跑着,稍慢了些,却来个急停,前腿弯曲,扑卧在地。赵武大叫:“好!在下便借势使个回马枪!”

  赵武离鞍下马,双手托住马的前胸,助这白马起身。这白马不是起不来,而是赵武欲借机与骏马拉近距离,这与马的感情亦是需慢慢养之,日子久了,自然可人马合一,配合默契。待白马站起身来,赵武复又上马,在马道上往来驰骋。

  半日的工夫,这白马便对赵武服服帖帖,甘为驾驭。

  饷午,赵武便在马厩边的僚棚里与两位马夫一道,就着酱菜,吃起大饼来,一马夫端来热汤,与赵武喝了,便算一餐。赵武问老马夫:“王老哥,这马可是同人性的,与我熟稔近二月,却为何仍旧捉弄与我?”

  王马夫笑道:“小将军可是忌恨这白马?”

  “那倒不是!只是不解其意罢了。”赵武苦笑道。

  “马通人性,亦是同人性,便与人一样,什么人都有,什么性情皆有。欺软怕硬便是它的禀性,若不是如此,还要驯马手作甚?”马夫老王道出其中缘由。“哎,小将军,这调教骏马的手段甚是高明,却是那里习得?”

  赵武苦笑道:“在下家在云州,便是大同附近,有一年大旱,眼见颗粒无收,阖家曾去云内草原就食,哦!便是讨饭。一养马人家收留了在下全家,便为其做短工,饲养马匹。见那驯马手便是如此这般驯得马匹,再卖将出去,可作战马。在下便是那时习得骑术,练就驯马之技。”

  “哦!怪不得小将军有如此身手,却是行家里手。老身失敬了!”王老哥口里道着恭敬,暗暗敬佩这小将军,读得好书,杀的好战,能文能武,年纪轻轻便为将军,却与自己这马夫厮混在一起,如若兄弟,难得,难得呀!

  三人歇息了有一会,便起身去马厩,赵武午后欲驯那黑马。饷午前,这黑马见白马与赵武亲昵的回来,便知白马已然认同主人,心里的傲气便消了一半。见赵武来牵,黑马顺从的跟了出来。待赵武飞身上马,不待打它,便沿着马道飞奔起来。赵武只觉两耳生风,几乎瞧不见马道。顺风时还好,逆着北风时,便若刀割一般。无奈,只好猫腰缩头,躲在马脖子后面,避那风刀。双腿紧裹马腹,时不时地磕打一下,这黑马便再加快脚步。偌大个训练场,一圈马道便有三里脚程,十几圈下来,这黑马便透出汗来。

  赵武也不勒缰绳止住它,任由其狂奔。二十,二十一,……,三十,……,三十九,四十,赵武算计着脚程。这黑马渐渐地慢了下来,开始喘着粗气。赵武轻勒缰绳,把马带住,小步慢跑,渐渐地停了下来。

  赵武翻身下马,惊呼道:“千里马!千里马呀!”半个时辰,跑有百里有余,一日便可跑千里。“好马!好马呀!”

  马夫王老哥笑道:“恭喜小将军喜得千里马。这大年初一,得两匹宝马,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哪!”这王老哥欣喜异常,这两个月的工夫,没有白搭,“便请小将军给这二骏起个名字吧。”

  “嗯,这白马通体雪白,跃起如飞,便唤作飞雪吧!这黑马透体黝黑,快似闪电,就叫它玄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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